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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日頭下僵立許久,許久才像是解凍般,艱難地挪步了步子,他喃喃道:“不過就是洗記憶,十九響,要不了命,沒事的?!?/br> 童殊沒有回頭,像是身后有什么厲害的東西追著,他若走得慢一步要邁不動步子,步子失措了。 就在童殊走出景行山門時,臬司劍仙閣頂層的殿室里,在陸殊的棺槨旁邊,那副并排的棺槨被人緩慢的從里面推開。 一只凍得覆霜的僵硬的手探出冷玉棺,片刻之后,另一只手也從極寒中探出。 然后兩只手撐著,立起了一副蒼白的身體。 這副身體被極寒凍了五十年,方醒來,肢體僵硬,皮膚、頭發和眼睫上厚厚一層霜。 他艱難地暖著身子,出棺槨這般簡單的事情此時于他而言很難完成。他蓄了許久的力,不肯停下休息,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僵硬地做著,幾乎是用盡了力,才終于攀出了半個身子,而后一撐手,跌了出來。 他一步不耽擱地,匍匐地往樓下爬。 隨著體溫上升,動作逐漸不再僵硬,在到臬司劍仙閣門前時,他終于站起來了。 他方站穩,便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景昭正在臬司劍仙閣樓前,見到了這個人,他不可置信地喚道:“慎……慎微……你換回來了?” 景決一眼也不看景昭,踉蹌地往前跑。 景昭一再追問。 景決只留了一句話:“我不是景慎微,我是辛五。景行宗的景慎微,在仰止殿?!?/br> 景昭見景決面色不善,七日之間兩人關系已至冰點,這讓他不敢追去,只眼睜睜看有著景決原身的“辛五”慢慢消失在視野。 他努力分析著當前的情況,須臾之后,他終于掩面而泣道:“景行宗永遠失去他了,他不會回來了?!?/br> 像是印證景昭的判斷,有弟子焦急來報:“仰……仰止殿……臬司大人突發暴疾,性命垂危?!?/br> “請五大長老來,我與長□□救仙使?!本罢咽Щ臧愕?,“大家放心,仙使會活下來的?!?/br> 景行山的三千玉階上,一道霜未化盡的身影,越跑越快,到山門時,他的幾乎飛了起來,追著極遠處那抹紅袍而去。 第172章 魔君 童殊新的身體身輕如燕, 走的飛快。 遠處的辛五跟得十分吃力,漸漸跟不上,在童殊又一個掠身時, 他終于再見不到那星點的紅衣。 辛五撐在路邊, 虛弱地坐了下來。他臉色出奇蒼白,額頭上淌滿冷汗, 劇烈的咳嗽起來。 這副身體曾被生剝過金丹, 辛五衣物掩蓋下的丹田位置爬著猙獰的傷口。他內里空虛,體力有限,加上只有人魂和兩魄, 撕裂的元神疼痛異常。 這種疼痛若沒有修為的支撐,以凡人的身體是難以忍受的。 而他現在沒有修為,與凡人無異。 辛五咳了許久才緩過來, 他面上病氣濃重, 眼中卻出奇的亮。 他跟不上童殊有些懊惱,但也不見如何焦躁, 而是沉下心來,調息凝神。 他與奇楠手釧有感應, 片刻之后他往東邊望去,知道童殊往哪里去了。 景行山離一個地方不算遠,凡人一日的腳程能到。 歧云山。 童殊該是去歧云山看童弦思的墓了。 辛五休息了片刻之后繼續起身去追。 待他到歧云山時, 已是黃昏。 他感應到奇楠手釧在山上, 也知道童殊不愿被人找到童弦思的墓,于是耐心地等在山下, 找了路口的大樹靠著。 樹上拴著一匹馬,那是辛五中途買來做坐騎的。他甫一醒來,在重傷之下奔波一日, 早已經受不住,全憑一口氣吊著趕路。 此時停下,眼皮止不住地往下闔。 馬兒突然朝著西邊嘶鳴一聲,辛五強打起精神,聞聲望去。 正見夕陽如血,一行飛鳥劃過天際。他眼中跟著劃過柔情,緩緩地側過去,面對著夕陽,不知想起什么,怔怔發呆。 “你是誰?”一個聲音神不知鬼不覺響在辛五身后,“為何會在此處?” 辛五僵了身子,垂頭不語。 對方見他有馬,便知他不是修士,又道:“此處荒郊野外,入夜后不安全,公子趁天色速速歸家罷?!?/br> 辛五深吸口氣,道:“我沒有家了?!?/br> 對方久未聽景決這身體的聲音,一時沒認出辛五。見辛五穿戴頗為講究,又有錢買馬,不太可能無家可歸,起了疑心問:“此處夜里不安全,我送公子一程,速速離去罷?!?/br> 對方已繞到辛五身前,辛五知道對方正在打量他,他能想象到那雙眸子是何等明亮;也知道待對方認出他后,那雙眸子便會轉冷。辛五貪戀著這短暫的注視,于是保持了一陣垂首,在感到對方不耐煩時,抬頭。 兩人目光相接。 辛五看到了一張生動的少年的臉,白皙的底色,秾麗的五官,唇是嫣紅的,眸中如點星。眼眶是紅的,眼皮半腫著,眼角有淚痕,應該是在童弦思的墓前哭了許久。 辛五心中不忍,知道童殊也不愿意被人多看這副形容,沒多看,忍耐著移開了目光。 幾乎與他同時,童殊也扭開了目光。 童殊瞧見這副景決的身體時,愣了許久。 待反應過來,他思緒混亂地拔腿就走。他步子邁得又快又狠,走出幾步之后又氣勢洶洶地回來道:“你為什么會回到這副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