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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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攤開手掌,掌心攤開的帕子里放著一枚丸藥:“這是暈船藥,jiejie吃了吧?!?/br> 沈遲意先是謹慎地嗅了嗅,只聞出陳皮山楂這些尋常藥材,這才放心和水服下。 衛詢見她小動物般謹慎小心的動作,唇畔笑意更深,這時衛諺也上了船,瞧見兩人面對面坐著,不覺揚了下眉:“你們在做什么?” 衛詢從容遞出一枚丸藥:“今日湖面風浪大,我在分發暈船藥,大哥可要來一顆?” 衛詢輕嘖了聲:“不要,我又不是女人?!?/br> 衛詢本來想自己吃一丸呢,聽他這般說,默默把準備好的丸藥放回去,和衛諺一道走出船艙迎客。 兩兄弟站在一處,中間卻相隔甚遠,看似并不親密,甚至頗有隔閡。 沈遲意瞧著瞧著,腦海里的一段劇情忽然又被牽了出來,瑞陽王對衛諺這個長子一直是又依靠又忌憚,再說父子倆政見也多有相左之處,瑞陽王便有意無意地扶持衛詢,來打壓衛諺,在他的挑撥下,兄弟倆積怨已深。 ——當然這只是表面上,原書里衛詢和衛諺看似不合,其實兩人都是聰明人,不會被瑞陽王輕易左右,私底下早就達成共識。衛詢假借游學,其實在幫衛諺管理一個隱秘組織,類似于朝廷的隱樓,專門打探情報,在朝廷和各個部族之間周旋。 可她隱隱記得,衛詢的結局似乎是雙腿盡廢,他既然是男主的人,為何會落的這般凄慘下場? 沈遲意死活想不起來那段劇情,有些煩躁地捏了捏眉心。 還沒等她想起什么,甲板上突然傳來一道尖利的聲音:“你們怎么讓這賤婢過來了?” 沈遲意被吵的不悅,循著聲音往外看去,就見一個面貌和衛詢頗為相似,卻做婦人打扮的女子立在甲板上,她尖纖的手指狠狠點著沈遲意方向,目光極為冷冽,眼里是毫不掩飾地冰冷和…厭恨。 她從這女子面貌中推測出她就是沁陽縣主衛語,原書里她是衛詢親姐,衛諺同父異母的meimei,還和薛素衣是好閨蜜,不喜沈遲意也算正常,不過這厭恨可就莫名其妙了,她好像也沒哪里得罪過衛語吧? 衛詢聽她說話難聽,微微皺眉:“阿姊,慎言?!?/br> 衛語被他輕斥一句,怒火反而更熾,轉向身后簇擁的奴婢,不依不饒地厲聲呵道:“來人,把這賤婢給我趕下去!” 沈遲意臉一沉。 衛諺天生對腦子蠢又愛咋呼的人缺乏耐心:“滾去你的位置好生坐著?!彼浜吡寺暎骸皼]你說話的份兒?!?/br> 衛諺這霸道勁兒就沒人不怕的,衛語若再敢開口,他真會把她一腳踹到湖里去。衛語不由瑟縮了下,見一兄一弟都不幫著自己,憤憤地一跺腳,矮身進了船艙。 她看向沈遲意的目光仍舊厭憎不已,但好歹沒再作什么幺蛾子,沈遲意便也泰然處之。 賓客陸續到齊,氣氛也熱鬧起來,衛語和薛素衣悄聲說話,時不時瞧上沈遲意一眼。 衛詢頗為周到,在樓船宴客的地方升了暖爐,又擺上全魚宴和花果酒,外面一派冰雪剔透的琉璃盛景,屋里卻暖意融融,這時候再喝一盞馥郁甜香的果酒,委實舒坦。 衛詢的好友提議道:“干喝酒無趣,咱們來玩轉輪吧?銅針指到誰誰就要回答問題,若不說便得自罰三杯?!?/br> 船上的要么是王府親眷,要么是和王府極親近的臣屬,大家彼此都是極熟的,樓上又有長輩看著,眾人便毫無異議地同意了。 衛詢好友當仁不讓,挽起袖子:“我來轉銅針?!?/br> 他邊說邊把轉輪里的銅針狠狠一撥,也是趕巧了,銅針恰好指到了衛諺,諸人皆是一靜。 提出這個游戲的人面皮發緊,恨不得打自己手板,他是運道多差啊才會選到這個煞星! 但眾目睽睽之下,他又不好反悔,只好硬著頭皮問了個大眾問題:“衛世子…額…喜歡什么樣的姑娘???” 