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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u_me 初雪如約而至。 陸慵躺著病床上,因為疼痛,眉峰微蹙,薄唇淡淡抿著,蒼白又無力。 他睫毛抖動,緩緩睜開眼睛。 鼻尖縈繞著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是醫院。 有人推門而入,于宜捧著束花,見陸慵醒來,她驚訝地睜大眼睛,將花放到一旁。 “你醒了?” 陸慵眉眼透露著淡淡的倦態,手放在腹部發熱的地方,輕聲問:“阿儂怎么樣?” 于宜偏過頭,盯著窗外飄落的雪花,嘆了口氣,卻是答非所問。 “那個人死了,刀上是你的指紋?!?/br> “我知道?!?/br> 于宜了解整個事件后,百感交集,陸慵前途一片光明,可出了這檔子事,以后誰也說不準了。 哪怕是防衛過當,即使判了無罪。 還是會有流言蜚語,還是會有爭議偏見。 他們會說,這個醫生殺過人。 你怎么指望他救人呢? 陸慵。 阿儂。 這兩個名字放在一起,并無不妥。 只是相愛太難。 于宜卻忽然捂住眼睛,感覺有溫熱的眼淚流到手上。 “阿儂她不太好,我帶你去看看她吧?!?/br> * 病房外,陸慵站在門口,看著阿儂搬了個小板凳坐在窗邊,只能看得到她單薄的背影。 這場雪阿儂想了很久,天越冷,她越高興,滿心滿意盼著。 不想,是以這種方式。 正欲往里走,身邊有護士進去,卻見阿儂溫溫吞吞回頭,像只小烏龜,瞳仁干凈得恍若稚子,不摻一絲雜質。 護士與她說話,她也是神色迷茫,不愿理會,又回頭去看雪。 “她醒來有一會兒了,身上傷還好,不是很重,可是神智…神智不清楚,誰也不記得,誰也不說話。醫生說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也不知道多久才會好?!?/br> 聞言,陸慵垂眸,盯著那個小小的背影,忽然想起阿儂醒來時,軟乎乎,咿呀學語似的喊他名字。 ——慵慵。 慵慵。 盡管那時她記憶全無,卻依舊對這世界有認知。 而現在,她沒有了。 她像初初來到這世上的嬰兒,沒有母親的懷抱,無助惶惶。 良久,陸慵才開口,道:“那也很好?!?/br> 那也很好,她不會再受傷了。 不記得遭受過的苦難。 也不記得慵慵。 喉間涌上一股腥甜,陸慵身形微晃,卻轉身往回走。 “你不去看阿儂嗎?” 陸慵步伐微頓,沒有回頭,徑直往前走。 又回到了以前,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著。 “我怕她…認不得我?!?/br> 聲音很輕,飄散在風雪里,什么也尋覓不到。 什么也不怕,只怕她認不得他了。 他無法想象。 于宜走進病房,輕拍阿儂的肩,她受驚地抖了一下,往邊上躲,抱緊雙膝。 她像一只刺猬,竭力護著自己軟軟的肚皮,誰也不讓碰。 “沒事了…沒事了?!?/br> 于宜壓下鼻酸,伸手想抱阿儂,又怕會嚇到她,于是收回手,與她一起看窗外。 誰也料想不到有此變故。 人常說這世界雖然艱難,但仍有希望。 可對于這兩個人來說,希望在哪兒呢? 于宜不知道。 * 入夜,少女窩在被子里,睡得很熟。 門輕輕被人推開,再闔上。 陸慵坐在床邊,眉眼在黑暗里有些模糊,看不出悲喜。 “阿儂?!?/br> 他手指撫過少女臉上的傷,不敢用力,輕輕觸碰,像對待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你能不能…能不能喊我一聲?” ——慵慵。 可她不識他,又從何喊他。 少女蜷縮成嬰兒的姿勢,到底也如嬰兒一般沒有安全感。 是賞賜,也是懲罰。 于他是懲罰,于她是賞賜。 而到最后,都是一無所有。 原本,他們還有彼此,還有一只貓。 那些好日子,似乎都是上輩子的事了,隔著很遠很遠的時間。 可他們還很年輕,年輕的讓人蒼老。 那個男人坐在黑暗里,仿佛本就那么孤單。 “我好想你啊?!?/br> “也想阿貓了?!?/br> 可能,再也不會想起了 傷好些后,陸慵去警局做了記錄,然后回家取些東西。 家里已經被打掃干凈,好像什么也不曾發生。 客廳右側有一個小窩,粉紅色的,還是阿儂親手布置的。 在那之前,阿貓連個正兒八經的窩都沒有。 男人屈膝,半蹲在那個窩前,伸手摸了摸,冰涼的。 記得剛有窩那會兒,阿貓激動得蹭了阿儂許久,然后又無比譴責地踩了陸慵一腳。 “對不起,什么也沒給過你,下輩子要投個好胎,不要再找我這種主人了?!?/br> 可是如果再來一世,那只流浪貓還是會厚著臉皮鉆進這個空蕩蕩的家,想要陪陪這個可憐的男人。 “謝謝你,陪了我這么久,很累吧?!?/br> 陸慵背著光,笑了笑,眼眶卻紅了。 手背的青筋凸起,他不想讓自己太失控。 可眼淚卻搶先一步掉了下來。 笑聲沙啞蒼涼。 他像被這個世界擁抱又拋棄的人。 最可憐。 ——再見啊貓 下輩子, 一定給你取一個好聽的名字。 陸慵 好慘一男的 還有 好慘一貓 然后再抱抱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