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山居種田養娃日常 第80節
一群來幫忙的村民們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道該不該幫沈三說個幾句話,一時沒人動彈。 陳有田幾個沒那么多顧忌,都翻墻了,難道還是進去干好事嗎? 他們天然是站在桑蘿那一邊的,見村里人沒動,陳有田、施二郎、盧大郎和盧三郎幾個就上前擰人。 桑蘿與周村正和眾村人行了一禮,道:“多謝村正和各位鄉鄰夜半過來幫忙,非是我桑蘿不饒人,只是我一個弱女子帶著兩個小兒住在這山里,要是夜半翻墻進來毫無代價,以后不知要壯了多少人的膽,我們的日子也就沒法過了?!?/br> 說罷又施一禮。 村里一群漢子剛才還真覺得桑蘿有點太過強硬了,到底是叔嬸,關系再差,把人綁了送里正處理是不是太心硬了點?這年頭這樣的事送到里正手里,那就跟見官只差一步之遙了,里正是可以決定上報不上報的。 但聽桑蘿這樣一說,頓時也能理解了。 是啊,說到底就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娘子,帶著兩個八九歲的孩子,還住在這么偏的山里,今兒要不是沈三和李氏被鵝咬得太慘叫聲極度慘烈,住得離山近的幾戶人家聽到了喊了人來,真出點什么事,誰能知道? 今天沈三和李氏翻進去沒事,明天就不知道什么癟三無賴都敢往里去了,只想想就替桑蘿捏出一把的冷汗來。 一時都為剛才覺得桑氏冷血的想法慚愧起來,連忙擺手,那會說話的就道:“都是鄰里,守望相助原是應當的,村里也確實不能有這樣的風氣,阿烈媳婦莫要客氣,山里夜冷,回去吧,我們把人帶下去,有事明天再說?!?/br> 周村正等村鄰們表了態,這才道:“進去歇著吧,兩孩子怕是也嚇著了,好好安撫,明日一早我會讓人去請里正里長過來,這事會給你們一個說法?!?/br> 桑蘿道謝,送了眾人幾步,一直看著沈三和李氏罵罵咧咧被村里漢子們押了下去,走得遠了,才笑笑回身看院外的三只大鵝去。 三只大鵝雖還認不得桑蘿是主人,但剛剛經歷了一場酣戰,正是威風抖擻的時候,脖子伸著頭昂著,那叫一個牛轟轟。 桑蘿看得樂出了聲,贊道:“干得挺好,明兒給你們加餐!” 三只大鵝昂首挺胸,鵝啊鵝啊的回應。 桑蘿看過鵝和竹籬笆都沒什么問題,這才轉身回院,上好了門閂。 沈安和沈寧早就起來了,只是先前桑蘿沒讓倆孩子出去,這會兒聽著外邊消停了,正在院里等著桑蘿呢。 三人一起回屋,沈寧臉上一點兒沒有被李氏罵的那幾聲影響,反而滿是雀躍:“大鵝這么厲害的嗎?” 給她出大氣啦! 桑蘿笑:“是,以后你給這幾只吃好一點,等養熟了認得咱們了就放出來養,往后看家護院就指著它們了?!?/br> 現在各道門都有鎖了,灶屋因為修得大,只站在窗口這邊看也看不到什么敏感的東西,孩子們要來玩完全可以進前院了。 沈寧興奮的點頭:“嗯,我一定好好養!” …… 山下,沈三和李氏還真被五花大綁搡進了村里一間破屋里關著。 嗯,十里村不是一個大姓的,沒有祠堂這玩意,開大會都是曬場站著來,所以還真沒祠堂關這兩口子,當然只能關掉一間絕戶的破屋里了。 出來幫忙的漢子們歸家,各家拿這事議論自然不消說。 周村正回到家,村正媳婦和兩個兒媳也都披衣出來問情況。 兩個兒媳自然有周大郎和周二郎去說,周村正這邊回到房里,跟自家婆娘道:“沈三和李氏怕是盯上桑氏那做豆腐的方子了?!?/br> 把山上的事細說了,道:“好在這桑氏也厲害,不知道是不是早有察覺,悄沒聲的弄了幾只大公鵝在院外放著,沈三和李氏今天算是吃了大虧了,衣裳上都沁出血來了?!?