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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懷瑾這才放下了心來,緩緩道再不說,我怕就來不及了。 什寧衍愣了片刻,隨即不由得笑出了聲,揶揄道:你慣會自己嚇唬自己,不管你想不想得開,左右我又不會真的成親。 不是說這個。寧懷瑾搖了搖頭,用手捧起寧衍的右手,摸了摸他腕子上的白玉手串,輕聲道:那天上朝,朝上禮部尚書管宏才差點跟你嗆起來了,記不記得。 寧懷瑾這些天來并不每天上朝,上一次都是好幾天前了。寧衍仔細想了想,好像是想起了這么一件事。 嗯。寧衍語氣溫和地問:怎么了? 那天寧懷瑾舔了舔唇,短暫地停頓了一瞬,才繼續說道:那天,管宏才非說陰陽調和乃天下正統,廢棄后宮于禮不合,話里話外想讓你松口讓步。你那天沒跟他吵也沒跟他爭,就光捻著這條手串聽了半天,直到他說得慷慨激昂不知今夕何夕的時候,你才抬眼看了他一眼。 那一瞬間,你很像皇兄。寧懷瑾說。 寧衍手上的那串玉成色很好,指甲大小的白玉料珠圓玉潤的,在他白皙的腕子上能繞好幾圈。 太醫說白玉養人,也能去去寧衍手腕上的傷氣,但寧衍大多數時候不會老老實實地帶著那串珠子,他會習慣性把那玩意擼下來放在手里把玩,偶爾心里有事時,便會有一下沒一下地一個個撥動著那些小珠子。 結果就在那天,寧衍用那種平靜到近乎冷漠的眼神看著管宏才時,寧懷瑾忽然莫名覺得,他開始變得有些像寧宗源了。 在認識到這件事時,寧懷瑾忽而沒來由地恐慌起來,那種恐慌雖然來得異常短暫,只在轉瞬間就消失不見了,但寧懷瑾還是記住了那個感覺。 我不是為了怕你走上什么路才要跟你說這些話。寧懷瑾還是怕他多想,于是緊忙解釋了一句:我是我是怕我自己來不及,怕我自己瞻前顧后時間久了,你就不想聽了。 說來奇怪,先前知道寧宗源留有遺旨時,寧衍近乎瘋了一樣,整個人猶入窮巷,自己怎么也別不開自己那道坎。 但或許是他從寧懷瑾的剖白中重新汲取了力量,得知自己已經掙脫了先帝給他劃好的那條康莊大道,所現在他聽寧懷瑾提起寧宗源,那種微妙的活在他影子下的感覺反而淡去了許多,令他也沒有那么介意了。 我知道。寧衍伸出手,依戀似地摟住了寧懷瑾腰,然后像小時候一樣,把腦袋貼到他的肩窩里輕輕蹭了蹭,小聲說:有你在,我永遠不會像他一樣。 第218章 小衍,是我離不開你。 寧懷瑾也跟著展臂摟住寧衍,像是小時候那樣,輕輕在他背后拍了拍。 其實這幾天,我在府中也想了許多。寧懷瑾嗓子還有些微微的啞,聲音放得很輕,聽起來既溫柔又寬和:其實不自省不知道,當沉下心來去好好想的時候,我才忽然發現,我有時候也對你太苛刻了一些。 說什么呢。寧衍小聲說:你去問問滿朝文武和宗親,他們都嫌你太嬌慣我了。 我以前也這么想,總覺得除了正事之外,其他事我都隨著你,就已經是對你格外優待了。但寧懷瑾抿了抿唇,有些艱難地繼續道:但其實不是。 我想說,這天下人皆要依靠你,我也不例外。寧懷瑾說:但起碼在這種時候,你也能依靠我。 這個話題顯然比方才那個更讓寧懷瑾難以啟齒,甚至于他自己都沒歸攏明白,所以說得東一榔頭西一棒子,聽起來有點云里霧里。 寧懷瑾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他略微沉默想了一會兒,像是忽然找到了頭緒,開口說道:我早該發現的。 寧衍枕在他肩膀上眨了眨眼,忽然福至心靈,仿佛一瞬間猜到了寧懷瑾想要說什么。 皇叔。寧衍下意識想要阻止:別。 阮茵也好,寧錚也罷。收攏權利,整肅朝堂,收封地平叛亂這些事你都說得太輕巧,仿佛是輕而易舉,信手拈來的。寧懷瑾嘆了口氣,收緊了手臂,將寧衍摟在了懷里,輕聲說:于是我就真的信了。 寧懷瑾話一說出口,自己心里反而酸澀起來。其實連他自己先前也覺得,古往今來,也沒有人像他嬌慣寧衍一樣去嬌慣一個帝王,除了朝堂諸事之外什么都讓他自己做主。 但這些天,寧衍不肯見他,也不肯接受他的示好時,寧懷瑾才關起門來,認認真真地想了很久。 直到靜下心來時他才發現,他雖然一直跟寧衍以親人自居,但實際上,在大多數時候里,他看寧衍,與旁人并沒有什么不同。 寧衍是帝王,是這萬里江山的主人在寧懷瑾心里,這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從登基至今,這些年來寧衍臉上總是掛著笑,淺的淡的,開懷的自嘲的,喜也是笑,怒也是笑,一顆心掩藏在層層疊疊的心事之下,壓得他喘不過氣。 就連心悅他這件事,寧衍都不能輕輕松松地放下擔子來單純喜歡,而是要籌謀算計,步步為營,一點一點地將自己的心意收拾得干凈整齊,條理分明,然后再找到機會,一點一點地翻給寧懷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