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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南苦笑著搖搖頭,正是因為沒仇,她至今不知道這算怎么回事,“沒仇,相反,他很依賴沈晏,這個說來話長……沈晏與他,是同一個養父,名義上來說,他們算兄弟……” 齊朗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沈晏還沒脫離齊家,他還有哥哥。 沈晏第一次反抗齊志銘,是在上大學那年,他瞞著所有人填了鄰省的學校,通知書下來那天,齊志銘發了很大的火,拄著拐杖將他趕入了小黑屋。 老頭子年紀大了,威嚴不復以往,沈晏規規矩矩地進了小黑屋,卻沒有規規矩矩地反省,他熟練地用一段錄屏代替實時監控,自己縮在角落里,畫他的新房裝修圖。 是的,新房,這個哥哥做事總是那么出人意料,一聲不吭報了鄰省學校,一聲不吭地用積蓄在學校附近買房,連齊朗都被他蒙在鼓里,偷摸摸來找他時,從頭發絲到腳趾蓋都寫滿了郁悶。 沈晏打開手機燈光,燈亮起來那一瞬,他促狹而溫柔的笑容就展開在眼前,齊朗本還想質問兩句,一下子什么都忘了,就像被戳了氣的海豚。 沈晏拿筆尖戳戳他的額頭,低聲道:“干嘛?待會兒讓父親發現你溜進來,得吃不了兜著走??旎厝?,別讓下人們發現了?!?/br> 齊朗撇撇嘴,就地坐下,挨到他旁邊,“……你為什么要去外省???都沒提前跟我說,別說父親,我知道的時候都想揍你……” “告訴你了,你還能跟我一塊兒去不成?”沈晏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往外坐點,“你知道的,我不喜歡搞科研,太死板了,那所學校的漢語言文學專業在全國前十,我聽過學校老師的一節公開課,十分有趣?!?/br> 齊朗道:“這跟喜不喜歡有什么關系?你最后不是仍舊要照著父親的想法回來管理公司?這些東西學了也沒用處,他不會讓你去的?!?/br> 沈晏面不改色,“我可以修兩個學位,不用擔心,我能讓父親松口?!?/br> 齊朗看了他一會兒,敏覺地問:“……沈晏,你是不是有別的打算?” 沈晏笑了笑,“什么叫別的打算?” 齊朗有些急了,“你別誆我,我再了解你不過了,你肯定想干什么……不行,我也要考那個學校?!?/br> 沈晏好笑地搖搖頭,就著微弱的手電燈,在紙上落下一筆,“行啊,你明年才高考,那學校分數可不低,等你考上再說吧?!?/br> 他似乎并不放在心上,齊朗卻很執著地拉住他的手腕,“哥,你不可以離我太遠,就算上了大學,每周末也要給我打電話,我每月放月假的時候都去找你,你不能把我忘了?!?/br> 沈晏回過頭來,細碎的黑發遮住瞳孔中溫潤的光彩,他意味不明地盯著齊朗看了許久,才展顏道:“忘不了,你一個人在這邊,我可不放心。我不在的時候,別惹父親生氣,實在不行了,給哥打電話,別頂嘴。你那笨腦子,可不許起什么餿主意?!?/br> 那時齊朗還沒意識到,在對待沈晏的事情上,他已經跟齊志銘沒什么兩樣了,不過兩人的標準不同,齊志銘要將沈晏打造成一個完美機器人,而他,希望將沈晏藏起來,藏成自己的所有物。 他彎著眼睛笑起來,一把勾住哥哥的脖頸,“這還差不多……” “哥,這里這里,敲個落地窗吧,早上看日出晚上看夕陽,多好的意境……” “齊朗你是豬嗎,見過哪扇落地窗同時看日出和夕陽的?” “咦,不行就不行嘛,干嘛罵我……” 那時候他們的關系還很親近,沈晏真心將他當弟弟看。他上大學之后,并不?;乩险?,閑暇時間大多窩在自己買的小兩居里,偶爾在學校圖書館啃書,沈晏是個看似軟和,實在打不透的軟面團,事事都不讓齊志銘如意,卻事事都向他匯報,哪里都揪不出錯處,齊朗察覺不到這兩人間的暗流涌動,真如那時所言,一逢月假,便屁顛屁顛坐火車去找沈晏,一開門,哥哥穿著柔軟的家居服,金邊眼鏡下一雙溫潤的眼。 “來了?” 齊朗會像樹袋熊一樣撲上去。 “沈晏,我想死你了!” 他哥看似纖瘦,勁可不小,輕松就將他掀在地板上,“換外衣,不換外衣不許坐沙發啊?!?/br> 齊朗笑嘻嘻地仰頭看他。 細細想來,這應該是兩人興味索然的前半生中,最怡然自得的一段時光了。他最終沒有考上那所學校,因為老頭修改了他的志愿,這個家中,有兩個齊志銘還算得意的作品,一個是沈晏,一個是齊朗,其中一個已經開始脫離掌控,有了瑕疵,他決不允許另一個也走上老路。 那天晚上,他在老頭的書房里懇求許久,最終還是沒有得到應答,他傷心極了,連夜買了車票要去投奔沈晏,可最后他連齊家的門都沒能走出去,保鏢將整個老宅圍得水泄不通,從樓上跳下來摔斷了腿,也不允許離開一步——那是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生活有多么被動。 他后來沒有提過這件事,本本分分地按照老頭的指示,去了指定的學校,平時熟悉公司事務,偶爾進研究所,要很難得很難得才能抽出時間,去見見沈晏,對方還當他是少年心性,早將學校這事忘了。 “……洗手,別站門口,影響我發揮?!?/br> 齊朗穿著一身正裝,精疲力盡地靠在廚房門口,看著沈晏切菜做飯,看了片刻,他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從后抱住沈晏,將側臉靠在他肩膀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