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2 章
“你聽我說,我替你備好一條路子……” 便是只往京中手眼通天的人里數,曹鸞此人亦算得上極為得力的一個,裴鈞貫來知道。否則此時此刻此種境地下,這無官無職無有皇親之人,便絕無可能入這戒備森嚴的大內天牢,更不可能來見他這御筆欽定處斬的死囚。 此生三十余載沉浮紅塵宦海,裴鈞萬花叢中歷了此身,酒rou高朋從未短過,可最后至此兇險潦倒關頭,他卻早也料定——若是世上還能有人來見他一面,那來的,就必定只能是這總角相jiāo的老曹。 囚室無燈,一片昏黑,曹鸞全然瞧不清內里境況,此時只隱見當中那鐵鏈束縛的人影勉力微動,似是真起身了,便趕忙急道: “子羽,你聽著,明日一早換餐時分,會有人來接你走?!?/br> ”到時你喬裝出了宮,就從水路西下,去尋我同你提過的孟廣秋……” “大難如斯,宮中朝中一番血洗,如今傾巢之下無有完卵,就連蕭家、梅家亦受牽連。你家中資財抄沒、產業全失,朋黨門徒盡散,一切只可作從頭再來,那改名換姓之事,孟氏自早有計較……” “往日京中風光榮華、高官厚祿,今朝灰飛煙滅,哥哥知你一定恨,卻也需暫且先放放。過三五年待風頭過去,你若是想,未嘗不可再尋個——” 哐啷! 忽一聲鐵鏈猛響,一只可怖血手從柵間伸出,瞬時緊攥了曹鸞五指。 曹鸞一驚住口間,只聽囚室內靜默片刻,才響起一低沉嘶啞的氣聲: “……算……了?!?/br> 一朝權臣,一夕落馬,各處暗害加諸牢獄,早叫牢中人被du得啞了,生出滿口血瘡,如今單是說此二字已是要命般艱難,使曹鸞這往昔舊友聽來目下一熱,正待提氣再勸時,卻已又聽他艱難再道一聲: “算了……” 緊握曹鸞的血手徐徐放開,其上傷痕累累、血膿滿布,待慢慢張開來,更露出掌心一道被利器透穿的猙獰傷口,血尚未凝,卻已是黑紫。 曹鸞幾覺雙目被刺痛,下刻凝眉抬頭間,又終看清鐵柵后那鞭痕各處的慘絕人臉,和那人滿身囚衣上淋漓的血。 裴鈞隔著鐵柵沖他咧嘴一笑,那一刻仿若還是當年來尋他搗蛋的頑痞少年模樣,可眼梢彎起時勾出的細紋,卻又將這廿年的風雨都道盡了。 不過只是二十年間,他此身已被塵世磨損,如今一落大獄,那踏過黃沙的雙腿折了,筆舞翰林的兩手廢了,就連曾在金鑾寶殿上舌燦蓮花、指鹿為馬的一張嘴,也再說不出囫圇話了。 ——怎么走? 還再待什么三五年? 裴鈞沉默將他血手再覆去曹鸞手背上,顫顫地拍下。 等過多時,他又甚為珍重地再拍了第二下,終極力吐出最后一字: “……走?!?/br> 曹鸞扶柵的手氣力頓失,待搖搖晃晃站直起身,只來得及赤目再看那牢內一眼,含恨閉目中,側旁引路內侍已將他往外處一請: “曹先生,時候到了,這邊兒罷?!?/br> 天牢外寒風似刃,夜雪如泣,曹鸞行在蒼茫白絮中無力開握雙手,低頭見月影恍惚下,十指微顫間,入目滿是沾染而來的血。 夜色愈濃。 禁城內殿雕樓宮闕之間,有一列重臣雁行。 為首老者銀卦紫貂,暖袖攏手,乃內閣首輔蔡延。他兩撇灰眉下目色晦然,行走間一言不發,而他身后剛調任了吏部尚書的三兒子蔡嵐,卻倒玉樹臨風、明眉開眼,走得似春風拂面,其后有各部部堂緊步相隨,亦都是蔡氏門生徒從,至此朝中結束了十載之中官分二姓的局面,往后亦再無什么裴姓爪牙。 未幾,少帝姜湛所居的崇寧殿到了。諸官候在殿外本yu請安覲見,只因憂慮圣躬抱恙離席可有大礙,然殿外太監卻只說皇上無事,已口諭眾卿不必掛懷,旁的也并不多提。 諸官聽了,各自相對一眼,想是覲見不成,只好跪禮告退。 走出大殿的這行人中,蔡氏父子又是打頭的,恰與一眾入殿的內侍相互擦肩。 蔡延似有所覺般停步回頭,見內侍當中帶了個宮外人,正被近身緊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