第81節
那人沒有回答陳生的這個問題,只是看著陳生這幅樣子砸了砸嘴,幸災樂禍道:“我本以為轉世之后只有我過得最不好,如今一看你這龍族過得比我還要難?!彼庩柟謿獾卣f:“可我過得不好是因為我追隨了金羽,你如今落得這般下場又是為了什么?” 第79章 虛澤 抓住他的人似乎說了什么不得了的話。 龍? 誰是龍? 被扔回宮中的陳生不管周圍宮人怎么看他,他伸手摸向頭頂,反復確認自己有沒有角。 答案是沒有。 莫名其妙的失落夾雜著委屈涌上心頭,陳生指責對方:“你騙人!” 你空口鑒龍! 上方的天空被撕開一條口子,紙屑宛如雪花一般落了下來,好似貓眼石一樣漂亮的紅色眼眸出現在空中,淺金色的長睫微微向下,由陽光鍍上一層朦朧柔和的暖光,美的近乎不真實。 不過漂亮是漂亮,可這眼睛要比陳生的人大兩倍,此刻突然出現在空中,讓人實在是接受不得,有些畏懼。 陳生往后靠了一下,貼在墻上防備的看著上方。 那眼睛的主人盯著陳生,說:“我騙你什么!你身上本來就有龍氣,只是你自己不清楚,旁人又感受不到,否則你也不會不做遮掩?!边@話說完,他的語氣變得很驕傲:“不過旁人察覺不到也是正常,畢竟世人若都有我這本事,怕才是要出大亂子?!?/br> 不管是語氣還是態度,他都十分倨傲,將自己與眾生分開,顯然是有些身份的人物。 “如此說來你肯定是個很厲害的人,”陳生眼睛一動,先捧后問:“可你是誰?我又為何會出現在這里?這又是哪兒?” 眼睛的主人說:“這是一幅畫,至于你為何出現在這里的原因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察覺到有人入畫過去瞧了一眼,沒想到會發現你這條躲在人群中的龍。至于我是誰?——我沒必要告訴你?!?/br> 話音落下,陳生又聽到了紙張撕開的聲音,之后上方的眼睛消失,陳生從宮墻來到了雪域,雪域中有人高呼,說小師弟入魔擄走了師尊。 內門弟子圍坐在一起,都問大師兄怎么辦。 大師兄陳生站在雪域之中,背靠清華宮,聽著師弟們你一言我一語,只想這事跟他有什么關系? 重生的師尊知道小師弟是日后的魔君,為了感化小師弟,一直細心照顧小師弟,沒想到最后小師弟還是入了魔,并將他擄走。 而小師弟擄走師尊的原因則是小師弟也重生了。 這件事從表面上看是小師弟因上輩子師尊對自己不好,所以刻意報復。實際上是小師弟愛慕師尊求而不得,轉而將人擄走。 但這…… 陳生抿了抿唇,不解道:“上輩子師尊對小師弟那么壞,小師弟還能看上師尊?” 似乎被他杠怕了,那只眼睛再次出現,瞪著站在雪域的他,氣急敗壞地說:“怎么不可能!日橋為了金羽沒少害虛澤,可虛澤不也還是饞人日橋,一心跟日橋下蛋嗎!我跟你說,我寫的這些故事都是有根據的!你別你不喜歡你就亂說!” 陳生聽到這里算是聽明白了,那些被改寫的過去、突然出現的黑影、折疊以及撕紙的聲音、還有那支筆、此刻渺小的他、巨大的眼睛、到這一刻都有了解釋。 想來他現在正在一本書中,而寫書人就是眼睛的主人,周圍所發生的事都是這人所寫的內容。 他被寫書人困在了書中,看樣子寫書人并不喜歡自己,而究其原因,寫書人似乎跟他陣營不同,他們上輩子是敵人。 陳生心中有了大概,發現這人很在意自己所寫的話本子,故意說:“胡說八道,誰會喜歡上折辱自己的人,你強辯也不找個好借口?!?/br> 眼睛的主人聽到這里險些被他氣死,不自覺的提高了音量:“你再多說一句我就寫死你!這故事是我的,我愛怎么寫怎么寫,你管得著嗎?你怎么這么討人厭呢!怪不得一個龍族卻流落在外不得歸海,想來是嘴壞得罪了虛澤,有家不能歸?!?/br> 陳生道:“你這么說話就過分了!