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
接下來便是小姐笑著低低的嬉鬧,也不知跟姑爺說些什么。 只聽得屋外的丫鬟也跟著笑。 從內室出來時,凝煙替小姐梳洗打扮,一看那脖頸上都是紅印子,姑爺這是拿了小姐當rou包子啃呢! 但是看著姑爺立在小姐身后,親自給她梳理云鬢,調粉研磨胭脂的光景,在午時的陽光里,當真如仕女入眉的畫作般,如此眷侶,叫人生出了無盡羨慕…… 昨天姑爺入新房時,聽著里面的小姐哭泣著要和離,可嚇死了在外面的丫鬟們,還以為二人要吵個半宿。 沒想到姑爺只吹了一段羌笛就將人給哄好了,這新婚燕爾的,該是甜甜蜜蜜才對,可不能再動不動吵著和離了。 一連三日的喜宴之后,羨園終于可以恢復清凈,好好過一過日子了。 雖然成天復號稱入贅,可是知晚早就親自帶人布置,給桂娘在羨園里留了院子,家具擺設也是照了姑母的喜好來,甚至連小姑子得晴的屋院子都預留下來。 不過成天復卻不讓母親過來,只說二人新婚,知晚又為了成禮累了甚久,正需的調養身子,好好歇一歇乏累。 若是母親過來,新媳婦少不得晨昏定省前來跟母親請禮問安,連個懶覺都睡不了。 所以母親還是先在老宅子里住著,也省得侍奉外祖母來回奔波了。 兒子的婚事辦得風光異常,桂娘的臉上也總算找回了些臉面??墒锹爟鹤舆@種自顧疼媳婦的混賬話還是生氣。 她那日原本要入新房給一對新人送討彩頭的生餃子,可沒想到在屋門口就聽到里面吵嘴。 知晚平時這么和順的小姑娘,原來跟兒子私下里兇巴巴的,只讓他趕緊和離,愛找誰找誰去! 急得桂娘差點就推門進去,可最后到底被女兒給拉走了。得晴說,既然人家成了夫妻,拌嘴也是難免,此時正在火頭上,這做婆婆的還是避一避好。 桂娘雖然避開了,卻不知后情,可一想到兒子入贅到別人的屋檐下,還要受氣,這心里就酸酸楚楚的。 此時盛家的女人們閑坐在花園子的暖房里曬太陽,桂娘忍不住跟回來吃飯的得晴抱怨。 她越想越難過,擰眉道:“難道我是那種磋磨人的惡婆婆?會特意給人立規矩,他倒好,先告誡我莫要攪合了他們的清凈,別讓知晚睡不上懶覺!這等恭維女人的本事,他爹都不如他!” 袁光達因為軍前立功,官職又往上進了進,如今也是食四品俸祿的武官,留守京城。 他們的府宅子也新近移來了京城,得晴回娘家更方便了。 聽到母親抱怨哥哥偏心眼,得晴卻美滋滋回味道:“不過這婆婆不在身邊,的確是自在些?!?/br> 她除了成婚時奉茶之后,除了新婚的頭三天里給公公婆婆請安奉茶之外,那袁家二老沒幾日就趕回了北方。 得晴的屋宅都是她一個做主,這種沒有老人的小家好處,她自然清楚。 桂娘見女兒不替她說話,便瞪了她一眼:“光想著好處,也不想想壞處!你生產的時候,身邊沒有婆婆支應事情,慌神的光景全忘了?要不是我每日去看你,你院子里的那些婆子丫鬟沒有一個是能撐起事情的?!?/br> 得晴笑著道:“是是是,家有一老,如得一寶。等嫂子懷孕,哥哥叫你過去應承的時候,母親你一定要拿喬不去,讓他們倆跪下求你才行!” 