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倒頭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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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孩,跟個啞巴似的,我看不是個上學的料。 ” 馮玉姜聽了這話,心里不禁訝異,便仔細看著眼前的小女孩,安靜地站在她跟前,睜著兩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看,嘴唇緊緊閉著,一眼看上去像是呆愣愣的。 太安靜了。真不像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怎么會這樣 “這孩子,一直都這樣嗎” “一直都這樣,幾天都不說一句話,問她什么也不說,上個一年級,教什么都學不會,我自己教她班的數學,我教了她一個學期我一共也沒聽她說過幾句話?!毙iL一看就是那種老民辦教師,骨子里脫不了莊戶人的根本,說話念念叨叨的,“十個手指頭有長短,這小孩,不是上學的料子。連個作業都不寫?!?/br> 馮玉姜只知道小兒媳婦從小家里頭比較貧困,上輩子小兒媳的確不大愛說話,但也不是這一副傻不賴呆的樣子啊 “小滿,你過來?!瘪T玉姜伸手把小女孩拉到自己跟前,撫摸著她細軟的頭,“我問你,家里頭還有誰啊” 小女孩半天沒搭腔,校長又在旁邊嘮叨上了,“你問她十句她也不說幾個字,這樣的學生,沒法教?!?/br> “小滿,你想上學嗎上課能不能聽懂”馮玉姜放軟了聲音,拉著小女孩問她。小女孩瞪著兩只大眼睛看她,一聲也不吭,像極了受了驚嚇的小狗小貓。 “她這學上不上,沒啥兩樣,教不會她。她爸酒憨子一個,一天里都能喝三頓酒,家里頭過得揭不開鍋,喝了酒就找村干部要救濟。她媽吧,除了看她弟弟,就整天跟他爸鬧,鬧得一個家雞飛狗跳的?!毙iL這說話,一點都不避諱何小滿在跟前,“不是我多事,你要是資助她兩個錢,白天拿回去,晚上就叫她爸買酒喝了,喝醉了還會罵大街呢!” 酒憨子,當地農村對“酒鬼”的稱呼。 怎么會這樣馮玉姜好一陣子迷茫,上輩子她對小兒媳婦家里的況也知道,就是窮的慌,至于小時候的事,隔著好幾十里路,她只知道小兒媳的爸在她沒成年就死了,聽說是肝病…… 馮玉姜忽然就有點心疼,這孩子真叫人心里不落忍。她轉念一想,小五生下來,家里的日子就一天天好過了,跟他哥他姐不一樣,小五算是沒吃過苦,整天快快樂樂的。想起小五那聰明勁兒,馮玉姜忽然覺著,眼前這孩子跟小五放到一去,真難說能不能行。 然而就算她趕明兒不再是自己的小兒媳婦,想起上輩子這孩子的孝順體貼,馮玉姜說什么也不能不管這孩子。 馮玉姜便掏出兩百塊錢,遞給校長說:“這孩子我說了要資助,說話就算話,我也不強求她考大學有出息啥的,起碼,她十六歲之前得給我好好呆在學校里。這點錢,放在學校里,不用給他爸,需要什么花銷,你就幫這孩子交了,往后每學期我定期地給。學好學不好是一回事,這孩子,總得有人管他?!?/br> “這樣啊,你要這樣說也行??!”校長似乎對馮玉姜的堅持十分不理解,疑惑地打量了馮玉姜兩眼,還是接過那兩百塊錢,說:“行,我給她先收著,留著給她交學費啥的,光是交學費買文具,這錢一整年也用不了。你放心,我不會用到旁的地方,頂多看著不行給她買個文具啥的?!?/br> “那就謝謝你了,往后她有啥需要,你打這個電話跟我講?!瘪T玉姜隨手拿起筆,給他寫了個號碼,又在旁邊寫了個馮字。 