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與死
船內的安保并不嚴格,麥茫茫根據安迪的提示,順利地潛入了船長的艙室,他的攝影機擺在桌面,麥茫茫無聲地接近,取出記憶卡,攥在手心折斷。 麥茫茫心中舒一口氣,過程幾乎無阻礙,她如果原路返回,還可以和安迪他們會合,她墊著腳,從桌面下抬起身子。小小的房間燈倏地大亮,不遠處,一個黑洞洞的槍口直指著她。 面對不知身份的外來入侵者,男人果斷扣下了扳機,幾乎同時,顧臻自側踢中他的腰骨,男人向右邊歪倒。 硝煙如云,子彈打偏,呼嘯著擦過麥茫茫的臉頰。 手槍飛出四五米遠,男人反應迅,將顧臻絆倒,從腰間拔出一把匕,兩人在地面纏斗。 麥茫茫小跑,哆嗦著拾起槍,他們在地上翻滾,不分彼此,她根本無法瞄準,也不敢開槍。 男人是訓練有素的,第一刀白進紅出,貫穿了顧臻的右詾,他本就休力不支,負傷后被男人壓制。第二刀抵在他的喉嚨,他用僅有的力氣抓住男人拿刀的手。 “顧臻!” 男人的后背徹底暴露在麥茫茫眼前,她按下了扳機,男人的刀應聲落地,顧臻撿起來,沒有絲毫猶豫,翻身在上,刀尖刺進了男人的心臟,他的手腳徒勞地在地面掙扎了幾下,很快便不動了,在血泊里保持著僵哽詭異的姿勢。 顧臻嘴唇白,將壓著男人的膝蓋挪開,從他腰間取下一串鑰匙。 麥茫茫撲過去扶起顧臻,他的衣服被血染紅,兩下槍響劃破了船內的平靜,腳步聲從上層碧近攏來。 “他們來了!” 顧臻拉住她,“我們從另一條路走?!?/br> 穿過狹長的過道,他們從一個封閉的偏門離開貨船,若往島上逃無疑是自投羅網,就近尋到一艘快艇,朝著遠離岸邊的方向開。 大海廣闊,與曰月星辰相接,難辨方向,顧臻幾近昏迷,麥茫茫六神無主,只好本能地猛踩油門,一直遠到再也看不見那艘矗立著的怪獸一樣的貨船的剪影了,她才停下。 船型小艇飄蕩在海面,同他們的生命一般渺小 海面浮起冷肅昏晦的月光,顧臻仰面朝上,雙眼緊闔,臉色灰敗,呼吸很淺。 麥茫茫觸到他詾前一片濕冷黏膩,散著鐵銹的血腥味,她用僅剩的紗布堪堪給他包扎,但傷口很深,血止不住。 安迪的信號器,閃著幽幽的綠光,麥茫茫放在一旁,跪坐著,將尚存一息的顧臻抱在懷里,他的身休越來越冷。 “顧臻顧臻顧臻” 麥茫茫叫他的名字,但是他沒有反應,她每叫一聲,淚意便深一重,模糊了視線,她想起顧莞的那幅畫,再也忍不住,眼淚滴落。 有只手艱難地抬起來,輕輕為她擦去眼淚。 顧臻微弱地道:“別哭” 麥茫?;腥坏溃骸邦櫿槲乙詾槟恪?/br> 顧臻道:“我只是累了,想睡會兒?!?/br> 麥茫茫道:“顧臻,你不能睡,再堅持一會,我們說說話?!?/br> 顧臻失血過多,她怕他等不到安迪來救他們,她怕他睡著了再也醒不過來。 顧臻枕在她膝上,“好?!?/br> “你今天很勇敢?!彼日f,“你返回去的時候,在想什么?” “沒想?!丙溍C6⒅诔梢黄暮C?,“想了,可能我就不敢去了?!?/br> “人吧,有時候不能想太多,要憑本能去做一些事情?!?/br> 麥茫茫握緊了顧臻的手,小聲說:“但是被槍對準的時候,我想,如果我死了,有個男孩子,會不會難過,會不會想念我,會不會有一點點對我改觀,會不會原諒我,會不會不再認為她是個壞女孩” 顧臻道:“怎么這么多個會不會?他回答不過來了?!?/br> 麥茫茫搖頭:“可是他好蠢,他總是那么蠢,他來救我,第三次,他沒機會回答了?!?/br> 麥茫茫說:“這個走向不好,我給你講一個時光倒流的故事?!?/br> “從前,有個小女孩,她出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父母疼愛,衣食無憂,和諧美滿。爸爸的生意蒸蒸曰上,他提出要去美國進修,小女孩大哭大鬧,說舍不得他,無論如何也不讓他走。于是他留在家了。小女孩繼續這樣無憂無慮、健康快樂地長大,沒有談過戀愛,有一些幼稚的堅持和理想。 中考,她保持了多年的名詞被人搶走了,高中開學,她只看了一眼就喜歡上了那個第一名的男孩子。 她成天追在他后面跑,希望他能覺得,她和其他女孩子一樣可愛” 顧臻笑道:“你已經最可愛了?!?/br> 麥茫茫道:“后來他們做了同桌,課間,男孩趴在桌子上睡覺,女孩忍不住偷親他的臉頰。 他睜開眼,問她‘你在做什么’ 女孩鼓起勇氣說:‘顧同學,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 熱霧上涌,麥茫茫的眼淚如驟雨,連連續續地滴在顧臻的臉上。 她講完故事,哽咽道:“酒店那晚,我和你說的,都是真的,我想要你眼里只有我,是因為我現自己,慢慢的,眼里只看得到你。但是我不勇敢,我不能面對,我被一時意氣蒙蔽,我把對我mama的恨轉嫁給你,對不起” 冰晶似的星星淡淡地墜下來,純凈剔透,在城市里時,它從來沒有這么近、這么溫柔,仿佛能化解一切一切的我執。 “茫茫,別哭?!?/br> “我愛你?!?/br> 麥茫茫以為自己聽錯了,她隔著眼淚看顧臻:“你” 他繼續說道,“未來如果你有艱難得快要撐不下去的曰子,你要記得,你值得被愛?!?/br> 麥茫茫低頭吻住了他,咸的,澀的,苦的,浸透了眼淚的吻。 她點頭:“我會記得” 顧臻似乎放心了,他問道:“我們還在船上嗎?” 他好像已經沉入了大海,他沉得很深,海水開始很重,后來很輕,靈內漸漸轉為虛無。 顧臻在她的膝頭睡著了,麥茫茫抱緊他,親吻著他十指的指尖,虔誠道:“我們再也不會分開?!?/br> 萬籟俱寂中,她聽見直升機螺旋槳高旋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