盡管明知道衛諺不大可能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但在場大半的女郎還是齊齊看了過來,就連薛素衣都眼睛不眨地盯著衛諺。 無聊。衛諺本來不想回答,正要端起酒盞自罰三杯,眼風無意間瞄到沈遲意,見她偏頭賞著雪景,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半點不關注似的,他不禁想到沈遲意那日毫不猶豫的拒絕,心里暗暗冷哼了聲。 他伸出去拿酒盞的手又收了回來,淡淡道:“能入眼的?!?/br> 轉輪之人見他真的答了,膽氣便也足了起來,順桿兒爬:“世子說的也太寬泛了,什么樣的姑娘才能入你的眼?端莊賢淑的?溫雅高才的?活潑嬌俏的?” 衛諺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想毛遂自薦?” 這話奪筍吶!他被擠兌的臊眉耷眼,也不敢再問了,干笑著把轉輪推給他:“該世子轉了?!?/br> 衛諺隨手一撥,也合該他和薛素衣有緣,銅針一停,便穩穩地指向了薛素衣。 薛素衣暗含幾分羞喜,抬眸等著他提問。 衛諺心思已不在游戲上,問了個頗不走心的:“你多大了?” “…”薛素衣強笑:“十七?!?/br> 衛諺哦了聲,信手把玩酒盞。 轉輪又轉了幾圈,最終落到沁陽縣主衛語這里,她纖指輕輕一撥,指針穩穩指向了沈遲意。 沁陽縣主笑了聲,看向沈遲意的眼里是毫不遮掩的刻薄怨毒。 “沈姑娘,你為什么要勾引我父王?” 這話惡意飽含惡意和嘲弄,場面霎時一靜,一時間船艙內的氣氛凝滯,旁人連圓場都不知道怎么開口了。 還真是沒一天消停的…沈遲意放下筷箸,就要給她點顏色看看。 衛語一挑柳眉,尖利笑道:“沈姑娘怎么不說了?你…” 衛詢臉色一沉,呵道:“阿姊?!?/br> 沈遲意還沒來得及開口,衛諺的手指忽然輕動了下,就聽輕輕一聲‘?!?,衛語手邊的酒盞忽然炸開,酒水潑灑了她一身,嚇得她輕叫了一聲,急急忙忙地站起身。 衛諺淡淡:“縣主失儀,扶她下去歇著?!?/br> 衛諺的心情著實復雜,雖然沈遲意直接拒絕他這事兒讓他羞惱,但瞧見別人欺辱沈遲意,他又有些不痛快。 這么一個對他都不假辭色的人,若是被旁人輕易欺負了去,豈不是顯得他也很無能?出于這樣微妙的心態,衛諺便忍不住出手回護著她。 他話雖平淡,卻透著股不容置疑的強勢,衛詢也跟著附和,幾個侍婢上前,半扶半拉地把衛語弄到了隔壁暖閣。 好好一場接風宴被攪和成這樣,眾人也不好多待,紛紛借故起身告辭了。 衛諺目送眾人離去,正要下船,已經更好衣裳的衛語扶著丫鬟的手匆匆跑出來,語調尖利地道:“長兄,父王要納沈遲意為側妃,你為何不攔著?” 衛諺懶得看她:“你攔一個試試?” 衛語想到瑞陽王的德行,想必他是不愿放人的,她不由一噎,又咄咄逼人:“你平素愛與人作對倒也罷了,怎么在沈遲意這事兒上,你也古怪起來?你和阿詢護著她做什么?”她臉色一變:“她父親當初害死那么多人,就連,就連陳郎也遭了毒手…” 她說著說著眼眶便有點發紅,直直看著衛諺:“那些舊事,你不會都忘了吧?沈遲意此次進王府為側妃,絕對是心存歹意!” 衛諺斜靠在欄桿上,臉上有深思之色,語調倒一如往常:“你在教我做事?” 衛語又縮了縮身子,到底沒敢再吱聲,恨恨地轉身下船。 …… 沈遲意下船之后便上了馬車,她正要讓車夫動身,車壁卻被輕叩了兩下,外面傳來一道聲音:“jiejie?!?/br> 沈遲意聽著這聲音就有點頭大,她掀開車簾,果然見衛詢站在車外。 他面露歉然,卻沒出聲道歉,這歉他來道也無甚意義,反而像是逼著沈遲意諒解一般。 他想了想:“jiejie,我送你回去吧?!?