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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衍收回目光,說:走吧。 第51章 萬勿遷怒。 寧衍的及冠禮并不是放在宮內辦,而是挪到了他先前登基大典的地方。 辰時初刻時,他要率百官出城去宗廟祭祖,少說也得直到午時過后才會回來。 天子出巡,閑人退避,車馬儀仗排場浩浩蕩蕩。寧懷瑾坐在離宮道一墻之隔的花廳里,將外頭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 內城已經提前清過場了,只能聽見外頭的馬蹄和車輪聲。再往外走便是外城,主道封路,商鋪暫閉,百姓臣民們則會跪在兩側,安靜而虔誠地等著拜見帝王。 如果沒出了之前那樁意外,他現在應該跟寧衍在一起,騎馬走在他車架的左前方,替他護衛開道,也趁著沒人注意時陪他說說話。 十年前,他親自送寧衍踏上高臺登基,可十年后,他卻只能隔著一堵高墻,聽著外頭的動靜,猜測他走到什么地方了。 恭親王府的花園修得好,一年四季都不缺花兒開,現下正是早春,花廳墻角的迎春開得正好,長長的花枝四下支棱著,從花廳的矮窗中探出一小截,就落在寧懷瑾手邊。 王爺。衛霽再怎么遲鈍,也看出來這次的事兒不太對頭了,他愁眉苦臉地瞧瞧墻外,又看了看寧懷瑾,問道:您與陛下到底怎么了。 寧懷瑾搖了搖頭,不想說話。 這事情不光彩,說出來對寧衍名聲也有損,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他也很難開口。 可就是因為這樣,酸甜苦辣他一個人窩在心口里,左右都是自己跟自己拉扯,越想越覺得猶入窮巷,困苦異常。 一時間,他這心緒竟詭異地跟寧衍的契合在一起,與他殊途同歸地嘗到了同一種滋味。 外頭的車馬聲漸漸小了,應是已經過了王府門前的這塊地方,開始向外城行去了。 寧懷瑾伸手從面前的石桌上取過茶盞,心不在焉地用茶碗蓋子撥了撥茶中的浮沫。 宮里有說陛下什么時辰回宮嗎?寧懷瑾問。 這時間就長了。衛霽說:按陛下的車馬腳程,加上祭祖的時間,少說也得兩個多時辰,具體的倒沒聽說。 衛霽見他惦記,不由得也替他著急,苦口婆心地勸道:王爺與陛下到底鬧了什么了不得的別扭,值當王爺這樣賭氣,連陛下的及冠禮都不去。小的說句僭越的話,陛下年齡還小,哪怕哪里做得不好,王爺也應該多擔待些,尋常人家的小輩犯了錯,長輩訓斥幾句也就罷了,哪有真的就斷了親緣的。 你也覺得他的及冠禮我應該去?寧懷瑾問。 衛霽沒成想自己說了一大頓,寧懷瑾居然從中挑出了最沒用的一句聽進去了,他心累地嘆了口氣,卻也只能順著他的話茬接著說道:是啊,及冠禮一輩子就這么一次。就不說陛下的身份,尋常人家的長輩哪個不是提前就替孩子預備起來的,加冠正衣授禮,跟滿月酒也沒差了。 寧懷瑾唔了一聲,不知道在想什么。 衛霽跟了他許久,也了解他的脾性,寧懷瑾看著好性格,實際上也是個有主意的主兒,若是心中已經定下了什么主意,那饒是旁人再怎么講,也是講不通的。 衛霽搖了搖頭,覺著有些惋惜。 旁的為臣之家,哪個不是盼著與陛下互相信任,魚水相親。寧懷瑾與寧衍之間這樣好的情分,怎么說不要就不要了。 寧懷瑾撇了半天浮沫,也不見他喝上一口。他的注意力全在外頭,一杯茶在手里擱了一會兒就以為自己喝過了,于是又原封不動地放回了桌上,順手從旁邊的銀碟子里抓了一小把果子。 陛下大了。寧懷瑾不欲多說,只能道:我總該放放手,日后也好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 衛霽嘆了口氣,也不想勸他了,他磨蹭著從花廳走過去,半跪在寧懷瑾身邊,從碗里撈走了兩粒開心果。 寧懷瑾斜睨了他一眼,將手里剩下的幾顆果子也一起放在了他手里。 遠處傳來了一身沉悶的開門聲,吱嘎吱嘎地直響,約莫是內城的城門軸承被前幾日的春雨淋銹了,還沒來得及保養。 寧懷瑾又從桌上取了個橘子,放在手里剝。他分明什么也不想吃,只是又不想閑著,所以總要找點什么放在手里動一動。 衛霽。寧懷瑾忽然問:你今年多大了來著? 二十三了,王爺。衛霽說。 也是該議親的時候了。寧懷瑾說。 王爺可別說笑了。衛霽笑道:議親又不是平白從街上拽一位姑娘就行的。 那可不一定,若是有家富貴的千金小姐看上你,要讓你上門做上門女婿呢?寧懷瑾笑著說。 王爺可別取笑小的了。衛霽只當他在說笑,于是擺擺手,說道:身份有別,哪家的千金貴女能看上一位小廝。 是如果。寧懷瑾提醒道。 那得看感情了。衛霽說:入贅這種事兒,畢竟是寄人籬下過日子,是吧。 如果感情很好呢。寧懷瑾追問道。 說實話那小的也八成不會答應。榮華富貴是很好,那也得看有沒有命消受。衛霽想了會兒,誠實地搖搖頭:身份有別,自然眼界家世都有別,她家里人也定會看不上我。情愛上頭時什么都無所謂,瞧見對方就高興,可日后這情愛淡了呢,她漸漸也會覺得我不好。到時候無論她家里人怎么看不上我,在她眼里都會變成確實如此,那我何苦要受那個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