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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gt; 的確,她深覺這件事其實輪不到她做決定。何況她想自己領兵,總不能自己給自己安個大將軍拿著兵權就跑……但敬帝又何時能好呢? 想的有些心煩意亂,翟羽起身,往外間去透氣。 此時正是一場夏雨后??諝忾g有泥土的腥悶氣味,卻是翟羽喜歡的自然。她深深吸了兩口氣,放寬了情緒……拖著便拖著吧,反正兵力和糧草籌集也一樣需要時間。幾天而已,任翟玨往內多走幾步也未嘗不可,又與她何干呢?她是翟玨那方的呀,她才是翟玨埋在京城最大的一步暗棋呀…… 心底這份焦慮,是迫不及待,還是愧疚作祟呢? 想了想敬帝的身體安危,再想想自己的前路,翟羽心情又低了下去。 不小心踩入一方水洼,淺藍色的云紋錦鞋邊緣開始滲水,翟羽自嘲地摸了摸鼻子。 還是去看看敬帝吧。 她轉身往敬帝寢殿凌絕殿行去,走到殿前便遠遠發現門口竟無守衛宮女待命,只得敬帝近旁服侍的高公公和柳醫正兩人。翟羽挪步過去,高公公看到她似是想說什么來阻止,卻最終默然低首,翟羽由此直直走到門前,尚未靠的很近,便能聽見里面敬帝沙啞又蒼老的聲音痛到極點的責備怒斥—— “太子,你且說說這三十四年來,朕待你如何?幼時親自教你讀書寫字騎馬射箭,只盼你有朝一日能繼承朕所打下的這美好江山,不求你威震四海,成為千古明帝,卻至少穩當無過,頂天立地。你性子生來良善柔順,缺乏殺伐果斷的氣度,我便請最好的儒師教你仁義道德,還想你雖可能無法用強大的武力戰勝諸國,卻能以‘仁’治天下,使四海歸心也是不錯。早先你做的不是很好么?可只是為了一個女子,不過一個女子!你便將所有仁德廉恥拋在腦后,驕奢yin逸,腐敗枉法,為所欲為!置朕于何地,棄這個天下于何處??? 朕和你母后,自小青梅竹馬相互扶持。當年朕并非太子,娶她為正妃后,卻又因為野心,娶了白后,并諸般寵縱。自那之后,你母后除了敬語,再沒與朕說過一言半句。在白家的支持下,朕登上皇位,封了你母后為皇后,封你為太子,昭告天下。本是最尊寵的地位,卻還是只能眼睜睜看著你母后一天天憔悴消瘦,最終早早辭世,離朕而去。她在閉目前才對朕說了句話……她求朕廢了你的太子之位,說你不配擔此重任…… 朕本以為這是她的負氣話,卻不想還是她看的真切……這么多年,朕想著要補償你母后,補償你,恨不得將全天下所有你想要的東西都給你,你所有的胡作非為,朕通通包容,并想方設法為你遮掩……可最終是朕錯了,錯的離譜,你實在沒有一點能當太子和國主的德行,朕太溺愛你,總想著你是個善良的孩子,總有一天會迷途知返,朕只要為你撐著,等到那一天就可以了。但如今,朕也是無能為力,再保不住你了。羽兒是個好孩子,朕希望她能代你盡這本該屬于你的責任,你卻擋了她的路……咳咳咳咳?!?/br> 在敬帝的劇烈咳嗽聲中,翟羽卻是驚的手心出汗,聽敬帝這意思,竟是要在此時廢太子?的確,若此時廢太子,等于廢了翟玨造反所打的旗號,如果翟玨繼續堅持,便是確確實實的亂臣賊子,野心當誅……但,同時,如果此時廢太子便等同于敬帝承認了自己之前的錯誤,低聲下氣地向翟玨請和,以敬帝那好戰與驕傲的性格,似也是不可能的…… 那便是……讓太子……去死? 翟羽為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匆匆掩住嘴,像是怕自己叫出聲來。HAíταńɡSHUщυ.VíP灬 “朕累了,你下去吧?!?/br> “是,不孝子翟珹告退。愿父皇龍體萬安,洪福齊天!” 隱隱聽得太子重重叩首的聲音,翟羽回過神,往邊上讓了許多,看著門打開,額頭發紅的太子從殿內出來。他腳步并不慌亂或惶然,只看出些許不一般的沉重,卻沒有回頭地走了。 “高德……”聽敬帝脫力般的喊聲自殿內衰弱傳來,翟羽匆匆對慌張轉身的高公公做了個讓他不要說的手勢便急急離開凌絕殿,趕往東宮。 