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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u_me 阿儂是個怯懦的人。 那段記憶,不是失去的,是丟掉的。 多難堪,多痛苦,才會硬生生從記憶中剜去呢。 人應該勇敢。 阿儂想,電視上都這么演,主人公要勇敢堅強,而不是逃避。 可我不想當主人公。 阿儂窩在陸慵懷里,睡的迷迷糊糊,突然沒頭沒腦冒出這么一句。 陸慵低頭親親她,像親吻童話里的公主,可公主又是主人公,于是他親的是花。 是他的花。 “嗯,你可以當花兒?!?/br> 阿儂吃吃笑了,閉著眼睛伸手扯陸慵的臉:“那你是小王子?!?/br> 阿儂還記得陸慵給她講的《小王子》。 聽完故事,阿儂想,陸慵必須是那個小王子。 那我呢? 我必須是阿儂。 * 阿貓又不在家。 最近與隔壁鄰居家的母貓廝混的厲害,前兩天還被找上門,興師問罪,阿貓躲在窩里不敢出來。 事后,被陸慵提著脖子,扔了出去。 “給你自由?!?/br> “再別回來?!?/br> 阿貓著實心動了,在美色和主人間抉擇了一番,回想著主人養它的那些日子,阿貓頓悟,喜滋滋地跑走了。 可見陸慵是對阿貓多差。 陸慵對貓完全是放養,一點也看不出是個鏟屎官。 今天第三天,阿貓還是沒回來。 阿儂嘆氣,不會丟了吧。 要是再不回來,明天一定要去找找。 冬天的夜晚像被消聲過,靜謐冷瑟。 光禿禿的樹枝在風中亂晃,阿儂伸手去關窗,落到幾滴雨。 阿儂擔心起陸慵來,挽起袖子,正欲去關陽臺的窗戶,卻聽見門鈴的聲音。 眼皮一跳,阿儂舔舔干澀的唇。 慵慵向來是帶鑰匙的,而且方才打電話還是關機狀態。 走到門口,阿儂輕聲問:“你好,哪位?” 門后沉默半晌,傳來一道嘶啞的男聲:“快遞,簽收一下?!?/br> “放在門口就行,謝謝?!?/br> 阿儂握著門柄的手微微顫抖,隱隱察覺不對,可打給陸慵的手機關機,怎么撥也沒用。 門口腳步聲響起,由清晰到模糊,再到不見,阿儂舒了口氣。 回到廚房,從冰箱里拿出食材,準備開始做晚飯。 阿儂開了電視,放著一個綜藝節目。 節目里爆笑的聲音與廚房的油滋聲交插在一起,開門的聲音微小到足以忽略不記。 恰巧阿儂端了碟菜出來,聽見關門聲,這次揚起笑來,以為是陸慵回來了。 “我打你電話怎么關……” 邊走邊說走到玄關處,阿儂驀地停下來,雙手僵在身體兩邊,臉也瞬間蒼白。 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那個站在面前的中年男人。 腦子嗡嗡作響,無數碎片聲音交織回響。 世界也不復存在。 那些蓋上美好綢緞的記憶,一旦揭開,便會散發出腐爛難聞的臭味。 又怎么會忘記呢。 怎么能忘記呢? 一切,一切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眼眶滾出豆大眼淚,成串成串往下掉,阿儂抬手,指著那個人,手指顫的厲害,根本控制不住眼淚,生理習慣性地觸動淚腺,一發不可收拾。 在提醒她。 你看,你記得,你記得被他抽打的每一下疼痛,也記得那些含著懼怕痛苦的眼淚,不敢還擊反抗的歲月。 忍泣吞聲,度日如年。 回來了。 全部,全部都回來了。 再也假裝不下去。 慵慵,慵慵。 少女唇瓣翕動,失聲似的,發不出任何音節。 慵慵。 慵慵。 她在喊,慵慵。 那是阿儂世界里唯一存在的人。 男人穿著黑色的衣服,蒼老的面容布滿皺紋,渾濁陰暗的眼睛充斥著奇怪的笑意。 “找到了,小阿儂?!?/br> * 陸慵的胃像是絞在一塊,翻來覆去地絞碎重組,疼的喘不過氣。 額頭的汗一串接一串地冒,助手不住給他擦汗,忍不住開口:“陸醫生,您是不是不舒服?” 燈下,陸慵的黑眸很亮,一眨不眨地盯著手術刀cao作,聲音沉的嚇人:“閉嘴?!?/br> 助手不敢再開口。 半個小時后,手術結束。 陸慵脫水似的走出手術室,摘掉口罩,黑發半濕,薄唇沒有絲毫血色。 頹然地推開休息室門,坐在椅子上,陸慵拿出手機,充上電,開機。 沒有開燈的小房間里,叮咚叮咚的信息聲一個接一個,亮著的屏幕照亮男人沒有表情的面容。 阿儂打了三個電話。 陸慵撥回去,沒有人接。 又撥了一個,還是沒人接。 在外套路翻了半天車鑰匙,陸慵才想起車送去保養,今天沒有開車。 幾件不好的事情湊在一起,成了不詳的預感。 陸慵連白大褂也沒換,直直往外走,步伐飛快,連路過醫生的招呼也沒應。 不接,不接,還是不接。 零下的天氣,凍的路人瑟瑟發抖,偏又雪上加霜,一場來勢洶洶的雨。 陸慵丟掉眼鏡,站在雨里,攔著出租車,不多時,渾身濕透,卻好像感覺不到冷似的。 胃疼似乎也麻木了。 瘋魔一般。 坐上出租車,陸慵報了地址,對司機說:“麻煩開快點?!?/br> 出租車行駛在雨中,雨刮器的聲音不停響著。 雨天路滑,司機不敢開快。 終于,電話通了。 陸慵聽見電話那頭傳來阿儂的聲音,在低泣嗚咽,每一個字音都在戰栗,讓聽者難以分辨那是句什么話。 隨即通話被立刻掐斷。 陸慵手背青筋暴起,他竭力抑制自己的戾氣和想殺人的欲望。 一定,一定是那個人。 陳玉走之前,留下的話。 【周儂那個父親不會放過她的】 雙眸闔了又睜,痛感折磨著男人,每動一下都生不如死,意識逐漸渙散,他卻突然開口,對司機說:“麻煩下車,我來開?!?/br> 司機猛地停車,一臉驚詫,護著方向盤,怎么都不讓。 陸慵拖著身子,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奈何力量微弱,實在拉不動司機。 雨水打在臉上,又疼又冰,三秒后,陸慵忽然跪在地上,沒有猶豫,聲音低的厲害,愈發渺小。 陸慵一生高傲要強,從未如此卑微到骨子里,下跪求人,一遍遍,如血如泣。 “求您了,求您了……” 他仿佛只會這一句,反復念了幾遍,司機實在不忍心,罵罵咧咧地下了車。 車子疾馳而去,不敢想象究竟開了多少碼。 不要命的。 意識一點點被吞噬,眼前的景物模糊,陸慵咬著牙,一只手從口袋里摸出一把手術刀,在大腿上劃了一道。 嘴巴里是濃重的鐵銹味,舌頭也被自己咬出血。 陸慵冷靜地開著車,每一個直行,每一個拐角,都無比精確。 耳邊又聽見阿儂的聲音: “慵慵,我好疼啊……” ——她說,她好疼啊 正應了那天的話,她疼,他也千倍百倍的疼。 又想起,她那么怕疼的。 雨水冰涼,男人的眼角被guntang灼傷。 咕咕 要安全駕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