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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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了?!鄙倌暾Z氣里多有興奮之意。 他看見南平愣神,于是笑道:“順著往下走,可以繞過地牢,到王宮內阿姆的那間屋子。這條暗道還是小時候阿姆告訴我的,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它還在?!?/br> 措侖輕快的態度無疑鼓舞了士氣。 南平聽從了他的指揮,一手扶著他,一手摸索著冰冷的墻壁,順著幾乎抖成直角的臺階,一點點往下走。 暗道應是在幾代人之前開鑿,很是有些年頭。地面不平,磨損的厲害,不少地方甚至狹窄逼仄到僅能容一人通行。 滴答,滴答。 是水珠子從陰寒的石壁上涌出,匯聚成滴,落在腳下濕滑的甬道上。 措侖手中的火光如此微弱,放佛隨時就要熄滅似的。 南平嘴里泛起腥甜,忍不住緊緊拉住他。 “別害怕,這條路除了我,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弊咴谇懊娴纳倌昊仡^,信誓旦旦的保證。 南平懸著的心剛要落下—— 石道盡頭卻突然響起了屬于其他人的,沉重的腳步聲。 第23章 無關情|愛,倒像是少年以…… 有人來了。 南平只覺得喉嚨像是被用力攥住, 緊實的喘不過氣。她忐忑的扭頭看向措侖,而少年略作思尋,用無聲的口型對她比劃著:“快躲起來?!?/br> 說完,迅速吹滅了手中的火光。 黑暗不期而至。 躲到哪里去? 南平正在四處張望, 一個力道突然施加在她的胳膊上, 把她用力一拽, 稀里糊涂的帶進了隱蔽的拐角。 少女的后背抵在陰冷的石壁上,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里, 只能聽見耳旁措侖低沉的呼吸聲。 過了片刻,她的眼睛終于適應了光線的變化,這才發現了其中奧妙。 這條甬道是依地勢而建, 在修建之初許是為了繞開松散的泥土和夾雜的巨石, 迂回間隔出不少曲折的狹縫。 而他們現下躲避的地方, 想來就是當初工匠有心鑿出的孔洞。 措侖與她面對面立著, 站在這一方小小庇護地的靠外一側。他雙手圍起,把少女合身護住。 與此同時, 遠處的腳步踢踏聲越來越近,皮靴鞋底碾過石板路的吱呀作響都變得清晰可聞。 來者手中擒著火把,照亮了面目。 打頭的是三四個帶刀蒙面人, 圍成一個圈, 當中護著個金貴人影。而單純的人聲里,竟還夾雜了野獸沉重的呼吸聲。 南平越過措侖的肩頭小心翼翼看去,一個蒙面人手中牽著只探路的獒犬, 口角流涎, 足有多半個人高。 一步,兩步,三步。 他們就在眼前了。 冷汗不知不覺從南平的發間冒了出來。頭皮也麻了, 好像有人用力扯她的烏絲,直到血rou分離才罷手。 她的緊張落在了措侖的眼里。 少年把撐住墻的胳膊收了收,踏實的抱住了南平。此刻的緊緊相擁無關情|愛,倒像是少年以rou身筑墻,守一縷心安。 “別怕?!贝雭鰪埩藦堊?,發出無聲的氣音。那一點從鼻間涌出來的溫熱,當真止住了南平身上的顫抖。 一番安撫之中,不速之客也從措侖身后掠了過去。 那一行人走的倉促,火光只照到了前行的路,當真心無旁騖的沒有發現異樣。倒是獒犬與措侖隔著些距離擦身而過時,發出不安的低吼。 “別讓它叫了,免得驚著不該驚著的東西?!绷⒃诿擅嫒水斨械馁F人似是病著,開口制止時咳嗽了兩聲,音調莫名熟悉。 南平從這幾個字里悟出了來者的身份,瞪大了眼睛——那貴人竟是西賽。 這廂西賽一聲令下,蒙面人便狠狠勒住了獒犬的頸圈。野獸嘶吼了兩聲,不滿的被扯了回來。 措侖的眼神也是錯愕的。 他似乎一度想要開口相認,畢竟如果是西賽王妃的話,那便是自己人了。但對方接下來的話,止住了他的行動。 “這條路七拐八拐的,恁的這么長?!蔽髻惵燥@焦急與不耐,“會不會錯過卜象上的吉時?” 蒙面人里有個駝背的,嘶啞著嗓子回到:“來得及,只要今日殺死南平王后……啊不公主,都算是應了卦象?!?/br> 那人許是看出西賽對南平“王后”稱呼的不悅,中途特意換了稱謂。 