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如何面對他也有算計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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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旭山不肯預支工資,但是該結的一分不少。 陳蘿雖然手里握著這家伙給的卡,但是從初中過后,就算餓死渴死,也不愿再動心思去拿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她總覺得白旭山給的不是卡,而是一個定時炸彈。 哪天經受不住誘惑,打開潘多拉的盒子,她可能就再也回不去。 打工得來的錢剛好夠付住宿費。 但是伙食以及雜物費之類,屬代管費一項,光這份支出就得好幾千。家里剛剛搬遷,到處都是花錢的地方,舅媽總說開支大,買菜都跑很遠。 她之前得的獎學金,也不好意思張口要。 小姑娘站在周轉房附近唯一的ATM機處,將一張張鈔票撫平存入,眼神有些呆。對面的機器咔噠咔噠,后面排隊的人不時交談,咳嗽聲、吐痰聲……清晰得像一串串詛咒。 這些錢不過就是一張張有著防偽印記和唯一編碼的紙。 但是為了這些粘滿細菌和污垢的紙,人好像什么都能給。 她很缺錢。 以前缺,是因為想吃蛋糕甜點,想喝汽水。 現在缺,是因為想逃離那個連著廁所的陽臺。 陳蘿特別難受的時候經常不知道該恨誰,有時候也想,或許能憎恨的只有自己——如果沒有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就好了。 如果沒有她這個人就好了。 屏幕跳出確認選項。 那些紙現在變成銀行卡里的一串數字。她點下確認,撩了撩耳邊的碎發,心想還可以把白旭山買給她的衣服賣掉。 不過就算是全新,二手網站也只能賣很少的一點錢,還得掛很久。 那些衣服都是白旭山挑的,很漂亮,她穿上的時候感覺自己沒這么漂亮過……女孩回到家,拉上小床的蚊帳,躲在里面翻出手機。 她給張茜茜發信息,很委婉地表示想要借錢。 茜茜過了很久回過來,說暑假把零花花光了,身上只有幾百塊。問她急不急,她可以去找別人借。陳蘿扣下臉,躺到床上,慢慢翻身。 “不急,謝謝你?!?/br> 她回完,列表里許一暗的頭像亮了。 他不常用這個賬號,很少登上來。 咬下唇,女孩心頭的抑郁掃清些,給他發了個表情。許一暗回復的速度很快,沒聊幾句,問她怎么換手機了。 小姑娘沒用過智能機。 還不清楚智能機登錄賬號,會顯示使用設備。她怔了一會兒,慌慌張張去找設置,想了許久,老實告訴他,是打工的老板送的聯絡工具。 許一暗:這手機挺貴。 陳蘿:是么? 許一暗:方便把你老板賬號給我么? 陳蘿:干嘛? 男生隔了很久回過來:給我吧,乖。 她臉紅一下,乖乖把白旭山的賬號發過去。有點不放心,又用語音發了句,“他挺好的,就是嘴欠,如果說話得罪你,你不要同他計較?!?/br> 許一暗的頭像暗了。 沒回。 等半夜,女孩洗漱上床,又被白旭山的電話吵醒。 “陳蘿你給老子下來?!?/br> “嗯?” “我在你家樓下!” “???” “再不下來,老子可喊了?!?/br> “別別別……我下來,你等等?!?/br> 她穿的是之前買的睡衣,很合身材,又襯膚色。散著頭發下去,從黑洞洞的樓道出來,腳邊都是零散的塑料垃圾,懵懵懂懂的,纖細青澀得惹人憐愛。 白旭山一肚子的氣跟火山似的立馬要噴,望著她淺色的眼,又生生咽回去。 “我對你哪里不好,你要找野男人來氣我?” “……你們吵起來了?” 女孩低著頭,有點難受。 看著蹲在路邊渾身炸毛的白旭山,囁嚅道,“他脾氣很好的,應該不會跟你吵才對……” “那就是我脾氣不好咯?那狗逼竟然敢轉錢給我,問我還給你買了什么東西?。?!老子給女人買東西干他屁事?。?!就因為我不讓你去住宿舍,所以你要故意氣死我是不是???” 陳蘿臉爆紅。 許久,聲音有些扭捏,“他……他給你轉錢干嘛呀?” “他說你是他的……”白旭山說一半,感覺不對,抬起頭來就看小姑娘眼眸含春,一副感動得不得了的死樣子——頓時整個人就裂了。 “cao,你還羞起來了是不是?” 他給她買東西,她就是個木頭。 