香蘭一邊繡著荷包,一邊撇嘴道:“人家的舅舅和舅媽都在園子里,而且還是行醫的世家,只怕到時候姑母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br> 得晴斜瞪了她一眼:“行了,別在這說些清涼話了。是怕我娘心火不旺,你非要添柴?” 就在這時,三日后回門的知晚與成天復一起相攜而來,準備給祖母和婆婆請安。 已經嫁人的知晚改了發髻,挽起了略微成熟些的云鬢,可是架不住長著一張青春勃發的嬌嫩臉蛋,平添了幾分嬌媚之感,一身雪白的貂絨披風顯得雍容華貴。 待進了暖房,熱氣襲來,成天復替知晚解了披風后道:“你們倒是會選地方,躲在這里喝茶,可讓我們好找?!?/br> 知晚趕緊拉著他衣袖子,提醒他莫忘了規矩,于是二人朝著桂娘跪下,奉茶施禮問安。 桂娘這時冷眼看著,二人倒不像是一直吵架鬧別扭的樣子。 倒是忘了方才的抱怨,趕緊叫身后的丫鬟替她取來早就包好的紅包,算是奉茶還禮。 雖然桂娘私下里總有些這樣那樣的不圓滿,可看到兒子終于成家立業,跟知晚金童玉女一對的立在一起,為娘的心思還是寬慰些的。 知晚雖然是新婦,可是對自己的婆婆簡直是太熟稔了,婆婆問她是否給祖母問禮,她先去了祖母屋前,可祖母還沒睡醒,不好打擾老人家,等祖母醒了再去問安。 如此一來,知晚得了空,倒是私下里跟香蘭問一問,那日成禮時,跟香蘭坐在一起的林氏兄妹。 那日她看著分明,香蘭對那兩個外省兄妹大獻殷勤。 那日知晚身為新娘分身乏術,可是冷眼看過去時,那對號稱是陪著鄞州知府舅舅,調入京城的兄妹倆,并非香蘭所描述的那般上得了臺面。 尤其是那位林小姐首飾佩戴雖然也算華貴,可是抬手接酒時,被知晚不小心看到了她的內衫袖子——都有些磨粗邊了。 知晚倒不是嫌棄著這位林小姐寒酸,但看著她滿頭刻意有些老氣的發釵,再加上她那位長得還算斯文的兄長一臉的矜持貴重,總覺得……有些強裝富貴的嫌疑。 所以知晚想提醒下香蘭,京城里每年入京淘金之人不在少數,可不能只聽那位林小姐夸耀著自己家底如何殷實就全然信了,巴結人家,失了盛家小姐的體面。 香蘭如今跟林小姐打得火熱。 她平日雖然頂著盛府千金的名頭,可畢竟是妾室所生的庶女,跟各個府宅里的嫡女相處起來,透著天然的隔閡。難得這外省來的知府外甥女,是個通情達理,最貼近人的。 她家在鄞州有田莊銀鋪子,只是早年父母雙亡,沒有辦法便跟著舅舅過活,可是兄妹倆都有私產,家底雄厚。 而且林公子長得斯文,雖然年歲大了些,可也顯得穩重疼人。香蘭得了林小姐相贈的玉鐲子,又跟著她吃了幾次京城昂貴的茶樓之后,愈發覺得嫁入這樣的人家輕省。 如此沒有公婆,豈不是將來也能像得晴和知晚那樣,關起門來悠閑過自己的小日子? 知晚嫁得這么好,叫香蘭的心里愈加不甘,指望著一心要跟堂姐和知晚比較,若是將來林公子考中功名,她跟那兩個姐妹比,也不差什么了。 所以聽了知晚的建言,香蘭覺得有些刺耳不中聽,不過是一件里衣破了些,有什么了不得的? 盛家不也是出名的節儉?她以前作為家里的最小的姑娘,還撿過得晴的衣服穿呢! 知晚知道香蘭眼皮子淺,見她聽得不入心,便不再多說,只是這話她得如實跟嫡母去說。 林家兄妹是個什么來路,也要查個請清楚楚。 如今盛家長大的姑娘只剩香蘭未嫁,雖然盛家從來沒有攀附權貴的心思,但也不至于匆匆嫁女,更不能由著香蘭不探底細就私定終身。 