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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江遂不一樣,他很喜歡喝酒,而且特別能喝酒,尋常人跟他喝,沒幾輪就要趴下,只有同樣酒量好的顧大將軍,能跟他一較高下。 若有所思的望著江遂,衛峋突然問:“阿遂喝醉過嗎?” 江遂愣了愣,然后搖搖頭,“沒有?!?/br> 他又不是酒鬼,不會一喝起來就沒完,要是察覺到快醉了,他自然而然就停下了,他可是朝中重臣,每日都有大批的事務等著他去辦呢。 衛峋有些可惜的垂下眼睛,“常聽人說喝醉后,會露出完全不同的一面,不知道阿遂的另一面是什么樣子?!?/br> 江遂回憶了一番,慢慢說道:“酒量上,我隨我爹,我自己沒有喝醉過,但我看到過我爹喝醉的樣子?!?/br> 衛峋眼睛一亮,“是什么模樣?” 說起過去,江遂不禁也笑了起來,“他把我家后院的那棵老柳樹當成了我娘,抱著樹干又哭又笑,跟個小孩子一樣,后來我jiejie實在看不下去了,命人把他從樹上扯下來,他死活不愿意,還是把我娘牌位請出來,他才終于放開了那棵柳樹?!?/br> 看見牌位的時候,江遂他爹表情特別可憐,一會兒看看懷里比他腰還粗的柳樹,一會兒又看看他親手寫下的黑色牌位,最后他委屈的松開了柳樹,然后一把搶過江迢手上的牌位,抱進懷里,一言不發的回了自己房間。 至于回房以后他是哭還是笑,江遂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第二天,牌位又好好的放回了佛堂里,他爹一臉的威嚴正直,要不是連續好幾天他都躲著江遂和江迢,大家都要以為他已經把那晚的事情全忘了。 江遂臉上帶笑,陷入了美好的回憶里,衛峋卻聽得頗為心酸,心酸之余,還有點羨慕。 他感慨道:“江大人重情?!?/br> 江遂認同的點點頭,他娘死的時候他已經七歲,記得他娘的音容笑貌,也記得爹娘之間那種說不清道不明,但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出來的深重羈絆。 母親早逝對他來說是遺憾,卻不是人生中最重的打擊,畢竟母親是個豁達的人,而她過世了,江遂還有父親、有jiejie,有剛會走路、每日都在笑呵呵的弟弟。 可能是一壺酒下肚,讓江遂比平時話多了一點,他開始跟衛峋講自己的父母,講他們還在世時的點點滴滴。 衛峋聽的很認真,這是他從沒有過的人生經歷。 不止他,很多人都沒有過。 高門大院里,人丁總是興旺的,一個男人除了妻、還有妾,妻子有孩子,妾也有孩子,一個人的心就這么大,既然要分成好幾份,那肯定,每個人分到的都不會太多。 像江遂這種父母感情深厚,所有愛都傾注在孩子和伴侶身上的家庭,實在太少了。 當然,像衛峋的父母這樣,從頭到尾兩人只見過一面,生了孩子都沒人管的情況,也是相當少。 江遂口吻淡淡,講出的故事細水流長,卻把衛峋羨慕的心潮澎湃。江遂爹娘的生活,就是他最想要的生活。 胳膊放在桌子上,衛峋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阿遂的爹娘當真讓人艷羨,我若能像他們一樣……” 后面的話他沒說完,不過江遂明白,很久之前,他也是這樣的想法。 摩挲著杯盞,江遂笑了一聲,“小時候,我最想成為的人就是我爹?!?/br> 倒不是說他對行軍打仗有什么興趣,他只是喜歡這種生活,就像百姓們說的那樣,老婆孩子熱炕頭。 衛峋望著江遂,發現他不準備往下說了,他不禁追問了一句,“現在呢,現在不想成為了嗎?” 不是不想啊。 只是不能了。 沒有說話,江遂抬起頭,對衛峋笑了笑。 衛峋擰起眉,過了片刻,他垂下眼睛,自顧自的說道:“江大人是朕最崇敬的人之一,世人都說坐擁齊人之福才是最好的,但朕不這么想,朕想要的,就是江大人這種舉案齊眉、夫妻成雙的生活?!?/br> 江遂暗暗點了點頭,沒錯,書里的衛峋沒納后妃,連個侍妾都沒有,最后身邊就只有左知秋一個人。 雖然沒有孩子會很頭疼,但仔細想想,問題也不大,從宗室抱養一個就好了,比如誠王,他年紀輕輕,過幾年就該有孩子了,若是抱養他的孩子,不論地位還是年齡,都很合適。 衛峋還在說著,因為有點緊張,他的自稱都無縫切換了回去。 “朕想要一個足夠了解朕、又足夠強大的人陪在身邊,之前的歲月他能陪朕一起度過,之后的歲月還能站在朕的身側,不論未來是春暖花開、還是霜刀雪劍,他都會握緊朕的手,和朕一起面對?!?/br> 江遂安靜的聽著,覺得衛峋有點難為人。 以后的事先不提,可以前的事都已經發生過了,他總不能要求左知秋穿越時空,回到以前吧? 衛峋一邊觀察著他的神色,一邊往下說:“朕會把世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送到他面前,這江山是朕的,而朕是他的,他想要什么,朕都會為他取來,他想要朕做什么,朕也都可以為他做到。而朕對他,只有一點要求?!?/br> 江遂一手撐頭,挑了挑眉,示意他接著說。 衛峋抿了抿唇,“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更不能離開?!?/br> 他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他的這些想法,再結合他獨一無二的身份,會在朝堂、乃至整個衛朝里掀起多大的風浪,但衛峋相信,他能面對它們、處理它們、并掌控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