再說,我未必是得罪了你說的那個虛澤,你不要胡亂定論?!?/br> 那人冷哼一聲:“龍族是虛澤自己選下的子民,平日都住在天宮海城,除非是犯了錯被流放,否則是不會在外的?!?/br> 陳生聽到這里咽了口口水,裝作頭疼:“要真是這樣,那我們的處境豈不是一樣?” “誰跟你一樣!你只是個流落在外的小小龍族,而我可是天尊代唯一的一只鳳凰,你也好跟我相比???” “你是鳳凰?”其實此刻的陳生并不了解天尊龍鳳之事,他只是敷衍的裝作驚訝,轉而問鳳凰:“那你是怎么得罪他的?” 鳳凰說:“我站錯了隊……當初大家爭奪天主位,我本懶得過問,可后來長夜問到我的頭上,我想了想,虛澤是龍,金羽是赤烏,我是鳳凰,我說什么也不能擁戴龍,于是就跟著金羽走了?!?/br> 可能是這些年被關的要瘋了,話匣子一旦打開就再也關不上。 鳳凰咬牙切齒地說:“當時入伙,本以為十拿九穩,天尊二十七位,大多數都擁護金羽。反觀虛澤,勢單力薄,知心者寥寥無幾,可憐到我偶爾路過他的海域,都想進去問問他哭沒哭。那時的我也沒想到,我們以多欺少,竟然還沒欺負過這個少?!彼f到這里自己都氣笑了:“說出去真是丟人?!?/br> 這鳳凰也是無聊,因之前所遇的人身份不高,他不想自降身份,所以多年沒有與人交談。如今他發現陳生,覺得陳生與自己相差不多,加上兩人處境相似,也愿意與陳生多說幾句。 “其實像你這樣什么都不記得還算好,像我這樣記得不過是徒增煩惱?!?/br> 不知為何,聽鳳凰感嘆,陳生卻只覺得他壓根就不是龍。 不知道為什么鳳凰會誤會他是龍,陳生只說:“也許吧?!?/br> 鳳凰看他這個表情,不悅地說:“明明什么都不懂就不要硬是裝懂?!彼f:“你這樣子怎么跟虛澤一樣,怪討人厭的?!?/br> 陳生心塞,問他:“怎么,虛澤很無知嗎?” 鳳凰說:“那倒不是,只是他愛寐寤,平日懶洋洋的,從不認真聽別人說話?!彼f到這里又停不下來,指責道:“你是不知道你家主子有多氣人,每逢天尊飲宴,他必遲來,來了就坐在主位上,仗著自己年長,眼一瞇,雙手抱懷,不管別人說什么他都充耳不聞,很快就能假寐?!?/br> “偏生他比我們先出生,我們不好多說只能忍著?!兵P凰越說越氣:“若只如此也就算了!可每每結尾他都會醒來,然后驢唇不對馬嘴的提上一句,像是自己一直在聽一樣?!?/br> “這時長夜就會笑他,暗指他人老耳聾。薄霜一聽肯定生氣,反唇相譏說長夜倒是年幼,身上的東西都是幼童所有?!?/br> “金羽一聽必然頭疼,在打起來的聲音中按住要比長短的兩人?!?/br> “蘇河看熱鬧不嫌事大,在打起來的聲音中拍手叫絕,并拿出鏡子準備收錄在山河鏡中?!薄霸浪察o,因為他們吵鬧滿心不悅,他在打起來的聲音中,開始譏諷他們心智如幼童?!?/br> “元歌與岳水不合,聽岳水如此說立刻去幫長夜與薄霜,在打起來的聲音中說岳水怕是被戳了痛處?!?/br> “岳水雖是喜靜但脾氣不小,聽元歌譏諷他忍都不忍,在打起來的聲音中終于動手?!?/br> “鄰桌檀魚正要喝酒,未料到因他們打斗酒壺破碎,氣得拍桌而起,在打起來的聲音中與他們吵在一起?!?/br> “與檀魚同座的妄念正準備吃rou,沒想到rou未送到口中,桌子先被檀魚打翻,當下氣不打一出來,在打起來的聲音中,擼著袖子也沖了上去?!?/br> “這時龍女駕云趕到,還未落下便看到下方龍飛虎吼,她沉吟片刻,裝作自己從未來過,轉身就走?!?/br> “等著一群人打到昏天地暗,虛澤才慢慢悠悠地站起來,像是終于反應過來之前大家在商議何事,突然說了一句他的見解?!?/br> 鳳凰說到這里聲音越發無力,“但他說得卻是上次飲宴所議之事?!?