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愛是虧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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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思簡聽著他的道歉,看著他眼底的烏青,說:“我接受你的道歉,并且很幸運遇見你,要是遇見別人的話,說不定生米煮成熟飯了才知道呢。再說了,你和謝鈺認識在前,要是我能早點兒遇見你就好了,我看見了你對他的感情,我能看出來,你喜歡他,真的?!?/br> 季真言看著她堅定的目光,心里一顫,有一種被窺探到隱私的慌亂。 他還未開口說話,帳篷外傳來嘈雜的人聲,季真言立刻起身,掀開帳篷的門簾看向外面,吳思簡也跟著他看向外面。 黑暗的廢墟中,一大群救援人員抬著一個人出來了,他們簇擁在一起,季真言伸長了腦袋想看一眼擔架上的人,他知道那是謝鈺,他看見謝鈺的父母跟在人群后面,滿臉的焦急,他mama臉上更是帶著未干的淚痕,跟著擔架一起上了救護車。 隨著救護車的遠去,季真言連謝鈺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應該是他,你要不要跟著救護車一起去?”吳思簡看著他垂下的眼眸擔憂的說。 濃密纖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悲傷,季真言默默開口道:“算了,我連在他旁邊哭的身份都沒有……” 他的背影在黑暗中愈發削瘦,幾乎與暗夜融為一體,微風吹過額前的發絲,眼底的凄涼讓人心疼。 吳思簡微微抬了抬嘴唇,不知道該從何安慰他。 “思簡,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季真言轉過臉對她笑道。 “你說?!?/br> “愛和喜歡的區別是什么?” 吳思簡愣住了,她不知道季真言為何會問這個問題,他像個茫然無措的孩子,在詢問旁人的意見,來確定自己的情緒,吳思簡也笑著對季真言說:“喜歡是遇見,愛是虧欠?!?/br> “我初見你時,你的意氣風發,瀟灑不羈,這些東西都是我渴望從你身上看到的,這就是喜歡,乍見之歡,可是愛不一樣,是歷經萬千的磨難,依舊堅定不移的選擇對方,依舊惦念對方,怕他過的不好,也生怕給不了他更多,這就是愛?!?/br> 聽完她的話,季真言沉默良久。 他明白喜歡是什么,年幼時初見謝鈺,成年之后又再次見到他,他驚為天人的容貌讓季真言心醉,可是時間一長,感情慢慢沉淀,再由磨難催發變質,漸漸由愛生恨…… 他什么時候愛上謝鈺的呢?他自己都不知道。 搜救隊很快撤走了,只剩下基金會進行收尾和災區重建,季真言他們在這里休息了一段時間,他爸媽就把他帶回江城了。 謝鈺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季真言天天在家里待著,不去應酬,也不出去玩,整個人死氣沉沉的,他mama很擔心他的精神狀況,找了好幾個心理醫生。 可是這些醫生也沒看出來什么心理問題。 從貴州回來之后,季真言的一直活在歉疚和自責里,謝鈺是因為他,才出了這檔子事,要不是因為他,說不定謝鈺現在還好好的待在美國,過他無憂無慮的生活。 也是,要是他從一開始就沒遇見謝鈺多好,就不會為他心疼,為他傷心,為他寢食難安,他晚上做的夢都是謝鈺,都是謝鈺對他的那一抹笑…… 季真言坐在椅子上,痛苦的捂住臉,餐桌上精致可口的飯食在他眼里變得索然無味。 季家的管家老李站在他旁邊,滿是擔心,他呈了一碗排骨湯放在季真言面前,說:“不想吃飯的話就喝點兒湯吧,你不能什么都不吃啊?!?/br> 看著季真言一天天的瘦下去,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畢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怎么就在一段不堪的感情中把自己折磨成這樣。 “無論出了什么事,都別熬著自己……” 季真言猛的抬起頭,眼圈通紅,他空洞的眼神望著前方,手臂撐在椅子上,指甲一下一下的扣著座椅,以此來緩解焦慮不安的內心。 他掃了一圈這個餐桌,問:“我爸媽呢?他們怎么沒回來吃飯?” 季真言從貴州回來之后,他爸媽很擔心孩子的身體狀況,幾乎每一頓飯都是家人一塊兒吃。 老李面露難色,說:“老爺和夫人最近有些忙,公司的事情有點兒多,就先不回來吃飯了,沒事兒,我陪著你吃行不行?” 季真言猛的轉頭看向他,他驚恐的眼神嚇了老李一跳,“怎么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我想起來了,謝鈺出事之前,是想和我們家公司合作的,現在他出事了,合作當然就不作數了,是不是公司出事了?”季真言慌張的抓著老李的手腕,失去了謝鈺的庇護,季真言都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么走。 老李連忙搖頭,安慰他說:“合作還在繼續,但是cv那邊開出來的條件,老爺和夫人不愿意接受?!?/br> “是什么條件?” “是想你去美國?!崩侠顕@了口氣。 季真言心一沉,為什么要他去美國呢?他蹭得才椅子上站起來,“今天早上我恍惚聽見我爸說今天公司會來一個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是cv那邊的人對不對?” 老李點了點頭。 季真言忙說:“李叔,開車帶我去公司?!?/br> “不行,你現在身體不好,還是不要管這件事……誒!” 老李話音未落,季真言直接去自己的房間翻出車鑰匙,奪門而出,坐上自己那輛保時捷918,開車去恒榮證券,老李年紀大了,根本追不上。 季真言找了條近路,躲開好幾個紅綠燈,開車到了恒榮證券樓下,他把車停在外面的停車場后就連忙坐電梯上樓。 前臺的小jiejie自然是見過董事長的兒子,只是從沒見過這樣憔悴的小公子,他穿著一身黑色的睡衣,好像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季真言顧忌不了這些了,他現在心跳的厲害,他要見cv的人,為什么條件是讓他去美國,是不是謝鈺出什么事了? 他慌不擇路的走到會議室,門都沒敲,直接把門打開了,里面的景象讓他當場愣在原地。 來的人不是cv的員工或者經理,而是謝鈺的父母。 他們齊刷刷的看向面容潦草的季真言,他眼底的烏青反應他最近狀態極差。 場面凝固了幾秒,季真言的父母臉上一片慌亂,季偉東從椅子上站起來,壓著聲音說:“你怎么來了?趕緊回去!” 他語氣中的慌亂讓季真言有些懵,謝鈺的爸媽找上門跟季真言算賬的? 穿著連衣裙的謝煙站起身來走向季真言,漂亮貴氣的臉扯出一抹溫和的笑:“既然主人公來了,我們就問問孩子的意見吧?!?/br> “我們是他的父母,有權利決定孩子的事,讓我答應這樣的條件,那么恒榮拒絕和cv合作?!奔緜|凝聲說。 童霜趕緊從椅子上站起來,拉著季真言的手說:“你最近都沒休息好,怎么突然出來了?老李沒跟著嗎?” “放棄內地所有分紅,無條件給恒榮提供資金與技術支持,這已經是利益最大化了?!崩锇翰[起眼睛說,他眼底布滿寒氣,若不是為了兒子,他才不愿意對這么一個小公司作出這么大的讓步。 “我是出來做生意的,不是賣兒子的!”季偉東把手上的文件一推,壓根不正眼看里昂,他一個白手起家的人,看不起這種依仗家世高人一等的貴族。 如果恒榮不和cv合作,cv很有可能會在內地設立分公司,到時候恒榮就有了一個勁敵,到底是什么條件,讓季偉東寧愿多一個對手,都不寧愿多一個朋友。 “讓我去美國干什么?”季真言環顧了一眼在場的人,說了進場后的第一句話。 謝煙訕笑著對他說:“是鈺鈺,他……” “他到底怎么了?”季真言聽見他的名字,鼻尖已經開始泛酸,卻要極力的壓抑著情緒,裝得輕松和緩。 “我們把他救出來后,就直接帶回美國進行治療了,我們有世界頂尖的醫療團隊,可是,他的身體機能對藥物的治療很抗拒,就連接受靈藥和法術也無濟于事……”謝煙眼底泛起淚花,整個會議室靜悄悄的。 季真言深吸一口氣,“他到底怎么樣了?” “他可能永遠醒不過來了……”謝煙字字泣血。 季真言大腦中的一根弦瞬間繃斷了,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就像站在懸崖邊,搖搖欲墜。 “就是因為他醒不過來,所以我兒子更不能去,要是他真的醒不過來,那不是耽誤我們家真言一輩子,說難聽點兒,那不是守活寡?”季偉東憤恨的罵道,他兒子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都是謝鈺一手造成的,結果到頭來還要他兒子舍棄未來去陪一個植物人!誰能咽下這口氣。 “也不是陪很久,只是,”謝煙看了看季真言的無名指,欲言又止,“我怕他,可能活不了多久,如果真言沒有陪在他身邊,兩個孩子豈不是要留下一輩子的遺憾?” 她沒有說出的話,季真言卻看明白了,因為謝鈺的一魂一婆在他手上,搞不好他醒不過來就是因為缺失了這一魂一魄。 “爸,我去!”季真言堅定的說。 季偉東瞬間感覺自己的一張老臉火辣辣的疼,他手指敲著桌子罵:“你是真想守活寡?” “剛剛阿姨說謝鈺可能醒不過來,只是可能,就是說還會有醒的可能,再說,他變成這樣都是因為去找我,要不是我……”他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季偉東,“爸,我很快就回來,好嗎?” 他想看謝鈺一眼,僅此而已。 “去,可以,但是有時間限制,兩年,兩年后我兒子必須回國?!奔緜|看著他兒子最近的表現,真的是一顆心都記掛在謝鈺身上,狀態差到極點,如果不讓他倆見一面,以后還不知道要出什么事,他現在要為他兒子爭取最大的利益。 “可以,就兩年?!敝x煙也答應了。 這件事敲定之后,季真言叁天之后就跟謝鈺都父母一齊飛去了美國,重新踏上這片土地,看著紐約熟悉的街景,他恍惚間生出了隔世之感。 謝煙帶著他一路去了私人醫院,在車上,謝煙怕季真言心里壓力大,便提出讓恒榮證券拓展海外市場,在紐交所上市。 季真言搖了搖頭,“阿姨,你不用覺得這件事對不起我,他現在出了這么大的事,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我,我會好好照顧他,等他醒了之后,我們就兩清了,您的好意我心領了?!?/br> “你跟鈺鈺當真就走不下去了嗎?”謝煙不是那么死板的女人,雖然說同性間的婚姻很少見,可架不住他兒子天生是彎的啊,都彎了二十多年了,他們做父母的不接受也得接受。 季真言又搖了搖頭,“阿姨,我跟謝鈺但是家里的獨子,總是要傳宗接代的?!?/br> 他終于屈服世俗了。 “也好,人格有志,我們決不勉強你們,去醫院之后你什么都不用做,有護工來做,不會很累?!敝x煙貼心的說。 老實說,她見到季真言的第一眼還挺喜歡這個外表看上去溫和無害的男孩子。 倆人下車后走上醫院大樓的頂層,到了病房外,謝煙站在病房門口說:“用學術話語來說,他現在是植物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醒,你進去好好看看他吧?!?/br> 她給倆人留下獨處的時間,讓護工都出來了。 季真言慢慢的走進病房里,腳步沉重,每一下都伴隨著沉重的呼吸,病床被白色的簾子遮住,他指尖顫抖的把床簾拉開。 謝鈺躺在病床上靜靜的沉睡著,白皙無瑕的肌膚幾乎快和白色的床單融為一體,微曲的長發垂在耳側,濃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高挺的鼻梁下,鼻翼輕輕煽動著。 他沉睡的樣子美的像一幅畫,可謂歲月靜好。 季真言鼻頭一酸,眼淚瞬間模糊了視線,他恐怕再也見不到謝鈺攝人心魄的藍色眼眸了。 他慢慢走到床邊的單人小沙發上,坐了下來,靜靜的看著謝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