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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默了一陣,景決道:“我可替他啟動回溯?!?/br> 童殊道:“也好,我下不去手?!?/br> 景決抬眸瞥了他一眼,童殊一激靈,直覺哪里不對。直到替柳棠的回溯啟動完畢,他才后知后覺地想到,當年景決的回溯是他啟動的。 他對柳棠下不去手,當初卻對景決就下得去手。 這叫他如何解釋不是親疏有別? 下了城樓,回到清風樓前,人群未散。 景行宗行者將清風樓圍得滴水不漏。 人群不再沖撞,一個個伸著脖子,朝著城樓的方向,似乎還想聽長琴與琵琶合奏。 那假傅謹站立在人群前頭,見著他們,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景決背著的柳棠,笑吟吟地主動問話:“臬司仙使與鬼門魔王果然是天作之合,連柳棠也因著姻親跟著雞犬升天了呢?!?/br> 這話語氣是好,話卻不是好話,正戳著景決脊梁骨,果然引來眾人暗幽幽的打量目光。 景決并未因此將沉睡中的柳棠放下,童殊去接,景決涼涼地掃一眼童殊。 童殊之前已與景決就此爭執過一回,有了爭敗的經驗,童殊這次乖乖地收手。 好在景行宗行者極有眼力,辦事迅速,片刻之后便有人抬了擔架,接過了柳棠,送入了一輛馬車當中。 假傅謹笑吟吟地見這一番動作,道:“也不知臬司仙使如今還收不收柳棠的罪證?” 說著遞過來一箱東西。 眾人忌憚景決威勢,目光暗暗地在那箱東西和景決身上流轉。 景決面無波瀾道:“收下?!?/br> 立即有景行宗行者來接了箱子。 假傅謹滿意地笑道:“芙蓉山雖不是什么奉天執道的仙門,倒也是分得清是非黑白的。今日我們大義滅親送出柳棠,為的是還被柳棠誅殺之人一個交代。也盼景行宗能秉公持正,給大家一個公道?!?/br> 景決冷冷道:“不勞顏回尊費心。顏回尊管好自己才是?!?/br> 景決在眾人面前素來少言寡語,多說的后半句,立刻引起了眾人的好奇心。只是這些年里,大家極是敬畏傅謹,并沒有人敢向假傅謹投去異樣目光。 假傅謹施然道:“我若有什么,自會自裁以謝天下,不會給景行宗添麻煩的?!?/br> 他這么一說,眾人反而拿不準后面的信息了。 童殊聽出了假傅謹此番之意是要叫景決處境艱難,他幾次三番要接話,都被景決按住了手。 童殊想到之前在酒樓中聽到的大家對景決乃至景行宗的非議,心中更是自責。 信仙與山貓不知何時已走到童殊身后,冷冷望著眾人,盯得眾人脊背發涼。 那假傅謹試探幾回,見童殊皆未出口,便無趣地收了話。 可童殊的麻煩還有,那棲霞仙子早在他出城樓時便望眼欲穿地看著他,此時一雙美目只在他身上,叫他再也無法熟視無睹。 眾人熱切的目光轉移到童殊與棲霞身上,童殊無奈地想:這才是大家久久不散的緣由。 人果然都是愛瞧熱鬧的。 童殊嘆了口氣,朝棲霞仙子走去。 棲霞身為一個女子,追慕童殊許久,又苦等多年,早已是情根深種到不顧矜持了。 此時頭一回見童殊不避她,竟是主動朝她走來,她抑制不住地眉目生情。 童殊在棲霞面前站定,左思右想,正要開口。 棲霞卻先一步開口道:“我知道你要說什么?!?/br> 童殊一愣。 眾人皆是屏住了呼吸。 棲霞定定地瞧著童殊,紅唇抿了又抿,手指緊握深陷掌中,似是下了極大決心,才解了佩劍,未語已是紅了眼眶,道:“我知道你一直回避我,是不愿叫我難堪。是我自己執迷不悟,不得解脫。如今……” 她望了一眼面色肅殺的景決,接著道:“如今,知道你已有良配,我不該再叫你為難,今日將此劍還你?!?/br> 說到此處,噙著淚,忍痛將劍送出。 童殊措手不及,原以為很是難纏之事,沒想到棲霞仙子竟是半分不叫他為難。 莫說女子,便是男子也難做到她這般大度得體。 童殊一時竟不知如何面對棲霞那盈盈目光。 棲霞深看著童殊,道:“我原還存了僥幸之心,若臬司仙使今日與你劃清界線,棲霞山便是與眾為敵,我便是不顧女兒顏面,也要與你一道。再不能像從前那樣畏首畏尾?!?/br> 童殊詫異地抬眸。 棲霞道:“我凡事晚他一步,甘愿認輸。只盼今日還你佩劍,你往后不要再避我了,可好?” 她將劍遞到童殊手中,一行清淚滑下嬌顏。 童殊只訥訥道:“好?!?/br> 他只覺這劍無端沉重,又在瞧見棲霞淚光時,心中不忍,將劍推回,道:“這把劍本就是賠禮,承蒙仙子不棄,還請仙子不要返還?!?/br> 棲霞手中一沉,重握回了劍,淚中綻出笑意道:“那便謝謝陸公子了?!?/br> 她說完,環視眾人,朝著景決,忽然高聲道:“我棲霞信陸殊為人,還望景行宗早日還陸殊清白,五十年已不可追,莫再錯失時日?!?/br> 她這一句,說得大大方方、堂堂正正,聲音灌了靈力,字字有力地傳到各人耳中,叫那些想戳景決脊梁骨又想瞧她熱鬧的人都低下了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