祖母現在精神不濟,知晚自然不好跟祖母說這些,不過陪著祖母說了一會話,出來的時候便跟王芙說了。 王芙道:“那位林小姐倒是隔三差五地來,她們小姑娘在一處嘀嘀咕咕的,我也不好去聽。若是那位林公子是好的,香蘭也愿意的話,我找媒人說和就是,絕不會叫他們私定終身的?!?/br> 從盛家出來之后,成天復就該回轉戶部了。 雖然他因為成婚,上司準假,但是現在戶部雜事繁多,他作為新上任的右侍郎也輕省不到。 將知晚送上馬車時,成天復握著她的手有些舍不得撒手:“我盡量早些回來,你在家里等我?!?/br> 說完,他又忍不住將她拉入懷里,在額頭上親吻一口,新婚情濃,他剛品嘗到晚晚甘美滋味,怎么舍得與她太早分開? 知晚如今一看他的眼神兒,便猜到他在想些什么,笑著道:“我哪里能回家?還要入宮去叩謝眾位妃嬪,送去喜餅呢!你自去專心做事去吧?!?/br> 宮里的娘娘們都不能喝喜酒,依著慣例,她已經將喜餅還禮分包打好,只待一會給娘娘們送去。 也是趕巧了,今日正好趕上宮里謹妃的壽宴,許多妃子都聚到了謹妃的宮里去了,就連宮外許多夫人也入宮了。 所以知晚正趕上了熱鬧的席面子——只見一張張桌面上居然只擺著尋常果盤,連好一點的點心都沒有。 謹妃還笑著道:“讓諸位見笑了。只是最近戰事初平,陛下崇尚節儉,我們身為后宮女子,實在不好鋪張,沒有什么像樣的吃食招待諸位了?!?/br> 朱氏聽了這話,笑得像下蛋的母雞:“謹妃娘娘,如今您替皇后協理六宮,正是女子的表率,若是人人都能像您這般,不求奢靡鋪張,百姓們的日子也就好過太多了!” 知晚跪在地上請安,聽著這姑嫂的一來一回,覺得話頭,好像是沖著自己來的。 第121章 田皇后據說身子愈加不大好,不能處理宮事,謹妃這些日子已經得了陛下恩準,獨自協理六宮。 這倒不是謹妃有多么的能干,而是她向來是愛出風頭的。 別的妃子想著田皇后雖然得罪了陛下,夫妻鬧起不和,但田皇后到底是太子的生母,所以誰也不想出這個風頭,攬權得罪了皇后。 可謹妃仗著自己資歷老,加之也知道那太子不甚待見生母,倒沒有那么多的忌憚。 這協理六宮的好處可多了去了,謹妃憋屈了半輩子,可不想等陛下老了之后,她成了擺設的太妃,所以很是積極地攬權做事。對著東宮也是照顧周詳,太子也沒見著不滿意。 如今看著滿宮里前來祝賀之人,謹妃便覺得自己打的算盤不錯,若是什么事都畏手畏腳,那也別做事了! 不過看知晚進來的時候,謹妃的心里卻冷哼了一下。 當初知晚借口著自己只招入贅夫君,婉言謝絕了她要為侄兒牽紅線的意思。如今看來,這位盧醫縣主的眼光可真夠高的,不聲不響,竟然將朝中新貴給籠絡到手了。 不就是看那成家小子家底厚嗎?如今想來,這個柳知晚就是沒有將自己放在眼里! 想著前些日子嫂子朱氏入宮時講的話,謹妃看著這位將軍夫人也不怎么順眼。不過她如今是成天復的夫人,人皆知成天復與太子私交甚篤。 所以謹妃當然不會明著得罪柳知晚,只笑著讓人接過她呈遞上來的喜餅禮盒,一會分發給各位宮嬪。 至于她席面如此簡陋的原因,據說是謹妃想著去年山東大饑,今年又平叛迎州,不欲鋪張浪費,是以今年的壽席也是從了節儉的路數。 