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節
只要莊雯惠愿意,絕大多數人都很難討厭她,在她的引導下,之后的對話很是愉快。 文安柔那顆躁動的心臟漸漸恢復了平穩的心跳,她贏了,顧家夫婦果然更喜歡她,卻對寶寶表現出了不滿。 寶寶看著那個好像孔雀開屏似的,滿臉寫滿“我贏了”沖著她微笑的文安柔,忍不住扭過頭去,悄悄翻了個白眼。 文安柔似乎真的很擔心她會和她搶奪顧平之,以至于時時刻刻都要彰顯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也就是她脾氣好,三觀正,要不然,分分鐘搶給她看。 這一次聚會賓主盡歡,雙方約定了下一次登門拜訪的時間,臨別的時候,顧夫人還摘下了自己手腕上那一只翡翠手鐲贈予文安柔,這也是他們夫婦表露的態度,這一樁婚事,算是八九不離十了。 ****** 七月中東北發生了一件大事 幾個東洋士兵酒后鬧事,拖走了路邊的一個姑娘將其jian殺,那個姑娘早就定下婚事,再過一個多月就要成親了,而且對方的未婚夫也不是普通人,他在管虎手底下當兵,算是個小隊長。 管虎仰仗東洋提供的火炮槍藥,那些東洋兵在東北境域內一直都高人一等,做下的齷齪事數不勝數,以前這些事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那位小隊長自然可以忍耐,可現在自己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子慘死在東洋兵的手下,對方終于忍不住了,拿上槍,找到那幾個jian污了未婚妻的東洋兵,將他們擊斃。 雖說那個小隊長在復仇完后就自殺了,可東洋還是以此為借口,徹底對華夏發難。 如果說以前他們還隱在管虎的身后,這一次,他們是赤裸裸地顯示出了自己貪婪的嘴臉,讓世人知道了他們對華夏土地的覬覦。 幾年的鋪墊摸索,加上對東洋人來說近乎透明的東北軍事布防,僅僅不到一周的時間,東北全面淪陷。 此時,北城同樣危矣。 第184章 后娘11 這些日子北城人心惶惶, 人人都說,東洋軍馬上就要打過來了,就北城臨時政府那一點兵力, 恐怕一兩天就得被破城。聽說北城附近的津城三天前就遭遇了一次東洋軍的空襲,百姓死傷慘重。 那些東洋人都是喪心病狂的畜生,他可不管什么國際公約,轟炸起來連租界也不放過, 往日里工人安全的租界這會兒也不安全了, 不少人都想著往安全的西北方向逃難,也有人想著出國, 但不是山窮水盡的地步,誰又愿意去那些金發碧眼的洋人所在的國家生活呢, 膚色不同,在人家的地盤保不準也要被欺辱。 就這樣,往日喧嘩的北城一下子沉寂下來,大白天的,馬路上都見不到什么行人。 文家的好多生意都停了, 只有紡織廠依舊加班加點的干活, 越是打仗的時候,紗布、衣服、棉被越是緊俏。 為此文沛延大家贊賞了文千章,因為他提前囤積的那一倉庫的棉花解決了目前的原材料壓力,要知道東北淪陷后很多商路斷絕,往年文家的棉花大多從東北采購,今年只能繞遠路去南邊收購, 成本劇增。 人人都夸文千章深謀遠慮,只有莊雯惠和寶寶知道,在文千章找文沛延提出囤積棉花的想法之前, 文安柔曾去過他的書房,兩兄妹密談了許久,這個主意,大概率是文安柔給他出的。 可文安柔怎么知道今年東北會徹底淪陷呢?莊雯惠想不明白,難道文安柔真的如此聰慧? ****** “一杯橙汁,一份草莓蛋糕?!?/br> 寶寶走進一間西餐廳,將帽子和外套遞給了一旁的侍應生,然后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做下。 “一杯咖啡?!?/br> 在她之后走進來一個皮膚白皙的青年,摘下帽子脫去西裝外套遞給了侍應生,選擇了寶寶斜對面的那一桌坐下,手里拿著一本外文書籍認真翻閱。 他的個子不算高,也就一米七出點頭的樣子,皮膚很白,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身材也不算健碩,典型南方男人的長相。脫去的西裝外套下是一件白色襯衫和銀灰色的馬甲,下身是和外套同色的黑色西褲,胸口的衣袋上卡了一支鋼筆,儼然一副精英學者的打扮。 