/br> 陳生:“……” 當時各位天尊的表情復雜到無法言說,瞬時覺得因此事打斗的自己像是傻瓜。心累的他們因此留下一句散了吧,然后一群人各回各家,等到晚上坐在天池泡腳時方才想起,宴談之事并沒定下……然后再開,再打,如此重復多年,直到虛澤不困了,事情才有了定論…… 有時鳳凰也會想,虛澤還不如一直睡著,這樣也不至于尋不回過往。 陳生聽到這里,忽然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如果他還有記憶,知道鳳凰口中的虛澤在外的重量,多半會有一種幻想破滅的感覺,只不過…… “你怎么沒說說你?”陳生眼下被困,只對這個困住他的鳳凰感興趣。他想多了解對方肯定不會出錯,因此等了許久,始終沒有聽到鳳凰提到自己。 鳳凰一聽驚了,他奇怪地說:“我說了??!” 陳生回想了一下他剛才所說的內容,露出困惑的表情,沒找到那段往事里他在哪里。 鳳凰見他不懂,大聲說:“那個在一旁喊打起來的就是我??!” 陳生:“……” 似乎能想到他在一旁煽風點火時的嘴臉,陳生心情復雜的閉上了嘴巴?!澳阍趺床徽f話了?” “我跟你無話可說?!?/br> 第80章 執鳳 墨汁順著潔白的紙張流淌,緩慢地來到白靴下方。濃稠的黑水宛如鏡面,雖可映出上方的影子,卻映不出來人心中所想。 書房里一本書都沒有。 曲清池站在布滿紙張的空白房間,手中的盞目停頓片刻,幾經思索方才向前方劃去,劈開了擋在前方的層層白紙。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前方,最后站在一扇熟悉的門前停下,仰起頭望著眼前的這扇門,耳邊似乎有笑聲回響。 記憶里有人在說—— “我們這么做好嗎?” “唉!你也不想想,好事是我們該做的嗎?” “就是,好事是給好人做的,我們是壞人,壞人干壞事不要緊的?!?/br> “你們這么說好嗎?” “行了行了,都讓讓,我先來?!?/br> “不好吧,長幼有序,應該讓虛澤先來?!?/br> “可虛澤睡著了??!” “那就薄霜代寫?!?/br> “金羽說他不寫?!?/br> “他不好意思,蘇河幫他寫?!?/br> “日橋,你這名也寫得太大了!” “檀魚,你為什么還要在名字后邊畫個酒壺?” “長夜,涂黑不算是寫自己的名字?!?/br> “元歌岳水是讓你們在門上寫名字,不是讓你們寫在彼此的臉上。嘖……怎么還打起來了!誰去攔攔!” “??!” “虛澤醒了?!?/br> 聲音嘈雜不休,遲緩地擊打著念舊人的心房。 面前的這道門上刻畫著雍容華貴的牡丹花,朱紅色的門上盛開的花朵千姿百態,或柔美或華貴優雅,可以從每一片花瓣上看出刻畫人的用心。只不過不知是出自誰的手筆,一道好好的門上竟是寫了二十七個名字。這些名字并非是來自同一人之手,有的筆鋒犀利,有的清瘦優雅,有的將名字刻畫在牡丹花上,有的將名字寫在門框上,寥寥幾筆,隨意至極。 “你說這些人討不討厭!” 書內的陳生昏昏欲睡,書外的鳳凰情緒激動。 “我去東海,好不容易找到了香壇神木!費勁心力刻畫多年才做出一扇牡丹門,平日里是視若珍寶摸都舍不得摸一下!雖是將門立在正殿之中,但因為愛護,進出大殿所用都是偏門,正門只是拿來看的!可這些家伙到好,趁我酒醉,竟然把名字刻在了我的門上!” “最氣人的是他們還知道金羽不好意思下手,竟然還幫著他寫了!寫名字的還是妄念,你知道嗎,”鳳凰說到這里忽然有點哽咽:“妄念那筆兩字像狗爬似得,半分美感都沒有,我看著實在是難受極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