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復嫁(雙重生) 第69節
他想要沈遙凌給過他的笑容不會再被其他人擁有,無論是同窗、典學,還是別的什么人,他想要從來沒有除他以外的人來分享沈遙凌的快樂。 但他又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事實是,一定有很多人愿意圍在沈遙凌的身邊,愿意和沈遙凌分享。 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在這其中排第幾個。 寧澹不由自主地說:“你還生我氣嗎?” 問完之后寧澹就自顧自地閉上嘴。 他覺得這句話問得對他十分不利,因為他還沒想好如果沈遙凌點頭說是,他要怎么做。 沈遙凌愕住,隨即古怪地看著他。 “生氣?” 她疑問的語調好像一個直立起來的小老鼠,譏誚地歪頭看著眼前的人。 “所以,你一直覺得我在生氣。生什么氣?” 寧澹被問到了。 其實他還沒來得及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只是直覺地知道沈遙凌對他并不高興。 否則不會離開醫塾也沒有跟他講一聲,也不會完全不搭理他的禮物,對他的態度完全變了,讓他好像半路上被人丟在大雨里,淋得完全摸不著頭腦。 他頓了一會兒低聲說。 “我不知道?!?/br> 沈遙凌短促地笑了一下。 好像是在笑話他的無知,但又好像不止于此。 “所以,”她抬了抬手,做了一個稍等一下讓我想一想的手勢,然后抵在自己的下頜上,輕輕淺淺地敲,“讓我確認一下現在的狀況?!?/br> “你覺得我最近很奇怪,擔心‘我’生氣,所以想哄哄‘我’,于是就做了這些事情來幫我。對嗎?” 沈遙凌條分理析地說著,覺得很有趣似的。 寧澹想了想,點點頭。 謹慎而認真地又補了一句,“抱歉?!?/br> 沈遙凌笑得肩膀都微微顫抖。 她剛剛居然有一點期待,可是在期待什么,她也不知道。 原來是補償啊。 這就……不意外,也不難理解了。 她跟現在的寧澹之間隔了二十年的光陰,說實話,現在她看著寧澹的情緒,就像在看著別人的故事。 看著當時的寧澹,和當時的她的故事。 以旁觀者的身份,看到了一些前世沒有的、另外的情節。 寧澹的歉意,和他給的幫助,如果是落在十六歲的她眼中,一定是很好很好的,很珍貴的寶物,或許會藏進枕頭里,每天晚上都要反復地做這個夢。 但是在現在的她看來,這只算得上是一點施舍。 就好像。 寒天雪地里,一個背著重重薪柴艱難邁步想要去送給別人的人,終于在路上遇到了她想找的那個人,而對方拿出一張火寸劃燃,想要幫她暖暖身子。 沈遙凌笑得有些難以停下,簡直越想越是好笑。 她不是嘲笑寧澹吝嗇。 只是以一個過來人的眼光,覺得他天真。 以為一點星火,真的可以救活一個鉆進了雪洞里的人。 其實沈遙凌愿意相信。 寧澹如今的在意是真心實意給那個十六歲的沈遙凌的。 但他不知道他們之間已經有了二十年的錯位。 沈遙凌漸漸止了笑,眉眼間摻進一點遺憾,又揉進一點欣然。 不論怎么說,那個十六歲的她也在她自己的心里。 寧澹這份由歉疚而來的關心,雖然隔著回響,但也算是傳達到了。 只是,她不需要,“她”也不需要了。 現在的寧澹猶如一個珍貴的青芒,散發出稀有的香氣,初嘗禁果的女孩兒聞見了或許會心馳神往,可現在的沈遙凌已經有了堅實的外殼,這一點點香氣,還不足以打動人。 她已經完整地愛過一遍,她知道什么是愛,什么是想象。 沈遙凌會小心地保護身體里那個十六歲的自己,清晰而殘忍地告訴她—— 歉意不等同于傾慕,在意也不等同于愛意。 她已經徹底明白寧澹的意思了。 沈遙凌點點頭,接受了他的道歉。 就當做是為印南山上的那個凍壞了的姑娘接受的。 又很快地說。 “我沒有生你的氣?!?/br> 寧??粗蜻b凌,遲疑了片刻,罕見地多問了句:“真的嗎?” 這句追問顯得有些狼狽,他通常并不用擔心會上當受騙。 因為大多數人沒有這個膽子,而他也總是能識破所有的謊言。 但是此時卻有些搖擺,不確定。 沈遙凌笑了起來,她的臉頰很柔軟,眼睛明亮得很真誠。 “真的?!?/br> 她說。 沈遙凌的表情看起來可愛得讓人不忍再懷疑,寧澹也只好咽下了更多的追問。 也有可能是因為他也更想要這個答案。 - 沈遙凌滿載而歸,抱著寫得細細密密的簿子去找魏漁。 魏漁見了也是吃驚。 “真被你找到了?” 沈遙凌點點頭,不動聲色地摸了下鼻尖。 “自有高人相助?!?/br> 魏漁聞言,果然也沒有去好奇誰是這個高人。 只是恭喜她。 “好。那你就不用擔心了?!?/br> “那倒也不是……”沈遙凌把東西都放下了,清清嗓子站在魏漁面前,“老師,從現在起,你假裝你是我的父親,然后你來質疑我吧?!?/br> 魏漁:“什么?” 沈遙凌睜著圓溜溜的雙眼,認真道,“因為我現在只是把想說的話寫出來了,可是并不知道真正說出來是什么效果啊?!?/br> 她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說服父親,只能用這種笨辦法,模擬一次。 魏漁“啊”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沈遙凌拽著袖子拖到椅子邊坐下,小象也被拿過來擺在面前充當聽眾。 沈遙凌神情肅穆:“魏大人,我要開始了?!?/br> 魏漁抿嘴一會兒,輕輕笑了下。 這讓他,沒辦法再把這件事只當成一個學子的興趣課業了。 她是真的很認真。 努力得,讓人欽佩。 魏漁輕輕地呼了口氣。 “嗯?!?/br> “不過,別那么叫我?!?/br> “瘆得慌?!?/br> 沈遙凌知道他無心官場,趕緊安撫地點點頭。 隨即雙手負在背后,挺起胸膛,郎朗有聲。 講稿里的內容是她一字一句寫下來的,雖然文辭普通,但每一個細節她都印象深刻。 除去最開始的緊張,沈遙凌的語調很快就變得流暢自然。 字字帶著懇切。 魏漁靠在椅背上,一直專注地看著她。 說到一半,沈遙凌忽然停了下來。 朝著魏漁輕咳兩聲,見他還是沒反應,不得不小聲提醒。 “你要反駁我呀!” 臣子們之間的清談有時更像論辯,要有來有回地給對方挑刺,只有說服了別人,才算達到了勝利。 魏漁有些為難地坐著。 憋了一會兒,魏漁搖搖頭。 “可是,你說的這些,我都很認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