馮玉姜跟校長說了一會子話,拉著何小滿囑咐了幾句好好聽話之類的,便跟校長告了別要走,她才一站起來,衣襟忽然叫人拉住了。馮玉姜一回頭,何小滿兩只小手拉住馮玉姜的衣襟,兩只眼睛怯怯地望著她。 “姨,我不要錢?!?/br> 馮玉姜蹲下來說:“這個錢不給你拿回去,給你上學用的,你好好讀書認字,往后我有空還來看你?!?/br> “太多了,我爸知道會來要的,他要去就買酒喝了?!?/br> “不叫他知道,他不會來要的?!瘪T玉姜忽然感覺這孩子心里頭啥都知道,比起幸??鞓返男∥鍋?,她早熟多了。 “招了鬼了,你說這孩子還真跟你有緣,我教她這老長時間,跟我都沒說過幾句話?!毙iL在一旁說。 “是個可人疼的孩子?!瘪T玉姜來這一回,算是做了一種承諾,不管將來這孩子會不會是她小五的媳婦,她都有責任來管她,畢竟上輩子,這孩子就跟自己親生的閨女一樣??!她決定,往后有空了,總得來看看孩子。 不然她能怎么著人家家里頭還爸媽,就算她爸是個酒憨子,可她馮玉姜也不能就把人家閨女給帶走了呀! 這一年,正好是九零年,剛出了正月,孫老太忽然就病倒了。馮玉姜接到孫家二嫂打來的電話,說: “妹子,咱媽有點小病,忽然念叨想看看你了?!?/br> 馮玉姜一想,過年前去送的年禮,過年后孫老二照例來叫親戚,大年初二她帶著新婚的傳強小兩口子去拜的年,這才沒多少天啊,怎么忽然就說想她了 馮玉姜隱隱就有些不好的感覺,總覺著心里很不安心似的,趕緊就安排了手上的事,叫人開車送自己去孫家。 馮玉姜匆匆趕到孫家,卻看到孫老太并沒有啥大礙,歪在床頭上,靠著被垛子看電視,孫老頭也坐在床邊凳子上看電視??匆婑T玉姜來了,兩個老的咧著掉了門牙的嘴就笑。 “你說你二嫂,我不過就是念叨了你兩句,她怎么又把你叫來了” 馮玉姜見老太太精神頭還好,便稍稍放了心,說:“媽,我這不也想你了嗎,我就來看看你?!?/br> “你那一大家子,大人小孩的,哪能說來就來,我這不是好好的,沒啥?!睂O老太擺手,“不過你來了也好,你幫你二嫂看看,她個拙貨,我叫她給我弄送老衣裳呢,她說手笨不會弄?!?/br> “二嫂手笨,我手更笨。媽你說你好好地,你尋思這個干什么!” “我不就是尋思,人老了總得準備著。你也別避諱,我還能活到千年黑萬年白的” 馮玉姜在孫老太床邊坐下來,陪著她說話。她帶了些子孫老太愛吃的點心來,就拿出來給她吃。這老太現如今水果是不太容易吃了,不光是咬不咬得動,說只要吃了點水果,嘴里僅剩下的幾顆牙就酸。孫老頭不光不吃水果,這兩年連甜的都不吃了,凈喜歡吃那些子軟軟爛爛、味道清淡的東西。 兩個人東一句西一句地說話,說了一會子,孫老太瞇著眼睛開始打盹。 “你媽打盹了,叫她睡會,你也去歇會子?!睂O老頭吩咐她,自己仍舊守著電視看,就是把那聲音調到幾乎聽不見了。 馮玉姜便扶孫老太躺下,給她蓋好了被子,自己輕手輕腳地出了東屋。 馮玉姜來到孫二嫂子住的西屋,正好看到孫二嫂子正在做針線活,她手里的東西馮玉姜認得,那是送老的鞋子,靛藍的鞋面,繡著金黃的花紋。孫二嫂子一針一針地走線,見馮玉姜進來,也沒起身,只是順手拉了個凳子過來,招呼道: “妹子,這邊坐?!?/br> 馮玉姜挨著她坐下,眼角瞥到床上的簸籮筐上頭放著一身靛藍帶福壽團花圖案的壽衣,馮玉姜心里咯噔一下子,吊著心問: “二嫂子,你看咱媽她……” 孫老太這回有病,其實也算不上病,本來是年紀大了腿腳有點不好,她是個要強的,天剛黑,不肯在屋里頭解手,非得自己去院子里上茅廁,天冷路滑,誰知道路上摔了一跤,傷倒沒傷著,半邊身子嫌疼,就叫兒女限制在床上了。 “啊哦……”孫二嫂子見馮玉姜擔心的臉色,先是一怔,隨即看到手中的送老鞋子,便笑了笑,說:“不用擔心,我看咱媽還行,一時半時不會有啥事的。