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奇想
早上起來不想再爬山。 容岱收拾齊整,總算翻到件她平時會穿的那種衣服,端莊得體,鐘嘉越說她任何時候都可以被拉去開會。 伏縣有條民俗街,青石板路,仿古建筑。不是近年來流行的描金涂紅,很普通的竹子木頭,地方小,也安寧。 容岱慢慢逛,在各種特產店和飾品店里游蕩。她對外說出門旅游,回家總得有禮物拿出手。 然而伏縣委實沒什么特別,容岱轉到中午,隨便吃了點東西,也沒買到合適的。又跟店家打聽,說有家木制品工藝店,問到地址,坐個小車徑直過去。 午后陽光金燦燦的,苔痕淺淺發綠。石階外放個小木桌子,擺滿小巧可愛的動物木雕,桌前倚靠塊板子,粉筆寫著要價。 容岱掃一眼,東西普通,但這種禮物好在送個心意,誰也不會真講究。 她跨進門,準備再挑兩個大件。 搖椅里老板搭著蒲扇小睡,迷你風扇發出嗡嗡的白噪音。 或許是白天要稍微注意一下,他穿了件白短袖,頭發也比晚上規矩。男孩子長手長腳,皮膚是勻稱的淡淡麥色,肌理分明,年輕光潤。 容岱的心情立時緩和了。 她站著端詳片刻,覺得實在巧,一些念頭冒上來,另一些又沉下去。 男孩子睡得不太熟,迷迷糊糊察覺有人來,掙扎著醒了,丟開蒲扇,手背擦把嘴,正準備說話,看清是誰,嚇了一跳。 “要、要喝水嗎?” 手忙腳亂地起身去找杯子。 容岱說,“好啊,謝謝?!?/br> 她問,“這些也是你做的嗎?” “???是?!毙⌒囊硪淼匕驯舆f過去。 容岱笑,“我想買幾個大一點的寄回家,你幫我選一下好嗎?” 兩個人東拉西扯閑聊,選了快一個小時,最后定下十幾樣小擺件,外加成套成套小動物。 容岱本來想買兩張根雕茶幾,但男孩兒死活不干,說他做的糙,就是充個門面,容岱想買他可以帶著去廠子里,精致得多。 也就作罷了。 喊了快遞來現場打包,等人的時候有別的游客來逛,男孩子去招呼。 他不怎么會做生意,開的價偏低,人家殺價也應付不太好。容岱坐在小風扇旁邊,聽了兩句找機會插話進去,幾分鐘市價給他做成一單。 客人走的時候很高興,謝謝她幫忙挑選。 男孩子都呆掉了,“你好厲害!”又憋出一句,“我都想買?!?/br> 容岱發笑。 告訴他訣竅,“只要別人相信你,你說什么,他們都會聽?!?/br> 這就已經很難了,男孩子摸摸脖子,想再說兩句,背后有電瓶車的聲音。 容岱詳細地交代了哪幾樣要寄到哪個地址,快遞員麻利地打包拉走了。 男孩子送她出門,躊躇地想問晚上是不是還去燒烤攤,忽覺眼前一晃,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已經下意識去撈人。 容岱的鞋跟斷了。 她的鞋底是整塊小羊皮,根本不防滑,下臺階踩在青苔上,險些崴到腳。 好在男孩子眼疾手快,把她摟住了。 兩個人頗為尷尬地對視一眼,又同時笑起來。 “這邊到處都是青苔,”男孩子放開她,眉眼朗朗地舒展開,有些活潑地從臺階上跳下來,側身說,“我小時候滿街跑,都記不清摔過多少次了?!?/br> 長腿一邁又竄上臺階,從屋里搬個小凳子出來給容岱坐。 還拿了膠水。 興致勃勃地蹲在容岱跟前低頭搗鼓半晌,忽然把鞋跟一扔,喪氣地說,“粘不上?!?