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285 章
這么答姜湛的,“江山的事兒,我朝祖祖輩輩三百年來花了多少功夫、折了多少人去折騰,豈能是這么簡單的?” 姜湛聽了這話,握著筆踟躕,在他手臂間扭頭看進他眼里,清澈的眼瞳中印出他的模樣來: “那江山是什么樣?” 他便握住姜湛的手,笑起來,畫開了: “這江山嘛,可大極了。那江,是極深的,那山,是極遠的?;噬弦粐?,須得要有能窮千里之目、能聆萬里之耳,和能穿峻嶺之聲,方能觀照縱任,讓天下萬民感沐圣意?!?/br> 姜湛覺得他說話好笑,像說書的:“朕又不是天兵神將,哪兒能有那樣的東西?” 裴鈞停了筆,單執起姜湛的手指,點點自己鼻尖,又點點姜湛耳尖,在姜湛笑聲里輕輕道:“皇上的眼耳口鼻,就是這宮內宮外的宮人臣子。只要皇上善用良人,則天下之事,便會如投食之雀,向皇上熙熙而來的……” 記憶中少年天子的笑聲恍似風吹竹林,偶然的訝異,又如石落泉驚。而此時此刻獨立在御書房正中,轉過身來面向裴鈞的姜湛,不笑的臉上卻僅僅徒留當年的輪廓,其清美雖不改,意氣卻再不相似。 少年帝王褪去稚氣的音色盤桓在殿中,空空淡淡地道: “裴鈞,實則這畫……早就不是我二人當年畫的那幅了?!?/br> 裴鈞的記憶忽被此言折損,擰眉看過去,只見姜湛把手中的金雞鎮紙輕輕放在了一旁木案上,一邊向他走來,一邊繼續道: “那畫我當年太喜歡了,覺得真漂亮。剛畫好的那陣子,夜里我躺在榻上,也止不住拿出來看,誰知一夜竟落了火星子,迎風一吹就燃起來,險些把帳子都燒著了,最后撲來搶去只搶下一半兒……另一半兒卻燒得一片黑渣,落在我寢宮里,再沒有了。我怕你知道了生氣,總得想個叫你不再疑心的法子,后來便聽了胡黎的,只按記得的模樣摹了幅極相似的畫,叫人裱起來掛上墻去,你來了,便告訴你:這畫我掛上去了,我很喜歡,往后咱們日日都能瞧見它,多好? “裴鈞,你從前說過,說自古以來,沒人會去管大匾上掛著的和墳頭里藏著的東西究竟是不是真的——因為它們都成了人的念想,那就沒有人再會留意它究竟是不是什么……如今我想,你這話果真是對的。畢竟這幾年過去,這畫真真假假,你無數次抬頭去望,也從沒覺出過不同……就像篤信它絕不會有假似的,竟叫我都快相信它是真的了……” 裴鈞只覺胸中一空,聽見自己在問他:“所以從一開始……掛上去,這畫就是假的?” 姜湛站在他身前,回身再度望向那副高掛的江山圖,認真搖了搖頭,抬手指過去:“倒也不是。我搶下的那半幅真畫,就裱在那假的后頭呢?!闭f到這兒他放下手來,似乎一樂,“只是我不說,大約再有多久……你也不會知道了?!?/br> 說完他看向裴鈞,神色頗風清月明:“我聽說,前日你從晉皇叔府上出來?” 裴鈞一凜,開口道:“煊兒在晉王府摔斷了腿,我去接煊兒回府?!?/br> “哦,竟是摔了?!苯奎c了頭,似有憂心地嘆了口氣,“我還當七叔手段了得,怎連個孩子都照料不好……聽說他是去你府上搶了姜煊回去養的,怕不是終于開始著緊子嗣了,要把姜煊接回去當兒子罷?” 裴鈞眉心一緊,心下生出股厭煩來:“晉王不過是關照皇孫,皇上太過多慮了——” “多慮?”姜湛微微勾起唇角,纖麗的眉眼睨向他,似乎在笑,“一個死了爹的皇孫,身上流著蔡家的血,舅舅又姓裴,如今就扔在宮外沒娘養……換作是你沒有子嗣,再換做是你重兵在握——換作你是晉王,你會不會多此一慮?” “你想說什么?”裴鈞忽覺此刻的姜湛有些瘆人,不由往后退了半步,提起十二萬分精力警告道:“煊兒還小,他也是你的親侄子,你可不要對他——” “對他怎么?”姜湛漸漸收了笑意,仰頭真誠地看進他眼里,“我是他親叔叔,比晉皇叔還親他一輩兒,我怎么會害他?我是為他好,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