謹妃的小嫂子朱氏自然要逢迎一下謹妃的從簡,領著幾位夫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逢迎了一番后,自然而然就將話題轉在了成天復成婚大肆鋪張這一說上了。 雖說成婚是人生大事,可是這等驕奢之風,顯然與時下民風不符,太過張揚高調了。 在座的諸位,有許多聽著話頭不對,都趕緊低頭喝酒,側耳聽著下文。 知晚當初知道表哥如此張揚成親時,原也是擔憂遭人妒忌。 畢竟他才新升入京,之前也不過是貢縣的知縣。不過現在已經如此,她倒是一副兵來將擋的坦然。 等聽到朱氏她們將話頭轉到了“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有如此家產,卻不想著為國盡力這一關節時,知晚才開口問道:“記得年頭里,因為要賑濟災民,京城里的夫人舉行過募捐,那時我家夫君正好從貢縣回來,是捐了,還是未捐?” 一旁的曹夫人笑道:“自然是捐了,而且還是那次募捐功德榜上大頭的一份呢?!?/br> 知晚笑著問:“大人們相差得很大嗎?” “那倒也不甚大,按照官階等級,也就是差個一二百兩的數額而已。倒也不是各府敷衍,而是這樣的募捐每年都要幾次,大人們也得量力而行……” 知晚笑著點頭:“我那時不懂事,還覺得我夫君捐得少了??珊髞聿琶靼?,這募捐功德的事情,但求問心無愧,量力而行。問心無愧便是募捐的錢銀要來得干凈,不可是貪贓枉法而來。量力而行,就是不可一心求善,超出了自己的能力限度。不然的話,真是累己累人?!?/br> 朱氏聽了這話,皮笑rou不笑道:“縣主說這話,可讓人費解,難道是有人錢銀不干凈,還是有人打腫臉充胖子?這量力而行的話?依著成將軍的家財,出的氣力可不夠??!” 知晚笑了笑道:“夫人何出此言?不是話趕話說到此處了嗎?我哪里會影射做善事的夫人們?不過京城里做善事的募捐向來都是有把隱形的尺子,并非誰家錢銀多,便可著心意全都一股腦捐出來才了事。若是一家這么做了,豈不是要逼著別的人家也要如此效仿,做些力所不及的事情?更何況國庫空虛,也不是幾家富戶傾盡所有就能力挽狂瀾的?小女子的夫君狂悖,婚禮張揚,未能像謹妃娘娘一般節儉,真是該被斥責了……要不,由著朱夫人再舉行一次義捐,我府上的數額由著夫人來定可好?” 知晚話里的意思,諸位夫人都聽得明白。若成天復真像方才冒酸話的夫人們所說那般,看著國庫空虛,就將自己的家產拿出大半來,那跟他比肩的諸位臣子們又該拿出多少? 就好比當年盛家的老爺子,那可真是傾其家產,差點將自己的府宅子捐個底掉。 可老爺子雖然換來了賢臣之名,背后卻被臣子們罵得甚久。 畢竟當時家底并不豐厚的盛家爺子都打了樣板,其他的臣子們哪有不跟的道理? 提起幾十年前,臣子們一個個充大頭義捐之后,府宅里的節儉度日,在座的夫人們可都心有余悸。 所以到現在私下里,也會暗諷一下這種不管顧兒女,將家底捐得只剩下圍兜的沽名釣譽之徒。 朱夫人不知不覺間,被擠兌得又要挑起一場義捐,一聽這話頭不對,也立刻琢磨出味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