不過咱媽這都八十二了,要說這年紀,有些東西給她準備準備也沒啥?!闭f著她悄悄地湊近馮玉姜,小聲說:“到底是年紀大了,這一摔,這兩天吃飯少了一大半,我真有點擔心?!?/br> “也是,年紀大了,準備準備,算是添福壽了。我看咱媽精神頭還好,好好養著,到了春暖花開就該好起來了?!?/br> 馮玉姜看看簸籮筐,在里頭翻了翻,拿出另一雙寶藍的送老鞋面說:“那這雙鞋,我來給咱媽繡吧?!?/br> “你繡什么繡又不急,我自己個慢慢弄好了?!睂O二嫂子說,“你那一大攤子事,你忙得夠嗆!我已經給她做好兩身了,夠用了,那個是留著給她趕明兒壓腳頭的?!?/br> 老人過世后入殮,可以在棺木里放一些衣物陪葬,一般是放在身旁或腳頭的,叫做壓腳頭。 馮玉姜忍不住責備自己:“你都給準備好了,我落得清閑,要我這閨女有什么用!” “看你說的,這些年,年禮節禮,衣裳鞋襪,好吃好喝的你都往這送,關鍵是你一來,咱媽她就高興,什么呱都愿意跟你拉,你這閨女,夠貼心的了?!?/br> 孫二嫂說著努努嘴:“喏,你想幫忙,那有鋪蓋的褥子,我還沒顧上弄,那個縫起來快,你給縫了吧?!?/br> 家境好,愿意講究的人家,老人過世入殮,要放新的被褥,可著棺木尺寸做的。當然,不講究的人家,就用老人在世時的舊被褥入殮也行。 馮玉姜跟孫二嫂一塊把那被子、褥子都做好了,看著天色晚了,便動身回家,本來孫老太想留她住一宿的,可想想她家里頭如今還有個小六,四個月大的小六,開始認人了,白天誰抱誰抱,晚上便不愿要旁人,見不著馮玉姜就哭鬧,馮玉姜如今晚上都不敢在外頭留宿了。 馮玉姜坐上車,趕在天黑前回到了家。她怎么也想不到,隔天下午,孫家打來電話,孫老二的兒子打來的,說老太太剛剛過世了。 馮玉姜當時正在莊園里頭,安排開春后栽果樹,還有客房部開始營業的事,那時候她已經有了自己的手提電話,當時是那種“黑磚頭”,還有個專門的霸氣名字,叫“大哥大”,如今變得精致小巧,都叫手機了。 電話直接打到了她的手提電話里,馮玉姜一聽,愣了愣,手提電話從手里滑出來,掉在地上。 孫老太八十二了,生老病死,馮玉姜能接受,但是兩天前還跟她說話拉呱,也太意外了!馮玉姜慌慌張張往外頭走,一邊叫莊園幾個主管。 “你幾個商量著辦,我得趕緊走?!?/br> 馮玉姜說著,眼睛里就有了濕意,她抹了一把眼淚,叫人去喊司機。這時候姜嫂子過來拉住了她。馮玉姜跟孫老太的分,這些年姜嫂子多少聽她說過。 “看你慌的,你就這樣去你別急,先去換換衣裳,還有你這算是燒倒頭紙,你總不能自己去,你得等著你家四哥一塊啊?!?/br> 農村死了人,要經過陰陽先生定下正日子,叫做殯。然而至近的親人,只要老人一死,就應當趕緊先去燒一遍紙,叫做燒倒頭紙。 馮玉姜聽了姜嫂子的話,急忙叫人開車去接鐘繼鵬。她自己在原地轉了一圈,才想起來姜嫂子叫她換衣裳。 因為大兒子結婚,又是才過完年,馮玉姜身上難得穿的鮮亮,深紫紅的羊毛呢大衣,穿在她身上氣質十分好,硬是把四十四歲的她襯托得三十多歲的樣子。 馮玉姜三兩下解開大衣,脫下來隨手扔在床上。她在莊園里有自己的房間,預備她在這邊休息。幸好這天氣冷,她備了幾件衣裳在這邊。馮玉姜打開衣柜,拿了一件灰黑色的大衣穿上。姜嫂子進來,見了她的穿著不贊成地說: “你是閨女,晚上守靈,白天去外頭送湯,這春寒料蕭的,穿這個冷?!?/br> 姜嫂子便去翻馮玉姜的衣柜,找出一件厚實的黑色羽絨服,叫她換上。 不多會子工夫鐘繼鵬被接來,見了馮玉姜便安慰了一句:“這么大年紀了,算是喜殯,你也別紅眼腥腥的了?!?/br> 馮玉姜跟著鐘繼鵬一路直奔孫家,一望見那熟悉的院門,馮玉姜悲從中來,再也忍不住便放大悲聲哭了出來。