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斗劍
時空恢復常序,正是那遲醉夏夜,北宮府邸,上御冕暫住的別院。 院子里栽著一棵枝繁葉茂的廣玉蘭,樹干筆直,綠油油,密盈盈的葉子隨風慵懶地伸展著,發出“唰啦、唰啦”的輕響,翠綠中點綴著大朵、大朵,白荷般的花兒,開的干凈皎潔,靈秀更勝月影。 只隨著月牙形的瓣間或一落,地上水磨的青石磚上便多了一輪白,疏落的分布著,卻也布滿了中式的庭院,月光一照,雪霜般動人。 可惜,如此慵懶曖昧的夜,如此極富靈性的庭院,卻被兩撥劍拔弩張的人所辜負。不過對立的雙方面子上還算客氣,只是冷言冷語,夾槍帶棒地一來一往,已經消磨了不少夜色。 細心看便能發現,雙方的“發言人”都不是關鍵性人物,他們每每發話都需問過核心圈內的人。 只是雙方的核心人物,一個臉色陰郁,表情漠然;另一個則更難揣測,似笑非笑,不置可否的表情,倒是身上的那份雅致,格外引人注意。 再仔細聽雙方的爭辯就能明白,原來院門口候著的那撥人是府里的安檢人員,奉命前來搜查府里剛剛遺失的“物品”,哪怕是府里暫住的“貴賓”,也沒有特例。 院內攔著的一撥人覺得受到了侮辱,以他們主子的高貴身份,怎會做出“偷竊”的行徑?因此矢口否認,更別提讓對方“搜”了,哪怕是靠近半步,都不允許! 雙方就這樣各執一詞地僵持著,直到兩扇雕花楠木門被從里面打開,小樓內又走出一男子為止。 后來的男子徑直走到兩撥人對立的分界線處,月光下這才看清,來人華彩熠熠,天生的風流俊逸,正是北宮陽。 立刻有人恭謹喚他:“大少爺?!?/br> 陽點點頭,懶懶開口,對象卻不是喚他那人:“我看時間不早了,你還是離開吧?!?/br> 沒人敢應,一時間只剩寂靜。 此刻卻見院門那撥人中走出一個來,本已如雪的發在月下一晃,竟如結霜般耀眼明晰。 “陽少爺也在這里,倒是全了?!便y發男子緩緩開口。 陽眉頭一蹙,表情已有三分不快,七分隱忍,語氣也僵硬下來:“彬,這里還輪不到你說話?!?/br> 彬仿若沒聽見般,繼續:“府里丟了東西,總要有個交待,陽少爺卻一來就趕我們,難免讓人……” 卻聽北宮陽重重一聲喝止:“大膽!你這是在質疑我嗎?就算我真做了什么,也不是你能評定的!” 彬卻完全不在意陽語氣中的嚴厲,淡笑,說:“屬下自然不能,但是尊者的命令,陽少爺總不能也不顧吧?” 誰知陽瞬間換了副陰冷的面孔,冷哼一聲,答:“你這話一點都不在理,首先,這院子不是我的,住的是家族貴賓,別說我,尊者都要給上三分面子,更何況,就算這里是我的地盤……” 他頓了頓,彎出一抹譏諷的笑,接著說:“這么半夜三更的鬧騰,我會連院子都不給進,直接把你們……‘請’出去!” 聞言,彬的表情一滯,思慮片刻后才答:“陽少爺,無論哪種方式,這事都要有個交待?!闭Z氣似柔,實則更硬。 北宮陽卻不再搭理,繞過,徑直走向對面的人群。 沒有人阻攔,自動為他讓開一條路徑。 陽在那俊雅男子面前站定,壓低了聲音與他貼面道來:“丑事你要多少人知道?你有沒有為月考慮過??退了他們,我們的事情,私下解決?!?/br> 說完他后退一步,卻瞧見對方正噙著完美動人的輕笑,偏著頭打量著他,眸子,如深海般晦澀幽深,猜不透,卻知也在權衡利弊。 良久,藍眸一眨,終于出口:“都下去?!?/br> 很快,閑雜人等如同秋風掃落葉般退了個干凈,小小的院子里,只站著四個人,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的很長,腳底的玉蘭瓣,得了風,悠悠蕩漾起來。 “她呢?”將臣一開口,就這冷冷兩字,連疑問都用的極輕,似怕驚動什么。 陽卻避而不答,只用眼瞄了瞄彬。 “上御先生不也沒走嗎?”將臣如是回答。 陽只能收回眼神,壓低聲音:“我還是那句話她要的,你沒有,也給不起!” 對方沒有反應,冷漠的俊臉上一對寒霜般的眼睛。 “你要的已經足夠了!不要太貪心!”警告的語氣。 “貪心?她從頭到腳,從里到外都是我的,哪用得貪心?”冷光游移,答得自信。 “她不是你的!