在太子所住的園子前,心急火燎的她被人攔住。眉毛一豎,她沖那兩名侍衛怒喝:“大膽!也不看清是誰就攔!我是你攔得住的么?” 兩名侍衛竟被她吼的一怔,園內恰好傳出一把雖有些沙啞卻還算溫和好聽的男聲:“讓皇長孫進來罷?!?/br> 翟羽從恭敬稱“是”的兩名侍衛間沖進園內,從盛夏蔥蔥蘢蘢的樹蔭間看見太子正坐在亭下,悠悠然給自己斟一壺酒,四周既無美人也無絲竹,倒是難得的清靜…… “不要喝!”翟羽急喊出聲,心里還盤算著是該就近撇一只樹丫或是彎腰抄一塊碎石向那酒壺擲去……卻不料太子一頓,抬眸看行色慌張的她一眼,再失笑地晃了晃手中酒壺,“你不必急,這并不是毒酒?!?/br> 嘎? 翟羽險些摔上一跤。原來他并不是想就此清靜地死去,倒是她誤算了天時地利。 她緩下腳步,整整衣襟,再一步步走上亭子,在白地藍釉的瓷墩上坐下,又平緩了呼吸,才直直看向眼前她恨了十五年的人,發現原本心中面目可憎的太子其實有著溫潤的眉目,想來再年輕十余歲,也是位豐姿玉樹的美男??上Т藭r已是憔悴無比,兩鬢蒼蒼。 翟羽鎮定了下情緒,說出心里想了一路的話:“請你不要死,至少不必為了我死?!?/br> 皇爺爺當他是她的生父,此時讓他這個“無用”的生父為她犧牲還勉強算個道理,但她和他都是明白,兩人間不僅毫無血親,還有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仇與恨,這件事便是大大的沒了道理。她怕他想不開,早就想尋秦丹而去,此時只是得了個借口與理由。 “哦,沒事,我活著本就沒有什么意義,這你也明白,”太子飲下一杯酒,沖她無所謂地笑笑,“何況早前徐太醫替我診脈也說過,以我現在身體的狀況,就算不酗酒,也很難安穩地活過這個冬天?!?/br> 停了停,他笑著看向翟羽身后的宮墻及高遠的藍天,“此時出了這事,想想倒覺得徐太醫像個算命的?!?/br> 翟羽原本正拿起酒壺,想為自己也斟一杯酒,聽他此言,手重重一顫,美酒灑出酒杯,濺在光滑潤澤的瓷桌上,散出一陣清冽的酒香。 他看她神情,嘆息著搖了搖頭:“沒想到你會為此事覺得難過,你和你娘一樣心底良善?!?/br> hā iТá ń gSHuWU.,てοM 翟羽嘴唇一動,想說些什么,卻半個字都沒說出,而太子停了停,見她眼眶泛紅似快要哭出來,便又取笑她:“還一樣是紅顏禍水……以前我偶爾看著你便會想,若翟羽著女裝,天下美人怕是盡失顏色矣?!?/br> 翟羽也終是將情緒穩定下來,勾起唇角笑笑:“我倒想做禍水,歷史上能成為禍水的紅顏多半心狠;若心不狠,紅顏不是禍水,紅顏命薄?!?/br> 太子微怔,隨后大笑出聲,笑罷后用酒杯碰了碰她面前的:“有理,為你這句話,當喝一杯?!?/br> 翟羽也微笑,舉杯飲下杯中酒。 “現在這般局勢,你想好接下來你要怎么做沒有?”一杯飲盡,太子問翟羽。 “我想領兵出征?!钡杂饹]有防他。 太子有些詫異:“哦?你以后真打算繼承皇位?” “不,我要自由,”翟羽坦然對上太子的視線,“領兵出征后,我會敗給翟玨,再遁走,過無拘無束的日子?!?/br> 太子隱笑一聲:“你對我倒是坦誠,不怕我告訴誰?” “你對四叔沒那樣深厚的兄弟情,你知他在利用你,甚至害你性命,雖然你心甘情愿,那這也最多算個相互利用;至于皇爺爺那邊……你知道我是女的,若真想要我命,何必這般大費周章來套我話,對你也沒好處?!钡杂鹩纸o自己斟了杯酒,說的不慌也不忙。 “原來你看的很透,”太子嘆息一聲,“說你‘禍水’倒沒有說錯,肯用整個南朝的將來,數十萬將士的性命和黎民百姓的安危做你報復和脫身的籌碼,你無愧‘心狠’二字,只是你又如何對得起待你不薄的父皇?” “他待我不薄首先因為我是你的‘兒子’,其次因為我比你爭氣。少了這兩樣,他殺我怕是比誰都快?!?/br> 翟羽懨懨放下手中一直轉著的酒杯,低下眉眼,“不過你說得對,我對不起他。