她一路奔到孫老太靈床前,忍不住就撲到靈床上痛哭失聲。 兩邊早有幾個孫家本家的婦女,趕緊過來拉住她。老規矩說,人走了,兒女哭歸哭,不能撲上去哭,把那淚水沾到逝者身上,叫逝者心里不舍,無法安心離開陽間。 孫老太已經穿扎停當,一方火紙蓋住了她的臉,據說這是不叫她看見兒女悲傷而留戀人世。馮玉姜叫兩個婦女一左一右拉著,便跪在靈床前,真心實意地痛哭了一場,孫二嫂子,四嫂子,還有幾個侄子紛紛過來勸她。 人吧,感需要宣泄的。馮玉姜哭一場喊一場,等到心里那止不住的悲傷哭出來了,漸漸也就平靜了。孫二嫂子便拉著她,跟孫四嫂子一起小聲說話。 “別這樣哭,這樣哭還受得了咱媽八十二了,走了也該走了,是喜殯?!睂O二嫂子嘴里說著,眼圈里卻又濕。幾個兒媳婦,就數她跟老婆婆一直住一塊,感最深厚。 馮玉姜問:“怎么突然就一下子走了大哥、三哥他們還沒來到呢吧” “太突然了,沒預料的事。這兩天也沒啥旁的表現,就是吃飯少,我說帶她去醫院看看,說什么也不去。今天一大早跟我說試著不舒坦,動彈的力氣都沒有,瞇著眼睡覺,趕到10點多鐘,我看著就不行了,抽抽地直出氣,我趕緊叫人,再一回頭咱媽就走了?!?/br> 孫二嫂子說著唏噓:“唉,你還算好的,怎么說也在咱媽臨走見著了她一面,家里頭大哥,三哥,老四老五,都沒在跟前,等來了不埋怨我嗎怎么就不早早通知他們回來看咱媽一眼……” 孫四嫂子說:“二嫂,你可別這樣說,咱媽福氣厚,沒受一點罪就安穩走了,都是預料不到的事,怎么能埋怨你” 孫家家大業大,在外頭的兒孫紛紛往家里頭趕,孫老大跟孫老三幾乎同時趕回來的,免不了各自一場痛哭,孫家老五來的再晚些,總覺著老長時間沒見著媽,再一見面就陰陽兩隔了,哭得十分傷心,好容易才勸住。 孫軍趕回來時,身后還帶著鐘傳慧。本來鐘傳慧作為外孫女子,還是干親,可以不來的,但她看著孫軍難過,想著她媽也肯定難過,便決定回來送孫老太最后一程。 孫軍領著傳慧一進靈堂,也不像父母那樣哭喊,只是跪在靈床前,默默地掉眼淚,過了老半天,他也沒用人勸,自己擦干了眼淚,走過來跟長輩打招呼。 “大伯、大娘、二叔、四叔……”看到馮玉姜跟鐘繼鵬,繼續叫人,“姑,姑父?!苯辛艘蝗θ?,便不再說話,自己在邊上默默地站。 五個兒子被孫老大召集到一塊,開始商量孫老太的殯事。按農村風俗,這樣的喜殯,是應該好好cao辦的,再說孫家戶門大,人面廣,來吊孝的人肯定十分多,這是一場大殯,要好好地安排好。 馮玉姜跟孫家幾個兒媳婦聚在一塊,都是穿著寬大的孝衣,腰上拉著長長的孝絳粗麻繩,頭上頂著長長的孝巾,湊在一起說話,互相安慰著。人吧,到了孫老太這個年紀,兒孫悲痛是悲痛,但哭過了喊過了,總是能放得開的。 這其實是馮玉姜頭一回見著孫老三兩口子。他兩口子都在部隊上,行動不那么自由,回來當然是回來過,馮玉姜都沒見著。孫老二、老四、老五她都熟悉,孫老大也是見過兩回的。馮玉姜看著孫老三,來家奔喪脫掉了軍裝,但那腰桿硬是筆挺的,跟普通的老百姓到底不相同。而那孫家三嫂子,見了馮玉姜便微微笑著,說: “妹子,總聽軍軍提起你,我們倆這還是頭一回見面??!” 作者有話要說:先要感謝水漾兒、貝陛吻雯、青青梧桐幾位妹子投的雷。 今天心十分不錯,工作上終于解決了一個大問題,算是順利通過了一道關,往后一段日子,可以稍稍輕松些了。話說boss大人欺負人啊,女人當男人使,男人當騾子使,而橙子,雖然是個妹子,很不幸似乎也是當騾子使的,可惡。詛咒他每天回去給老婆跪鍵盤!boss的老婆是個外科醫生哎,怪不得boss總是很怕老婆,不聽話,說不定他老婆半夜弄個手術刀,剖了他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