/br> 沈遲意搖頭:“不用?!?/br> 衛詢抿了抿唇,似有幾分委屈:“jiejie是因為方才的事兒生我的氣嗎?” 沈遲意否認:“與你無關,我為何要生你的氣?” 衛詢垂下眼,神色傷心:“jiejie別騙我了,你都不愿理我,一定是在生我的氣?!?/br> 沈遲意硬是給他看出幾分愧疚來,她張了張嘴,最終嘆氣道:“你想送便送吧?!?/br> 衛詢唇角微勾,騎馬護在她馬車一側。 第24章 李府,李鈺正對著燭火,認真讀著一封密信。 待他反復讀了幾遍之后,這才用燭火一燎,轉眼這封書信便落地成了灰。 他嘆了聲:“那幾個死士已進了衛諺牢里,想必是活不成了?!?/br> 他身畔護衛寬慰道:“他們幾個對您忠心耿耿,哪怕是死也不會出賣您,這尾既然收的干凈,單憑幾個人,衛世子也不能拿您如何?!彼f完又皺了皺眉:“只是這幾人為何會突然暴露?” 李鈺冷笑了聲,目中劃過一絲戾色:“必是沈遲意出賣了他們,她倒是膽子不??!” 護衛目光微凝:“可沈遲意如今身在王府,您…打算如何處置她?” 李鈺閉了閉眼,話風忽然一轉:“我聽說衛詢近來回了王府?” 護衛點了點頭:“衛詢一直代衛諺在各部族之間游走,現在已培養出一批忠心耿耿的探子…”他面色凝重:“隱樓隱約探出些風聲,西戎契柯部的三王子欲暗中投效衛諺,若他真的和衛諺搭上手,衛諺勢力必然更上一層,而在兩人之間牽線的,就是這衛詢?!?/br> “若再任由衛諺壯大,朝廷危矣?!崩钼曢L長地呼了口氣:“正是如此,衛諺咱們動不了他,衛詢此人,絕不能再留?!彼抵欣湫α寺暎骸凹热簧蜻t意已成廢子,不若趁她徹底廢棄之前,好生利用一番?!?/br> 護衛面露猶豫:“可沈遲意已有了二心,她會聽您的差遣嗎?” “放心?!崩钼暶媛逗猓骸坝刹坏盟淮饝??!?/br> 護衛仍是遲疑:“縱然沈遲意會幫咱們,可經上回之事,衛諺也未必會再信沈遲意了吧?” 李鈺聽到這話,忽嗤笑了聲:“衛諺或許不會,但衛詢…”他低低冷笑。 …… 這一路上,衛詢倒是十分體貼,沒再多說什么,更沒有提及今日發生的尷尬事。 兩人路過一處坊市的時候,衛詢在糖葫蘆攤前下了馬,買了一只山藥一只山楂的糖葫蘆,又敲開沈遲意的馬車門,把兩處糖葫蘆遞了過來。 “我想著女孩子都愛吃糖葫蘆…”他抿唇一笑:“只是不知道jiejie喜歡酸口還是甜口,所以把山藥和山楂的各買了一串?!?/br> 沈遲意其實不大愛吃甜的,也不好意思拂卻他一番心意,隨手把山藥的接了過來,頷首道:“多謝,麻煩你了?!?/br> 衛詢目光從她臉上掃過:“只要是能讓jiejie開心的事,我就不覺著麻煩?!?/br> 沈遲意默默地放下車簾,不免在心里把他跟衛諺做了一番比較,也不知道這兄弟倆到底像誰,一個混世大魔王,一個絕世小甜心,基因這東西真是奇也怪哉。 她咬了幾口山藥便覺著甜膩了,便把剩下的一半轉手賞了清澗。 下馬車的時候,衛詢目光落在清澗手里的竹棍上,神色有幾分幽邃,不過他臉上倒是沒顯出什么,周到地把沈遲意送回了云影閣。 沈遲意近來身上不適,回屋之后就覺著疲乏了,草草洗漱之后便想入睡。 趙嬤嬤跟個幽魂兒似的,突然飄到她身后:“姑娘?!?/br> 沈遲意皺了皺眉,啜了口溫茶:“什么事?” 她之前沒動趙嬤嬤,是擔心和李鈺撕破臉,李鈺對沈家族人下手,如今她長兄已落到衛諺手上,她本來有心除了這趙嬤嬤,奈何最近事情不斷,一雙雙眼睛都盯著云影閣,她也不能讓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 趙嬤嬤笑了笑,眼尾的皺紋格外深刻:“李通判有事想跟您商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