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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當然不會應聲而開。 若是童殊此刻是冷靜的,他大概能像之前開第八層門那耐心分析,可是他現在腦海里轟鳴混亂, 他根本無從思考,只用力拍把著門,失聲喊道:“娘,你開門??!” “娘,你告訴我,這是為什么??!” “上邪,你告訴我,這是為什么!” “你們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陸嵐為什么要這樣!” “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早就死了呢!如果我沒有活過來呢!” “我是一個人??!” “我會累會痛會死的!” “我好累??!” “真的,太累了!” 他用力的拍著門,拍得指骨裂痛,拍得掌心發燙。 自他喊出第一聲起,經年建立起的心防崩塌,他整個人處于崩潰狀態。 他已經無法去思考這樣拍門有沒有用,也無法冷靜去想開門的方法,他只是失聲叫喊。 可喊出來也并不能緩解心中的壓力與煎熬。 陸殊的一生,二十多年艱難,五十年坐牢,自懂事起,沒有一天是自在的。 他真的太累了。 再不發泄,再不緩解,他就要炸了。 必須有點什么轉移這種難以承受的痛苦,于是他用力的砸在門上,想用疼痛來蓋過痛苦,可是皮rou的疼痛在這種巨大的心府震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拿頭用力嗑門,嗑到他眼冒金星,頭暈眼花。 仍然無法壓下心中的痛苦。 他像瘋了一般對著一扇門拳打腳踢,也不知打了多久,喊叫了多久,直到失力地靠著門,滑坐到地上,眼淚終于滑下來。 他喃喃道:“我有很多次都差點死了?!?/br> “十六歲那年,我若是死在芙蓉山水牢里,是不是陸嵐還能憑著那點血緣親情良心發現?” “二十四歲那年,我在芙蓉山門外被陸嵐抽筋剝神削骨,我身后就是萬丈深淵,我差一步就跳下去了。如果當年跳下去,是不是你倆的博弈也就做罷了?” “在魘門闕下的魔蠱窯里,我只要一口氣挺不下去也是要死的。是不是這世上沒了什么狗屁陸鬼門,也就沒那了那芙蓉山血案?” “我小時候爬高、渡水,成年后打架對戰,許多次都命懸一線,這當中隨便哪一次我死了,是不是這些破事都沒有了?” “哪怕我死在戒妄山不要活過來,我現在是不是可以做個自在點的鬼王?” “你們為什么一定要我活著承受這些!” “我真的好累??!” 童殊抱住了頭,失聲痛哭道:“娘,我怎么可能只恨你一個人,我恨你,恨陸嵐,恨芙蓉山每一個人,我還恨令雪樓,恨無休無止的糾葛,恨沒日沒夜的疼痛,恨這亂七八糟的修真界!” “憑什么所有人都覺得我能行?” “你們為什么不想想,我其實也只是一個普通人……” “我為什么就不能當個二世祖,不……我不能太貪心,我不是什么少主?!?/br> “我為什么就不能當個普通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耕田、栽花、養魚、釀酒?!?/br> “我想住在水邊?!?/br> “看朝陽?!?/br> “看日落?!?/br> “聽漁歌?!?/br> “賞明月?!?/br> “我應該有一個妻子,再生一個孩子,他織布;我打柴,他讀書,我掙錢;他舞劍,我養兒?!?/br> “我不想做你們要求的那些事!” “你們不能這樣對我?!?/br> “你們知道五十年針刑是什么感受嗎?沒有一刻是不痛的,而且一天比一天痛。那種痛沒辦法麻木,只會越來越清醒?!?/br> “越清醒,越痛苦?!?/br> “我在戒妄山五十年,再心如止水,也曾有過妄念。那個自命不凡的肖殊的想法,我也曾有過。我也想過打出戒妄山,去他媽的贖罪,去他媽的戒妄,我憑什么贖罪,我憑什么要戒除妄念!” “憑什么我的想法就是妄念!” “憑什么我要聽你們的,憑什么我要守上邪天道,憑什么那些律規要約束我!” “我不要!” “我不要!” “我不要!” 童殊陷入了某種瘋瘋顛顛的狀態,時而猙獰,時面冷漠,時而大哭,時而大笑, 魔人縱欲,童殊是魔王,論理他應該比普通魔人活得恣意狂妄。 可他卻禁欲得不正常,不僅比魔人禁欲,他比仙道修士、甚至在有時比景決、冉清萍這種仙道絕頂高手還要禁欲。 他思慮過重,凡事出手前總要在心中過了幾多遍,他說每一句話做每一件事都要兼顧左右。 他看著心狠手辣,其實色厲內荏,他處置每一個人時都會不自覺地想這個人身后還有父母妻兒。 他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早就習慣了萬事深思細琢,出發點都是先考慮別人,而把自己放在最后。 這種習慣自幼養起,深入骨髓。換來的是深深的疲備。 他太累了。 可再累,他自小養成的清醒和理智還是本能地讓他慢慢平靜下來。 一個一直在艱難度日的人,是沒有資格瘋顛的。 他身體已經養成了在極度痛苦的情況下自我救贖的本能。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臉上的淚痕干了,他眼神空洞發了許久的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