我和她一起長大,最知道她的心愿,也許冷了一點,也許犟了一些,不過,卻是纖塵不染的特例!自由、幸福、平靜是她應得的!你不是說要讓她永不知情嗎?為什么帶她回來?!是你先違規,怪不得我!” “陽,和這種禽獸廢話什么?直接讓他滾出去!”剛剛礙著人多,上御冕一忍再忍,如今徹底爆發,重話脫口而出。 “上御先生,好了傷疤,就忘了疼?”將臣卻不生氣,笑著反問。 上御冕仿佛被針刺了般,身體一搐,細長的眸子里火花四起,朗聲挑釁:“我向來光明磊落,最不屑那種背后突襲的下三濫手段,有本事,真刀真槍比上一回,看看是誰留下傷疤!” 意外的,向來心思縝密,喜怒不易形于色的將臣竟脫口而出:“可以,比什么?賭注呢?” “當年還欠著一次比劍吧?這次爺心情好,成全你!賭注……還用說嗎?”上御冕邪邪一笑,右手虛晃,剎那間多了一柄漆黑細長的武士刀。 原來早有準備。 將臣笑笑,不以為異,月光下,緩緩舉起的雙手間,各一把通體凝翠寒滯的流云紋短劍,正是常用那對。 “我不占你的便宜,武士刀對武士刀,公平!”上御冕轉身取過另一柄白漆蒼龍紋刀鞘的武士刀,亦是寒光粼粼,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他將刀拋與將臣,對方流云刃回身,接過,直直拔刀離鞘,剎那間寒光耀耀,發出龍吟細細的嗡響。 也就在同時,上御冕以快速兇猛的氣勢已然襲到。 未曾想這些只發生在短短幾秒之內,將臣的雙眼卻仍似停留在刀刃上,面對攻擊,以為將臣會避,誰知他將刀尖一立,只在對方襲到的千分之一秒,由下自上地一撩,直取上御冕的小腹,似乎打算與他同歸于盡。 北宮陽的驚呼風般掠過,高大的廣玉蘭樹,枝葉懶懶輕搖,幾片瓣兒悠悠落下 只見上御冕騰空而起,月空中多了一抹漆黑的凌厲,卻始終跟著一點寒光,隨他騰挪而直指天際。 上御冕只能變招,一扭腰,險而又險地躲過了撩向自個兒小腹的光點,接著手中的刀一抖,尖一顫,瞬間幻化出幾朵花,卸開了重新劈向自己右肩的一刀,勢頭兀自未盡,一刀直取對方左肩,卻沒想對方身形挪移如幻影曇花,只一虛晃,刀尖便沖著青石磚而去。 上御冕即刻改變攻勢,落地,收招,以極快速度確認方位 將臣正在他對面,噙著淺笑望他,兩人這一來一回,換了個位置而已。 上御冕心驚,剛剛最后那刀,本該輕易取他左肩,可是卻被他逃過,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北宮將臣,還有什么本事,你就盡管使出來!”他收斂心神,左手,忍不住也握上刀柄,沉下身子,做出新一輪攻擊姿態。 將臣也將手中的武士刀輕輕揚起,肅殺沉重的武士刀在他手下,竟有了幾分劍的靈性,卻見他將其隨意舞動幾筆,管不得刀尖雨點般碎開的殘花,極迅,卻極溫柔地攻近,刀尖直取上御冕胸口! 但見他勢頭雖輕,猶如微風中輕輕落地的花瓣,可刀身卻發出陣陣低低的嗡鳴聲,顯然蘊藏了極猛的力道,加之鬼魅般的速度 上御冕手中寒刀一指,爆發出一聲怒吼,同時迎了上去。 就在兩刀即將相遇時,將臣手中的刀突地一顫,由原本極輕變成了極狠,出手如電,刀光如雨般狂野地攻了出去,一口氣連出數十刀,刀刀兇狠。 上御冕轉攻為守,先牢牢地守住門戶,雖說稍有些被動,可守得極穩,堪堪躲過這一場暴風雨般的攻擊。 兩刀在空中接連硬碰了十余次,相纏抵斗的身姿伴著武士刀的寒光,融成暗夜魅影。刀鋒掀起的狂風將那些靜止的玉蘭花紛紛揚起,又瞬間將其剪成碎屑,落雨紛紛,妖嬈無比。 這是場驚心動魄卻又勾人心魂的較量,院子里,北宮陽和彬各立一角,心神已完全融入進去。 除了清脆的碰鳴,院子里一片寂靜。 綿密的攻勢將盡,上御冕低吼一聲,開始轉守為攻,手中的刀接連抖出朵朵花火,追上了正抽身后撤的將臣…… 又一場你追我奪即將上演,卻聽到打破夜空的一聲驚叫 “?。。。?!” 叫聲尖銳而凄厲,震動了在的場所有人。 只見糾纏在一起的刀光同時撤退,在空中沖撞起最后一縷火花,頻頻退后的兩抹身影不待站定,便向著同一個方向迅速移動過去。 而觀戰的兩人,也早已不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