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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淺正對著他,反復用帕子擦著手中的劍,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裴淺在他低頭時偶爾目光看向他,似乎在等著床上的他睡著后,好拿這把劍送他上西天。 元季年的覺也睡不安寧了,仰面躺在床上愣是睡不著。 沒有必要為了遮擋自己的罪行而滅他的口吧,沒必要,真沒必要。 之后裴淺更像是存了心和他作對一樣,擦完劍又練起了劍。 練劍的咻咻聲讓他更睡不了。 元季年就躺在床上看著,那青色的瘦弱身影就像翠竹般舞動在他面前,讓人眼花繚亂,元季年看著時刻擔心著他的腰,會不會有風吹過咔擦就折斷了。 “京城傳來了一封給太子殿下的信?!睅ね庥腥四弥诺?。 元季年跳下了床出去看。 從那人手上接過信后道了聲謝,轉身又回到了床上,拆信看了起來。 京城來的,那只能是周皇寫給他的了。 元季年憂心忡忡地拆開信,看完后只剩下了一串問號。 信上,周皇說他知道了自己偷偷給宋傳消息的事。 元季年第一反應是,有人告訴了周皇,再不用細想,元季年就鎖定了目標,除了裴淺,通風報信的人還有誰。 提心吊膽地看到后面,元季年不知做何表情。 他以為周皇至少會問一下他為何會做出如此激動,再開始懷疑他,向他討個解釋。 但周皇并沒有! 反倒是將他大夸了一通:念兒以假亂真的本事確實不錯,先以細作的身份放出一些信息換得敵軍信任,趁機控制敵軍的行動,將其一舉擊敗。念兒做得很好,朕回頭會重賞念兒。 要不是他知道自己做得是出賣敵國的事,元季年自己都差點要信了周皇的話。 他收了信,抬眼望著裴淺的脖子;“裴公子要不要把我今晚做的夢也寫信告訴周皇” “今日旗開得勝,實乃喜事一樁,恰逢今日還是中秋佳節,總得慶祝一番,所以今晚設了慶功宴,打算犒勞犒勞大家?!?/br> 隊前的領將說得熱情,口水像雨沫子從天而降,“今晚的慶功宴,是經了殿下和裴公子特許的,大家今晚盡情喝,不醉不歸!” 隊伍里踴躍著興奮:“好!” “待會進帳后按次就坐?!标犌暗娜擞值?。 隊伍短暫地散了后,幾個人紛紛回去沐浴,準備衣裝。 路上,幾個人聚在一起。 “小美人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仁慈了,以往都沒見辦過慶功宴,即便是大獲全勝,他也會拉著我們繼續訓練,今日還是破天荒第一次啊?!币蝗藫u著頭,還沉浸在不可思議中。 其他兩個人互相看了眼,笑著中間的人:“你沒聽說嗎?這都是全憑了太子殿下,我們才有這次慶功宴,想讓小美人給咱們辦,簡直是癡人說夢?!?/br> “自太子殿下到了咱們這里后,我們的日子好像比以往好了不少?!?/br> “是啊?!绷韮蓚€人也直點頭。 戌時,營帳里已經坐滿了人,全都褪了甲衣,著著簡單的布衣,整齊圍在長桌旁坐著,一陣歡聲笑語和火光鉆出了帳外。 本來對他們而言,打赤膊光著身子暢酣是常有的事,但因為裴淺之前明確固定過著裝,一時才沒有人再敢光著膀子露出粗野相。 帳簾忽地被人揭開,進來一位豐神俊朗的少年,身著金紋黑袍,身后跟著一個青衣人影,神色冷淡,不如前面的少年親切。 但兩人額上和頸上竟出奇一致地都布滿了密汗,裴淺的頸子上還有幾道紅痕。汗珠打濕了他們鬢角的發絲,隨意地貼在臉上。 在他們進來的一刻,帳里的歡聲笑語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他們的身影而動。 元季年在一道道目光下到了最前面的案幾邊坐下,裴淺在他右手邊坐下。 兩人之間刻意留著兩個人的距離,誰也不去看誰。 在他下午問過裴淺話后,兩人又必不可少地打了一架。 中途有人請他們赴宴,進帳后看到的就是他們一個拿著劍,一個掐著另一個的脖頸。 元季年從他脖子上撤了手,裴淺同時收了劍,兩人異口同聲地對著瑟瑟發抖的小將解釋:“我們在切磋?!?/br> 小將走后,他們誰也沒理誰。 一直到進了帳里,元季年也沒和裴淺說過一句話。 他們不說話,底下也沒有人說話,人群安靜如雞。 柳意溫今日身子不舒服,人也不在,因此就連一個先開口說話的人都沒有。 最后還是元季年倒了一杯酒,舉杯開了頭:“今日旗開得勝,邀大家在此痛飲,不醉不歸!” 眾人紛紛站起,舉杯共飲。 裴淺也不樂意地跟著站起來。 元季年想著,最不樂意的人應該是他自己,身在敵國,卻還慶祝著敵國的勝利。 但是沒法子。 為了深入敵軍,贏得敵軍愛戴,他只能這樣。 恰好裴淺在軍中又惹得其他人敢怒不敢言,他若能借此機會慢慢施與好處,就能一點點地撬動裴淺在軍中的位置,進而一點點地加深其中矛盾,讓周軍軍心不穩。 元季年覺得能生出這個想法的自己就像一個后宮妃子精心謀劃后位。 當真是心機至極! 元季年抬手喝著酒,自己先鄙視了一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