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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禾:“……” 他算是知道小石頭的胳膊肘在往哪邊拐了。 而應長風才不管牧禾嘴里的茶是苦是甜,他只看蕭白石。 對方沒有催促他,但想了片刻,應長風還是決定從最初說起。 “……我一開始并不想待在翠微山,打算等功體恢復了大半就走,管他什么結界封印,統統一劍劈了??珊髞磉€沒完全意識到周遭發生了什么,你父親給我的武脈加上了第二道封印,我身體雖不能動彈,意識卻十分清醒,察覺到這道封印兇狠非是此前所能及,故而耗光了剛恢復的靈力。 “這次昏迷后再蘇醒,我以為又是徒勞無功,想著‘如果蕭鶴炎廢我武脈,便當場自盡,免得受盡羞辱’。你也知道武脈被廢,再重新修行就難了,不能握劍的人生對我來說或者還有什么意義? “興許之前攢了不少運氣,豈料血契封印真被擋在了靈識之外,武脈只是有幾處滯礙,沒有徹底被封印或者被廢。我其實也沒打算一裝到底,當得知他不過以我的相貌做個悼念逝者的未亡人后覺得好笑極了,越發想看看蕭鶴炎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反正翠微山的結界我破不開,遠山黛不在身邊,我坐得住。這七年多的時間,我不曾動武也沒有做任何對不起翠微山之事。 “蕭鶴炎救了我的命,我會還他的恩;他險些斷我武脈,我也要報這個仇。 “白石,數千個晝夜心中所想,現在悉數對你說明了。若你因此覺得我心思深沉,裝得太過,那也沒關系,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br> 應長風說罷,竟有些不敢看蕭白石。 他沒有做錯什么。 但他又確實欺騙了蕭白石一些事。 牧禾嘆息了第二聲,然后打了個手勢離開廂房,身體力行地表示不再摻和他們兩人的糾葛了。蕭白石一直握著茶杯,桃花眼中情緒不明,似有光海翻涌。 蕭白石想:我該原諒應長風撒謊了嗎? 所有的一切像陷入了死循環,當年辛夷若沒有死,蕭鶴炎不會失心瘋,他也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應長風哪怕在降服禍斗的混亂中受傷,也不一定能被蕭鶴炎鎖在翠微山上,他們不會遇見彼此。 更遑論后來這一年的……急速升溫。 蕭白石恍惚發現,他在意的從來就不是應長風因為武脈封印的真相對他欺瞞,而是…… 應長風說了會“報仇”,那他也是報仇的一部分嗎? 從頭到尾都是他自作多情嗎? “那你到底,有沒有……”蕭白石咬了咬牙,手指關節因為握杯的力道太大有點發白,“你有沒有利用我……?” 應長風沒有否認,卻道:“對不起?!?/br> “溫泉也好,故意把桃子分給我吃,是知道我喜歡你了才這么做的?!笔挵资恼Z氣染上一絲怨念,“所以,你不喜歡我?!?/br> 可他真的不喜歡蕭白石么? “你為什么會這么想”,幾個字堵在應長風的喉嚨,他卻說不出來。 他全身又開始痛了。 原來蕭白石的情緒變化比劍氣反噬己身還要讓他難受。 “你不喜歡我?!笔挵资种貜土艘淮?,分外堅決,“所以是利用啊。利用我好達成自己的目的?應長風,你明知我喜歡你,卻還……好啊,我不勉強你了,你也別想再有機會騙我,這樣扯平了?!?/br> 說罷,蕭白石像遭受了天大的打擊般委委屈屈地站起來。 他背過身去根本不再看應長風了,自言自語道:“好好笑啊,你根本不喜歡我,那為什么這些日子你要哄我,要對我笑,還給我買糖人喂我吃荔枝膏?” “……白石?!?/br> 應長風又開始無能為力。 蕭白石充耳不聞,甩開他的手,悲傷極了:“反正你……你不會回翠微山,也不想和我相處的話我們就……再也不見面,我就、我很快就不難過了!” 接著他像無法承受應長風的回答似的,急忙轉身要走。 應長風眼神一閃,不顧自己重傷一下子站起來,不由分說地抱住了那個狼狽的背影。蕭白石渾身緊繃,手指縮了縮,徒勞地掙扎:“你別這樣!” “……不行?!睉L風急忙道,也不知道自己該從哪里開始認錯。 但是不要放開蕭白石。 應長風只篤定自己再不可能讓蕭白石離開自己。 光是生出這樣的心思都不行! 他好不容易才認清了心里怎么想,連“和白石在一起,不能飛升也罷了”的決心都暗自深埋。想著今次事情結束、二百年前時間的空白解開,他就和蕭白石在一起,要廝守就廝守,要云游就云游—— 蕭白石怎么能先一步退縮? “再也不見面?”應長風埋在蕭白石肩上,緊緊地從背后抱住他,“做、夢?!?/br> “……” 應長風幾乎一字一頓道:“你要我做你的道侶,我現在就做?!?/br> “蕭白石,你不能反悔?!?/br> 第50章 花蔭深處 蕭白石懷疑自己聽錯了,換在幾個月、幾年前,他如果得了應長風這句話恐怕立時就興奮得不知今夕何夕,可現在不同了。 他沉浸在無邊無際的悲哀里為自己難過,還沒能找到一個解脫之法。心魔蠢蠢欲動,幻化出了應長風的冷若冰霜的臉,猙獰地要把他吞沒,占據了他的唇舌,內心深處的擔憂全都在剎那間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