這也是我不希望你死的一個原因。七叔手上加上原本邊境駐防的將士,除去折損也還有十五萬之多?;薁敔斪屛翌I兵出去,為擔心我安危,怕比這個數量只會多不會少。那應該是窮盡了整個南朝的兵力。這筆兵力再落到七叔手上,四叔六叔等人就算從幽禁中被放出,也無法逆天,皇位將必定會屬于七叔。我希望那時你能勸勸皇爺爺,都是他的兒子,他對你太好,卻對其余太過刻薄。他當年欠了莊后,卻未必沒有欠白后;你無心皇位,七叔有心,給他個皇位做補償也不算過分?!?/br> “我死不死也無所謂,到時候父皇別無他法,自然會想開,”太子笑了笑,又問,“我只疑惑你怎知父皇不會派六弟領兵?” 翟羽沉吟,“的確,這是我唯一擔心的。雖聽說六叔的手反復不愈,但我想那只是他的托詞,皇爺爺應該也明白。 六叔和四叔心生不和后,皇爺爺倒是愿意信他,但心底未必不會生疑?;薁敔敩F在全心全意信的只有我。何況我畢竟年幼,立些戰功,對我以后能跨過輩分登基也有輔助。他心里只要有這個想法,我就能說服他陪我孤注一擲?!?/br> 太子拊掌而笑,似是在贊揚翟羽思慮周全,又舉起酒杯:“既是如此,祝你心想事成?!?/br> 翟羽低垂眉眼,倒看不出什么喜色,一仰首,喝完杯中酒。沉了片刻,她又低低開口:“還有一事……” 聽到這四個字,太子的神色也同樣低沉下去,長嘆一聲,截過她的話:“我知道你想要說什么……待我死后,你便將你娘的靈柩從皇陵里起走,想辦法和你爹葬在一起吧。在她生前,我想方設法拖住她,沒必要到死后還要在一個墓室里同xue異夢。 至于你爹,當初雖是我逼他至山崖,卻是他自己說對不住我,然后跳下去的,倒讓我這之后毫無報仇的快意,只后悔為什么當時沒拉住他…… 對你說這些,并不是想告訴你我并不是你殺父仇人。終究我不殺他,他卻還是因我而死,也是我毀了你一家的幸?!?/br> 我只是想,以后你到你娘靈前也能這樣告訴她,或許她在那邊能少恨我一點……” “這你不必擔心,我爹應該早便跟她說了?!钡杂鹩钟X得眼眶發澀,晃了晃杯中酒,輕輕開口。 “也是,是我多想了?!碧幼猿靶π?,又說,“真是奇怪,以前老希望她若不愛我,便恨我好了,越多越好,至少心里有我,怎么也忘不掉……現在,卻覺得夢一場一般……待我死后,若真有奈何橋孟婆湯,我一定會認真喝完,將她忘得干干凈凈,下輩子,也別再遇到了罷?!?/br> 太子說到這里,扶著瓷桌稍有些搖晃地站起身,目光依舊停留在翟羽身后那遠處高高的宮墻,“翟羽,你說你想要自由,可自由不是飛出這高墻就能擁有的?!?/br> “放眼四海,最高的墻其實在你心里。心自由了,你才真正地自由了?!?/br> 翟羽走出園子時,腳步也是不穩。在月亮門前,她回首,心里默念著太子最后說的話,終是轉過身去,朝著園中跪下,認認真真地長磕下去。 太子這一生也許就輸在太軟弱了,唯一的堅持,最后只用在想要使她母妃活下去……若是她母妃從未出現在太子生命中,本性良善的他或許還是會輸給四叔,最后無法繼位,卻或許能平平靜靜地死去,唯一不甘失意是己不如人,遠不該這般失魂落魄、心神俱傷的下場…… 情之一字,真是害人匪淺…… 翟羽正當感慨,卻聽得一聲嘆息,被一雙有力的手從后架起。 “跪在濕的地面,想跪多久呢?” 翟羽抬眼,便見到夏風那張過往十分滄桑、現下非??±实拿嫒?。 她自己站穩,沖他笑了笑,問:“你可知道皇爺爺怎么樣了?” 夏風搖了搖頭,“不太好,上午見過太子又昏睡過去,我方才才去了凌絕殿輔助柳醫正施針。聽說他召見過太子,我便猜你肯定追來了東宮。這才來找你?!?/br> “聰明?!钡杂饘λ诡?,心里卻是疲累非常。想著敬帝現在昏睡,她不如也去小憩片刻,敬帝醒了,自然會召見她。便又對夏風說,“你陪我回去睡會兒?” “陪?”夏風頓時露出驚恐的表情,仿佛路遇登徒子的良家婦女,“這樣妥當?” 翟羽橫他一眼,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