西賽要殺她。 ——南平對這事實雖早有預料,但如今在這暗皴皴的地底下被人青口白牙說了出來,場面依舊駭人。 而現下不止是她一人,聽到了這段對話。 措侖面色未動,呼吸沉穩,單是伸出手從南平腰間抽出了短刀。 利刃在暗處游走出一條細光,放佛隨時可以剖開血rou,割下敵人的心臟。 南平一下子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 她急忙用手死命按住措侖,閉著口連連搖頭——對方人多勢眾,單憑他一人壓根打不過,貿貿然行動無異于送死。 良久,少年似是想清楚了,手上撤了力。 那群人踢踏的腳步聲連同火光漸漸遠去,終于消失不見。 南平不自覺的長舒了一口氣,腿驟然軟了,差點站立不住。好在措侖撐住了她,像提口袋一樣把她拎了起來。 “西賽怎么會知道這條路?”措侖喃喃自語,心中起疑。 見南平只顧著喘氣,沒有作答,他又言簡意賅道:“她心壞了?!?/br> “心壞了”這三個字用的直接,但南平明白他的意思。好像果子打心里爛了,流出一手黏膩湯汁,沾上蠅蟲,再留不得。 “先不管她,我們得快些走?!鄙倥畨旱土寺曇?,“西賽帶著病都要出逃,證明王宮里現在一定已大亂,阿朵和玉兒很危險?!?/br> 她的語氣來得平和縝密,仿佛剛剛那場虛驚只是幻覺一般。但措侖從對方冰涼的掌心里能夠察覺,她方才是真實恐懼過的。 “好?!鄙倌觐h首,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現。 他摸著黑燃起了火,兩個人在重回寂靜的甬道中加速了步伐。 “再過兩個拐彎,上坡,就是阿姆水缸下的隔板?!贝雭鲎屑毐嬲J周遭環境,機敏的觸摸墻壁,然后肯定的說,“這里離出口不遠了?!?/br> 南平剛要回答,突然被身后的細微動靜打斷了。 “你聽到什么響動了么?”她不禁悄聲問道。 那聲響好像就在近處,是獨屬于野獸的、粗重的喘息。 措侖正面對著她背后。他驀地僵住,眼睛里一閃而過訝異。 南平轉過了頭。 一對黑洞洞的眼睛,一張血淋淋的口,一副犬牙呲互的利齒。 ——方才探路的獒犬竟不知在什么時候,原路兜了回來。 西賽帶著蒙面人站在甬道的盡頭,臉色是大病未愈的慘白,高高的顴骨上一抹異樣的紅。 她端著溫柔做派,眼睛里卻寫滿瘋狂:“我說為什么狗會叫,原是有兔子在跑。羊胛骨果然從不會說謊,今日當真是吉日?!?/br> “你放我一條生路,我日后定會加倍好意奉還?!睂Ψ饺耸侄?,還帶了狗,南平審時度勢,開口服軟,“你不是想做王后么?等出去之后,我把這位子給你就是了!” “日后?哪里有什么日后。那位子本就是我的!” 言畢,西賽松了手里牽制惡犬的鏈條:“是時候了。乖,去咬死南平這個災星,咬死他們!” 流著腥臭涎水的野獸失去桎梏,化成一道黑影,興奮的直撲過來! 措侖顧不得與西賽打口舌仗,眼里是濃的化不開的墨。 他拉滿了手里的弓,一箭沖獒犬射了出去。然而獒犬體型龐大若rou山,動作卻遠比野山豬來得敏捷。武器擦身而過時它跳了開去,未傷分毫。 一箭不中。 啷當一聲箭矢落地,卻更激發了惡犬的獸性。它不懷好意踱起步,喉間嘶鳴,滿是想撕碎獵物的心。 窮途末路。 這四個字幾乎是跳到南平的腦子里,帶著讓人膽寒的恐懼。 唰! 就在南平思考對策的功夫,耳邊響起絲帛寸寸裂開的聲音。竟是措侖拔出刀來,斬斷了他與南平之間相連的衣帶。 “你快跑?!贝雭鱿蚯耙徊?,用利落修長的身軀擋住南平,說得堅定,“我來殿后?!?/br> “不行!”南平不肯,“我不能留你自己在這里……” “跑!” 措侖吼了出來,脖子上青筋暴起。 相識以來,少年總是極快活、極和氣的,從來沒有大聲對南平講過一句話。而現下他把短刀塞進南平手中,使勁全身力氣,猛地把她推了開去。 力道之大,恨不得甩開她千萬里。 南平在踉蹌中差點跌倒,撞在了拐彎的石壁上,渾身生疼。 她依舊不肯退讓一步:“我不……” 措侖毫不留情的打斷了南平,說得狠厲:“再不走我就殺了你!” 他重新上了箭,竟矛頭對準了她,用行動證明自己的決心。 少年的眼神在一瞬間陌生起來,從未有過的兇狠,好像狼一般。 * 南平跑了起來。 養尊處優了十六年,除開騎馬,她一舉一動都講究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