這個斯文的男人正是顧平之,一個曾經游走多國戰場,冒著槍林彈雨的風險,向國內傳遞了無數寶貴資料的愛國青年。 寶寶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在蛋糕和橙汁上來后,專心致志地對付起了眼前的美食。 因為民心紛亂的緣故,往日生意紅火的西餐廳這會兒也是門可羅雀,諾大的西餐廳只坐著三三兩兩的客人,寶寶花十幾分鐘的時間解決了面前的蛋糕,然后起身走到專門存放顧客衣物帽子的柜子前,拿走了自己的帽子和外套。 在她走后,顧平之抬頭虛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沒想到自己的上線居然是這么年輕的小女孩。 沒錯,誰也不知道享譽文壇的愛國激進分子顧平之和文家年僅十四歲的二小姐居然是潛伏在北城的地下黨成員。 顧平之發表在報刊上的文章暗藏著他傳遞給組織的重要消息,幾大軍閥勢力不知道,東洋人也想不到,那些被傳遞的情報會光明正大刊登在報刊之上,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傳遞給了地下黨組織。 顧平之的代號是蜂鳥,這次收到的任務是從上線老牛手中獲取一批醫用紗布和一些極為珍貴的青霉素的埋藏地。 早些年顧平之都在國外從事策反、間諜活動,從來不曾和大名鼎鼎的前輩老牛接觸過,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老牛是一個中年男子。 為了盡可能的撇清關系,顧平之又在餐廳里坐了半個小時,這才起身走向存放物品的柜子,伸手拿走了自己的外套,以及擺放在外套斜上方的那頂帽子。 這一頂帽子,早就已經不是他來時攜帶的那一頂了。 ****** 顧平之沒想到自己與老牛的第二次見面會來的那么快,還是在那樣的環境下。 “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時常和你們說起的平之,大名鼎鼎的青松客?!?/br> 莊雯惠等人坐在客廳,還沒見到人,就先聽到了文沛延爽朗的笑聲。屋內眾人望去,只見一個身形清瘦,模樣白凈的青年緊隨其后。 原來顧家二老用性命相逼,顧平之不得不前來文家拜訪,不過他已經想好了,如果見了一面后自己依舊對文家那位小姐無意,即便父母再怎么逼迫,他都不會答應這樁婚事。 看著夢境里出現過的那張面孔真實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文安柔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眼中異彩連連。 “這位是我的夫人,這位是……” 文沛延依次介紹,待介紹至寶寶時,兩人都如同影帝影后附體,一副初次見面的生疏態度,寶寶早就知道了顧平之的身份,一點也不覺得驚訝,反倒是顧平之,表面淡定,心中已經掀起波濤巨浪。 老牛居然是文家的二小姐,一個從小金尊玉貴嬌養著長大的小姐居然是老?!櫰街幮≌f都不敢將劇情寫的這般夸張。 因為這份驚奇,即便他一直克制著自己,交談的時候也免不得多放了些注意力在寶寶身上,而作為一直關注著他的人,文安柔也發現了這一點。 她只當是重來一回,即便她積極的認可了父母雙方的撮合,可顧平之還是被自己異母的meimei勾引了。 文安柔心中難掩憤恨,這個meimei究竟哪一點比她強。 “老爺?!?/br> 一個老仆匆忙跑來,在文沛延的耳邊私語。 “快請人進來?!?/br> 文沛延面露詫異,急忙吩咐道,沒一會兒,遠處就傳來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高大健壯的青年出現在眾人眼前。 來人正是闊別四年之久的蕭北城,對方黑了,也瘦了,右側臉頰上一道深紅色的疤痕,像是被炸彈炸傷后留下的,有些猙獰,幸好傷疤不算特別大,并不影響外貌。 莊雯惠的手臂輕顫,斟滿的茶水因為晃動濺落了幾滴,文沛延的余光注意到了這一幕,現實疑惑,再是怔然,最后歸于沉默。 “平之賢侄,稍等我片刻,正好你們年輕人有共同話題,好好聊聊,聊聊?!?