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最終這場鬧劇以江厭不情不愿地認錯告終,方女士為表歉意也不再端著,親手取下虞老太太傳下來的玉墜子送到宴時晝手上。 那墜子來頭不小,有眼力的人認出其上刻錄乃是虞太太太爺因赫赫戰功得來的,一時間唏噓不已。 宴時晝乖巧收下了,又甜甜地恭維了幾句,連一向嚴肅的方女士都面色溫和了不少,“你是個有本事的孩子,我倒也放心了?!?/br> 說完,她便當著眾人的面,將收養小孩的話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一來警告虞家旁系別對財產動歪心思,二來也替宴時晝和虞禮書將那些生兒育女的勸告堵回去。 宴時晝環住虞禮書的腰,當著所有人的面歪倒在他肩頭,享受著旁人或驚詫或艷羨的注視,貼在他耳邊小聲說道:“我考慮過了,只要哥哥愿意和我好好的,林競思我放了就是,可……” 在他人看來甜蜜的耳語,內容卻與表象大相徑庭:“可他偏偏要自尋死路啊,我能怎么辦?” 第145章 無可救藥 站在人群中心,原本矜貴得體的男人瞬間失態,臉上的血色褪去,幾乎站不穩便要摔倒在地。 “虞哥?” 司諶離得最近,注意到了異樣,可下一秒虞禮書便被宴時晝整個人錮進了懷里,只依稀瞧見長絨披風包裹下緊繃的背脊。 “抱歉,”宴時晝輕笑著化解掉于他而言不算大的力道,感受到虞禮書整個人都在發抖,舌尖輕抵上顎,壓抑住心底泛起的戾氣,對旁人解釋道:“外面太冷了,哥哥穿得薄,有些受不住?!?/br> 正值晌午,暖陽普照,即便在深冬戶外也不覺嚴寒,眾人面面相覷。方女士知曉宴時晝不愛應酬,也不好留下虞禮書這個新郎,便擺擺手讓他們回室內。 原本有幾個旁系的小孩也想跟著去湊熱鬧,被長輩攔下,哄笑道:“人家新婚燕爾,你們可別不識眼色去做電燈泡了?!?/br> …… 虞禮書被拽著走了幾步,遠離了人群便停下來,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卻無論如何也難以掙脫宴時晝的掌心。 又驚又怒,他壓低音量,冷聲質問道:“你什么意思?小思他怎么了?” 宴時晝轉過身來,面上的笑意盡數卸下,陰測測地看著他。 他的沉默比妒火更令虞禮書感到恐慌,右手的神經牽動肌rou抽搐,卻顧不上病理疼痛,等著一個答案。 宴時晝從未見過虞禮書這副模樣。那雙覆雪的眼瞳中光影昏暗,伴隨著長睫的震顫,脆弱得經不起半分搖晃。 或許曾經他早已自足,因為那個外人眼中強大沉穩的虞禮書,偶爾展露溫柔寵溺的虞禮書,囚于籠中、湮于欲海的虞禮書,這些都是他的。 可眼前這個全心牽掛著一個人,脆弱不堪一擊的虞禮書,卻是屬于林競思的。 宴時晝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人挖走了一塊,血淋淋地露著一角,寒風拼命地往里鉆,凍得他遍體生寒,他攥緊虞禮書的手腕,像抓住風箏的線,被割傷也不敢放松半分。 “如果我說他死了,哥哥,你是不是就能慢慢開始喜歡我了?” “……你說什么?” 虞禮書的瞳孔被這一句刺得震縮,宴時晝卻不知是在求虞禮書,還是在說給自己聽。 “哥哥明明一直都是我的啊,從我六歲見到哥哥,就下定決心要和哥哥一輩子在一起的?!?/br> 這不是虞禮書第一次發覺宴時晝的心理不健全,可此時此刻他才真正驚覺宴時晝病入膏肓無可救藥。 正如他的親生母親林雅聘一樣。 林雅聘年輕時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宴時晝的父親,飛蛾撲火般與他陷入戀情,懷孕期間她患上抑郁,每當看到丈夫與其他人有只言片語的交流便疑神疑鬼無法忍受。 最終她懷著八個月大的宴時晝,親手將自己的愛人殺死,一點點咽入腹中,又難以接受一個她分毫不愛的胎兒,寧可換子也不愿再看襁褓中的宴時晝一眼。 這是方女士三年前阻撓他與宴時晝的第二個原因。 虞禮書依稀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他說林雅聘產前抑郁,他說母親的心理問題不會傳給兒子,他說宴時晝是宴家養大的好孩子。 他找了一萬種理由維護宴時晝。 可如今卻不知道,是宴時晝骨子里流著和林雅聘一樣的血,還是宴家的教育足以將任何白紙染成深墨。 又或者是,他錯的徹底。 “哥哥是因為失憶了才會喜歡林競思,我不怪哥哥,現在我們糾正這個'錯誤',好不好?” 字字句句隨寒風刮過耳畔,眼前的面容化作一片猙獰可憎的殘影,虞禮書聽不清他繼續在說些什么,耳膜轟鳴,撕裂般的痛苦令他幾欲昏厥。 嫉妒蠶食著理智,宴時晝步步緊逼,“我們結婚了,你就當他死了,不好么?以后的日子我都會陪著哥哥,為什么還要去想別人?” 嗓中泛起一陣腥甜,虞禮書后退一步,沒能掙脫宴時晝的桎梏。眼前黑暗一片,唯獨腦中一根弦緊繃得厲害,像是隨時都要崩斷。 “他覬覦你,是他活該?!?/br> 宴時晝俯視著虞禮書,看著他蒼白如紙的面龐,卻感受不到報復的快慰,他字字向虞禮書,字字向自己。 虞禮書的心像是被一把利刃狠狠劃過,痛得幾乎麻木,氣血上涌,他數日來緊繃的情緒終于崩塌,向下倒去,嘴角溢出鐵銹氣息的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