那野男人放馬后炮,她竟然就蕩漾了……白旭山是真的沒火氣了,杵著膝蓋站起來,吼道,“滾,都給老子滾,別他媽再讓我見著?!?/br> “……” 她不知道該怎么說,站一會兒,看對方騎上車戴頭盔。 又走過去,小聲道,“騎慢一點?!?/br> 男生動作一頓,側身不動。 小姑娘站在昏黃的路燈下,睡衣領子遮住一半玲瓏的鎖骨,胸部發育得不錯,但是腰又極細,乖乖叮囑他的樣子招人疼得厲害。 他氣啊氣的,扔了車,下來捏她臉。 “唔……疼?!?/br> “疼個屁,有我心疼?” 白旭山說完,偏過臉去,忍了忍,捏住她的下巴使勁親過來。 陳蘿瞪大眼睛要躲,奈何腰被人牢牢扣住,兩人貼得死緊——這回可不是小雞啄臉了,他吻住她的唇,嘬了嘬,眸子蒙著層霧,小麥色的漂亮臉蛋深情款款的,像極了童話書里的浪漫不羈的埃及王子。 “白!旭!山!” 她不敢喊,壓著嗓子吼他。 身體掙不開,干脆去掐對方胳膊。男生動也不動的,氣急敗壞嘟著嘴,吧唧往她臉上懟,“你穿這個很好看……讓我抱抱,干脆也不要打工,畢業就來給我當老板娘?!?/br> “??!” 陳蘿猛推一下,對方笑著松手。 看她打人不成,還把自己摔出去,男生又伸手抓住人胳膊撈回來,“嘖,好厚的臉皮,還當真了……回去睡覺吧,大爺我要回去遛老崔了?!?/br> 陳蘿臉漲得血紅。 抱著胳膊發抖,看也不看他,壓低聲音道,“你再這樣,我窮死也不給你打工?!?/br> “……不這樣了,去吧?!?/br> 他揮揮手,看她上去。 戴上頭盔,又望一眼亮起來的狹小陽臺——纖弱玲瓏的女孩縮手縮腳鉆到密封蚊帳,蚊帳動兩下,沒動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放不下她。 想起以前干過的蠢事,又抿抿唇,告誡自己不能這么自由放縱。 有時候一念之差。 可以害人一生。 陳蘿第二天到學校,注冊過后,跟著要辦住宿的同學去辦公室。申請填完,大家拿著單子去繳費,她留心去看,只看到單子上一串零。 磨磨蹭蹭,終于在老師閑下來時,上前詢問。 她沒敢看老師,只問學校宿舍的情況。 得知學校規定是先交錢后安排校舍,心漸漸涼了下來……女孩說到最后,已經結巴,老師似乎也看出些什么,語速變得很慢很謹慎。 那種可憐的目光又來了。 她扣扣臉,眼角有些紅。 就在這時手機一震,短信顯示有一萬的轉賬。陳蘿顫抖著點開銀行軟件,確認了又確認,終于鼓起勇氣跟老師要住宿申請表,填完出去交錢。 整個人怔怔的。 白旭山把許一暗轉給他的錢,又轉過來了。 他說,她就算不想朝喜歡的人要錢,不想被人看不起,也要明白一個道理——男人肯為一個人花錢,不一定是愛,但是不花錢的,絕對不愛。 白旭山說: “我不是好東西,你喜歡的那個野男人也不是,他生怕你跟了本大爺,沒有便宜炮友,故意搞這陰森森的馬后炮……早去哪了?!?/br> 陳蘿沒回。 坐到教室,聽張茜茜和朋友討論去韓國看演唱會。她們用手機買機票,訂酒店,咋咋呼呼的……說這回把零花都用了,接下來得節衣縮食,否則沒錢逛免稅。 茜茜看她正在擺弄新課本,笑起來,“我們到時候去玩,會給你寄明信片的,小蘿?!?/br> “嗯?!?/br> 她用紙將課本耐心包好,裁完邊角,忽然想問下茜茜,不是說零花只剩四五百么。話到嘴邊繞一繞,女孩終究什么也沒說。 她這樣的朋友,也就到這了吧。 暑假作業收上來,陳蘿幫老師抱去辦公室。 正巧許一暗從里面出來,手上拿著住宿表。她笑一笑,“你也住校么?” “啊……嗯?!蹦猩c點頭,并不看她。 “我也住校哎,今年?!?/br> 走廊上的人還挺多。 他忽然沉默,聽完終于低頭望她,下頜有些緊。 本來不太有鋒芒的瞳微微聚攏。 她家里的情況他是知道的,絕沒可能花錢住校。陳蘿的心中長出一條淺淺的河溝,里面流淌著深黑色的水,濃得像墨。 現在那條河穿過她的心,流向他身邊,打著水旋。 女孩又笑一笑,抱著暑假作業進去。 許一暗說過,如果她缺錢的話,他可以給。 可以兩個字,建立在她開口的基礎上。 真的可以什么都不要。 錢不過是有著防偽標識的紙……可是一旦能通過這些紙看透一個人的心……她扣扣臉,臉上的笑漸漸凝住——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他也有算計的心。 也許就像許一暗說的。 她總有一天會恨他。 而這一天,也許并不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