/br> 周村正媳婦撇嘴:“那也是該!” 財帛確實動人心,但這兩口子那真不是個玩意兒。 又問:“現在呢,怎么處置?總不能就這么揭過去吧?鵝咬一咬算什么,真就這么輕拿輕放揭過了,那桑氏以后在山里可過不著安生日子了?!?/br> 周村正就笑:“沒有,放心,陳施盧三家都幫著出頭呢,虧不了,而且桑氏也是厲害的,硬起來大乾律相關律令能直接一字不漏背出來,軟起來也放得下身段服得了軟,原本覺得她厲害冷硬的,也覺得她不容易了?!?/br> “沈三和李氏現在都被綁了起來,明天會找里正里長過來,總要震一震村里這些人的?!?/br> 最近是有些人心浮動,現在大家還有吃有喝的,大多數人家都還稱不上難,可到年后可就難說了,這樣的事不收拾好,后面要是碰上更不好的境況,村里就別想太平了。 不過沈三這事不好說,盜竊未遂,連墻都沒能翻過去,其實是個很有cao作空間的事情。 要是得罪的是世家大族,發配你去干個三年苦力也沒二話,苦主若是個升斗小民,草草揭過的也比比皆是。 端看里正里長的態度和那桑氏的態度和本事了。 …… 第二天一早,還沒到各家吃早食的點,村里忽然響起了鑼聲。 村里人聽到曬場那邊傳來熟悉的三聲鑼響時,頭皮都是一緊,這已經是下意識的反應了,畢竟這兩年多來,曬場這邊銅鑼一響就從來沒有過什么好事。 不過想到昨天沈三兩口子鬧出的那一樁,又放下心來,應該是處理沈三兩口子翻墻行竊的事,周村正昨天不就說了嗎,今天請里正里長過來。 桑蘿在山上也聽到些許動靜,也是這樣想的,鎖了門戶,帶上沈安和沈寧也下了山。 沈家,沈金沈銀幾兄弟昨夜里睡得沉,山上那點動靜沒聽到,還不知道自己爹娘昨晚搞了大事,人已經被綁了。 兄弟幾個一早沒看到自家爹娘,只以為兩人是下地了還是干別的什么事去了。 這會兒聽到曬場鑼響,拉著走路還不太穩當的甜丫,也跟著去湊熱鬧。 一路上有人指指點點,沈金正覺奇怪,就有人笑道:“小金還不知道你們爹娘干了啥???他們昨晚翻你們大堂嫂家的院墻要偷盜被綁了呢,這會兒人關在村北荒屋里,你們弟兄幾個沒去看看?” 沈金沈銀:???? 你在說啥??? 拐了方向就要往村北去,那人又笑:“不用跑,沒聽敲鑼了嗎?沒準馬上就押來曬場了?!?/br> 沈金哪聽這許多,把甜丫兒交給沈鐵帶著,跟沈銀兩個就往村北跑了。 大家說著熱鬧往曬場那邊去,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準備去瞧樂子,自然,還少不得嗡嗡議論的。 有昨晚聽了桑蘿的話覺得桑蘿強硬一些情有可原的,自然也有覺得桑蘿太過厲害太過冷血的,一樣的一點,都不覺得村里的鑼響跟他們自身有關,都當作是一場熱鬧。 只有周家人神情凝重,因為他們很清楚,他們爹才剛讓老三去請人的,他們老三這才出發呢,哪那么快里正和里長就都到了? 所以,這鑼響根本就不是沈家的事。 周大郎看著他爹:“爹,不會又加什么稅吧?” 周家人前一陣常往縣城去,是聽到一些關于外邊的風聲的,現在各地加稅都加得厲害。 周村正搖頭:“應該不是加稅,再加稅明年開春大家就得吃草了?!?/br> 一旁的周二郎攥了攥手:“現在農忙剛過,不會是要征徭役吧?” 但他們今年已經服過三次役了,總服役天數加在一塊都達八十余日了,這,不能再來第四回 了吧? 第89章 徭役 周里正滿面喜氣,手上捧著一卷布告,好似捧著一卷圣旨。 桑蘿愣是從他身上看到了那么一點兒‘周公公’的氣質來。 趕到曬場來的人瞧著周里正這神色,也是一臉莫名。 周里正笑:“諸位,圣上這些年巡行天下大家都是知曉的吧?” 