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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要季禎完全死心一般,青衣男子將季禎帶到一處小攤前,攤販正在叫賣許多雜貨。 青衣男子隨意取過攤位上的一面小銅鏡交給季禎,季禎的雙手不由自己控制,抬手接過那面銅鏡,看見了鏡子中的自己。 他視線之中還有面具的存在,然而鏡子里的自己臉上卻什么都沒有。不止如此,他的長相也無鬼面具加持,只是變得普通許多,就像是人間隨處可尋的一個普通婦人。 “現在還有誰能認出你來嗎?”青衣男子的聲音在季禎耳邊響起。 這應當是障眼法。 無法控自己的動作,無法出聲,連長相也被障眼法改變。無論是哪個認識季禎的人此時過來,恐怕都認不出他來。 季禎心覺自己涼了一半,只能用眼神狠狠盯著那青衣男子。 季禎心里是有些絕望的。在他看來青衣男子身上毫無魔氣,便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普通人。保不齊修士都看不出來,若是修士也看不出來,自己還不玩完? 一旁小販注意到他們,又見季禎手上將那面鏡子拿得緊,連忙上前推銷:“兩位客人,這鏡子可是宜城過來的時新貨,買一面放回家,價格可便宜了?!?/br> 小販壓低聲音湊到青衣男子面前,仿佛說什么驚天大秘密一般道:“若不是陳家出了事,這批貨哪里輪得到我來賣?!?/br> 他說著用咱們都撿了大便宜的目光暗示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眉目神色淡淡,唯有聽見陳家二字時才面露一些譏諷。他倒真的掏出荷包要付錢,季禎站在一邊乖乖拿著鏡子,心里急得想咬人。 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指尖,慢慢將緊握著的手松了開來,那鏡子從他手中滑落,哐鐺掉在了地上,砸出一聲悶響。 這聲響若是放在平日里恐怕要引來不少注目,然而此時人群之中皆熱鬧,不過是就近的站著的幾個人,以及心疼貨物的小販循聲看了過來。 小販抓住機會道:“好在你要買下來,否則現在你不買也要買了,不過客人放心,這東西的質量極好,抗摔得很?!?/br> 青衣男子懶得理會這小販的自吹自擂,付了錢將鏡子撿起來隨意放在身上,人群便被人擠開一條路。 是些官兵打扮的人正在搜尋著誰。 季禎目光落到其中一個面熟的小廝身上,眸中霎時多了希冀的光芒,努力睜大眼睛盯著對方看。 眼睛是他僅剩下可以自如活動的地方了。 小廝倒是注意到了季禎的目光,不過僅僅是奇怪地看了季禎一眼。小廝反而多看了青衣男子幾眼,而后才有些失望地挪開目光。 “什么時候能找到我家爺啊,”小廝低聲哀嘆,殊不知他家爺就在旁邊想要一巴掌拍在他的呆腦殼上。 青衣男子顯然是自信滿滿并不著急離開,他攬住季禎的后背似乎在寬慰他,“你放心,沒人看得穿的?!?/br> 季禎沒有被安慰到,并且想反手給他一個大耳刮子。 青衣男子攬著季禎繼續往前走,忽而聽見方才已經離開的官兵中一陣喧鬧,有個聲音喊,“這是我家爺的荷包啊?!?/br> 聞言,季禎余光里便看見自家小廝舉著自己荷包如同得勝一般沖過來經他身旁往前跑去,沒兩步就站住,將荷包呈給了誰。 季禎的視線努力穿過人群找到梁冷。兩人之間有不知多少個人頭加上侍衛的阻隔,能看見梁冷已經很費力。不過季禎想到自己隔著窗縫看梁冷都被他抓個現行,心里對梁冷還留存些許希望。 他努力將自己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梁冷身上,恨不得自己的視線化作能穿透人的利刃。 百般努力,梁冷似乎真的有所差距,抬眸看向季禎這邊,很快抓住了季禎的視線。 季禎的希望在這一刻達到了最高點,盼望著梁冷看出什么來,過來救下自己。 梁冷的視線冷冷凝著,從他的身上卻只是一掃而過,仿佛在看一棵樹一棵草一塊石頭。 季禎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這條街他走過許多次,再往前幾百步就是城門口,出了城門就等于出了邊城。 青衣男子注意著季禎的動作也沒有阻止的意思,放縱他向梁冷求救,不過是想讓季禎死心,至此發出一聲輕笑,他擋在季禎面前,迎著季禎失望的目光道,如同最后的宣判一般伸手將季禎的腦袋按在了懷里,挾著他往城門去。 季禎幾乎也放棄了反抗的心思,只露出一個后腦勺,自閉了。 一股力道忽然落在了他的肩頭,季禎的身體依舊不由己控,如同木偶般被拉出青衣男子的懷抱,往后悶悶撞進了不知是誰的懷里,腰肢被緊緊抱住,幾乎嵌入對方身體里。 城門口匠人揚起的鐵花漫天,在空中炸裂開璀璨光芒,人群爆發出陣陣歡呼與雀躍之聲。 季禎的鼻尖聞到一股熟悉的,淡雅的香味。 所有焦急的,失落的,擔憂的,恐懼的情緒從無所依托的天際霎時間被人拉回了平地,驚喜伴著鼓噪的情緒,讓季禎一把抱住了對方的腰,委委屈屈叫了一聲:“江重光!” 第五十章 沖破一切 季禎本以為自己已經到了絕境之中,沒人能夠認出他來,卻被江熠驟然拉出困境。 所有人看他都平平無奇,唯有江熠一眼認出來自己的不同。季禎的胸腔里充盈著驚喜,只覺得情緒大起又大落。江熠的臂彎緊緊環抱住他,帶來的安全與依靠之感無法比擬,這樣的安全感和幾乎是前所未有的。與家人所給予的,金錢或者其他所給予的一點也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