/br> 好像只沒叼到球的大狗,需要人摸摸腦袋。 他之前對著容岱一直有些靦腆,現在放開些了,本性里開朗親人的那一部分流露出來。 容岱看著他,心里忽然冒出一個很恐怖的念頭。 “你叫什么名字?”她問。 “???”男孩子抬頭,摸了摸脖子,膚色健康,牙齒潔白,“齊俊,英俊的俊?!?/br> “一般都管我叫小俊?!彼a充。 “好,小俊,謝謝你?!比葆仿犚娮约赫f,“這附近有賣鞋的嗎?” 齊俊給她找了雙拖鞋先穿著,又關了鋪子,陪她去買鞋。 容岱故意問,“你不做生意沒關系嗎?” 齊俊在她前面倒著走,笑容燦爛得晃眼,“有你那兩單,多的都掙到了?!?/br> 他又小步跳回來,和容岱并排,“你那雙鞋就不要了嗎?我拿去修一修吧,看著好貴?!?/br> 容岱說好,她還要在伏縣呆幾天,修好了去齊俊店里取。 兩個人交換了聯系方式。 在街邊隨便買了雙藤編的涼拖,容岱又說請齊俊吃晚飯,當作感謝。 結局當然是齊俊帶著容岱去找伏縣的特色小吃,兩個人走街串巷,不知不覺就走成了手挽手。 飯后散步回家,石板路被水洗過了,凹凸不平地積了些水,水洼清凌凌泛著月光。 夏夜的風熏熏然拂過皮膚,容岱聽著他講些不好笑的笑話,大腦清空一樣遲鈍,又放松,心里有種不為人知的痛快和自由。 齊俊家就在鋪子后面,是間小院子。他掏了鑰匙出來開門,猝不及防被容岱推了一把,壓在門板上,非常熱情地親上來。 容岱瘦得很。 骨頭輕,整個抱起來也容易。齊俊先是托著她,不知怎么地又變成了背著她,稀里糊涂地關了門,進了房間,燈也來不及開,雙雙倒在床上。 容岱摸索著趴到他身上,手從短袖下擺伸進去,往上探。年輕男孩子的皮膚光潤,脊背摸起來堅韌有力,喘息也動人。 齊俊一手摟著她,一手去解她連衣裙背后的拉鏈。 一直下拉到尾椎骨,像繭破開,舒展出光裸美麗,蝴蝶骨振翅欲飛。 男孩子小聲地在容岱耳邊念叨,“你好瘦啊,怪不得只吃那么一點點?!?/br> 容岱發笑,笑得有些哽住,大口呼吸著去掀他的衣服。 齊俊伸長手,短袖脫了一半蓋在他臉上,男孩子忽然不動了,聲音模糊地從衣服下傳上來,小心翼翼,“你哭了嗎?” 容岱沒聽清,仍然笑著繼續把他從衣服里拽出來。 男孩子的眼睛黑漆漆的,溫順又平和,像只牧羊犬。 “你哭了嗎?” 月光從窗戶里照進來,容岱好清楚地看見他。 有些困惑,又有些篤定,“你要哭了?!?/br> 容岱捂住他的眼睛。 哆嗦著咳了兩聲,啞著嗓子問,“你多大了?” 齊俊老老實實,“成年了?!?/br> “哦……”容岱慢慢說,“十八歲?!?/br> 比鐘嘉越還小一歲。 這時候她不應該再想鐘嘉越,但鐘嘉越無處不在,她躲不開。 容岱的手機又亮了。 還有很好笑的鈴聲,小孩子幼稚又興高采烈地大聲唱,“我愿似一塊扣rou,我愿似一塊扣rou……” 容岱深吸一口氣,翻身下床,拿著手機走出門,走到院子里。 四下靜悄悄的,蟲鳴也清晰,遠處有酒吧隱約的喧鬧聲。 鐘嘉越有一點喝醉了,沙沙的背景音混著少年含糊的咬字,軟綿綿又興高采烈,“jiejie?!?/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