十里村村民一臉的漠然,自然是知道的,圣上要是不喜巡行,他們這些年也不用服那么多的役,這算是什么喜事嗎? 周里正還真拿這個當喜事在辦,畢竟接待好了,從上到下都是能加官進爵的,雖然輪到他一個小里正的概率低到微乎其微,但際遇這種事情,誰知道呢。 他笑吟吟托了托手中的布告:“圣上近年常往南行,咱們縣令大人算著許就是這一兩年就該到咱們這邊了,不管圣上來是不來,咱們下邊的準備總要先做起來,所以諸位瞧瞧,為了迎接圣駕,今冬咱們得先把路修一修了,一家出一丁,一個月的役力?!?/br> 別宮行館那是確定之后的事,修路卻是可以先準備起來的。 周大郎和周二郎的臉都垮了下來,徭役,又是徭役,這是一點閑也不肯給他們留啊,把人當牲口,下死力氣用唄。 不,連牲口都不如呢,這年頭誰家有頭牲口,那都是小心照料,愛惜得很,哪舍得往死里用? 周大郎和周二郎這樣想著,周里正已經展開布告念了起來,底下十里村的村民是一臉的麻木。 官府要用人,發個征役布告就行,又容不得他們反抗,一年又一年的,早都習慣了。 他們甚至慶幸,只是修路,只是一個月。 好歹不是跟七年前那樣,被征走挖河挑沙子,一挑就是三年,村里絕了戶的那一家,唯一的一個男丁就是死在挑沙的路上。 也不是跟四年前那回一樣,征了稍懂些木匠手藝的民夫去修朝廷在南邊征用的戰船,那一回因為朝廷催得緊,被征去修船的人日夜都不能停息,有累死在船邊的,有沒日沒夜的泡在水里,大腿或是腰部以下泡爛了,生出了蛆蟲的1。 陳有田就是那一次被征去,他幸運一些,回來還剩了半條命,家里窮盡一切去治,養了一年,才算撿回命來。 修路一個月啊,村民們聽到這個,竟是齊齊松了一口氣。 人群之中有個漢子,極度興奮:“周里正,一天管幾頓飯?” 桑蘿訝異于那道聲音里的激動,循聲望去,旁邊就有婦人低聲道:“周癩子家今年交了稅,明年怕是要揭不開鍋了,服役雖說吃得不好,但好歹還是給吃的,倒能省出口糧來?!?/br> 原來這就是周癩子。 周里正通知服役的事,從來看到的要么是苦臉,要么是諷刺的神情,要么是麻木而面無表情的,難得碰上這樣捧場的。 他笑道:“自然管,管兩頓?!?/br> 周癩子一聽只有兩頓,臉上的興奮僵了僵,服役干的都是重體力活,只管兩頓指定是要受大罪的。 轉而一想也是,哪一回徭役能管三頓呢? 有吃就不錯了,好歹省出一個月的口糧來。 他搓著手,一張溝壑縱橫的黑臉膛子還是騰起一點子希望的紅光來。 周里正把眾人神色皆收眼底,頓了頓,這才道:“這一回與往回有些不同,從前服徭役只需每家一個十八歲以上的男丁,家中沒有適齡男丁的就不需去了,這一回時間雖不算緊,但任務重,咱們縣令大人體恤大家勞苦不易,也是為表公平,決定家無男丁的就由婦人上,不計男女,不分老少,總歸一戶要出一人?!?/br> 話音未落,人群中就轟鬧了起來。 “婦人怎么干得了修路那樣的重活?” “我們家只剩老人和孩子,難道我這把老骨頭去?還是家中稚子去?” 沈安和沈寧也緊張了起來,沈寧已經不覺握住了桑蘿的手。 桑蘿閉了閉眼,她再是沒有想到,有一天服役這種事情竟會落到她這樣一個才十五歲的女子身上。 這到底是個什么世道? 照周里正那話去說,這家要是沒有她,只有沈安沈寧兄妹二人,合著小兄妹二人里還要拎出一個去服役? 何其荒謬! 周里正由著人群鬧鬧哄哄說了會兒,這才抬手壓了壓,道:“靜一靜,聽著,縣令大人也有言在先,若是女子與老幼服役,自然是安排相對輕省的活計,挑水做飯,就算是修路挑沙,那分到的工也會少一些,這些都不需擔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