/br> 說罷,文沛延起身向書房走去,蕭北城抬起腳步,貪婪的看了眼那個低著頭的小女人,在旁人回過神之前緊隨文沛延離開。 感受到那道好像要刺穿身體的視線消失后,莊雯惠輕輕舒了口氣。 四年不見,他變黑了,變瘦了,也好想……變得更霸道了…… 文安柔滿心滿眼都是顧平之,加上下意識地抵觸蕭北城,倒也沒有發覺兩人的細小動作,寶寶注意到了,她看著比平日更沉默的姨母,又看了看蕭北城的背影,想到了四年前的某個猜測。 她忍不住伸出手,覆在了姨母的手背上。 “怎么了?” 莊雯惠回過神,嘴角揚起笑意,疑惑地問道。 “沒什么,就是看到母親皺眉了,正想著幫母親撫平這些煩惱呢?!?/br> 寶寶的笑容甜蜜,聲音也跟摻了糖似的。 她其實很想問,這些年,姨母開心嗎? 這具身體的父親比她大了十八歲,還曾經是她jiejie的丈夫,當年姨母真的是心甘情愿嫁給他的嗎? 以前還不覺得,這幾年文沛延老的很快,兩人站在一起愈發違和了,一個垂垂老矣,一個正是花開灼灼的年紀,可與文沛延在一塊,這朵花還沒有開到最爛漫的時候,就好像已經開始散發腐朽的氣息。 寶寶看得出來,父親是喜歡姨母的,這份喜歡既有男人對美麗女人的占有欲也有年長者對幼者的憐惜疼愛,但若要說愛,那或許還不至于,因為他還有兩個姨太太,一個月里,總有那么幾天會去別院里歇息。 姨母呢?她表現出來的愛是空洞的,她待父親體貼入微更多是為了保障她和自己的地位,好像在她的生命里,除了將她培養成才,得到文家絕大部分家產以外,就再也沒有其他意義了。 這樣的人生,真的幸福嗎? 寶寶抿了抿嘴唇,忍不住萌生了一種沖動,想要改變什么。 ****** 莊雯惠讓下人收拾了一間客房,直到顧平之告辭離開,蕭北城和文沛延都沒有從書房里出來,夜已經深了,莊雯惠讓人將飯菜送到了書房里面。 待莊雯惠一覺睡醒時,耳旁沒有熟悉的鼾聲,她打開了床頭燈,身邊的那一床被子還平鋪在床上,顯然文沛延還沒有回房。 不知怎么的,莊雯惠想到了白天的那一幕,忽然有些睡不著覺了,她干脆起身,套了件睡袍下樓。 “太太?!?/br> 下人們還在收拾客廳。 “老爺呢?” 剛剛路過書房的時候她看了一眼,書房的燈已經關了,可見人早就離開了書房。 “別院那里傳來消息,說是三姨太不舒服,叫老爺去瞧瞧?!?/br> 丫鬟老實說道。 別院的三姨太懷孕了,這可是老來得子,文沛延對這一胎頗為重視,那邊也仗著這一點,時常借著身子不適的理由將老爺請過去。 “嗯?!?/br> 莊雯惠表示自己知道了,至于吃醋,她又不喜歡文沛延,又怎么會吃醋呢,更何況她從來沒有將那兩個姨娘放在眼底。 她沖著小丫鬟擺了擺手,然后轉身朝后院走去,這會兒月色正好,就是初夏的夜晚風涼,只穿了一件睡袍,這會兒也覺得有些冷意。 正當她準備回屋拿一件披風時,身后已經站定了一個人,手里拿著一件外套,披在了她的肩膀上,莊雯惠捏緊了拳頭,呼吸停滯。 “我喜歡你?!?/br> 男聲低沉暗啞,身上是粗獷而又濃烈的味道,形容不上來究竟是什么氣味,讓人有一種溺斃的眩暈感。 “十三年前不敢說,因為那個時候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也沒有能力在婚禮上帶你走,四年前不敢說,因為我怕我隨時都有可能死掉,若是表明了心意,只是給你徒增煩惱?!?/br> 來人正是蕭北城,他的個子很高,也很寬厚,站在莊雯惠的身后,將她整個身影都遮擋住。 “現在怎么又敢了?” 莊雯惠的聲音有些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脫口而出這樣一句話。 “因為我怕,怕我要是不說,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說出口了?!?/br> 這四年里,蕭北城好幾次差點死掉,有一次敵人投擲的炸彈就在他一米外的位置炸開,他被轟到十幾米外,內臟部分破裂,右側身體嚴重燒傷,臉頰上那道疤就是那時候留下的,那一次,他在醫院躺了半個月,然后強撐著身體,又回到了戰場。 因為他爸死了,他必須回到那兒,穩定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