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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暮色無盡在線閱讀 - 暮色無盡_19

暮色無盡_19

    本書總字數為:769256個

    討。說到興起,一伙人竟結伴而行,一同觀燈。

    “帝都里的女公子有幾個會這樣隨意出門?”暮色嘆道,“連個車駕侍從都沒有?!?/br>
    “女公子們嬌貴矜持,比不了這里民風開放?!敝苜瘦p輕笑著問,“那你喜歡這里?”

    “談不上多喜歡,就是覺得這里更隨意?!?/br>
    “這倒是?!敝苜士粗荷珣袘猩⑸⒌暮妥约翰⒓缤?,也突然覺出了久違的輕松,不由自主放慢腳步,悄悄落到暮色之后,伸手抓住了他垂在身后隨著行路而左右晃動的長發。

    暮色覺察到,轉過身,囧著丹鳳眼問:“殿下這是做什么?”

    “沒什么?!敝苜蕸_著他溫柔的笑笑,“你若喜歡這里,我們就多耽擱些日子。據說這里的春天漫山遍野都是山花,我們等看過了春色再回去,可好?”

    “可以嗎?”暮色先是喜道,但轉瞬又垂下眼眸,“可是殿下在帝都還有要緊的事情做呢?!?/br>
    “我一個閑散王爺能有什么要緊的事情?”

    “誰說殿下閑?!”暮色有些詫異,“殿下每日忙于和各種各樣的人周旋,還要籌劃著如何接翁主回去,如何才能為翁主報仇,還有奕王的事情也得殿下費心,更不要說還要處處提防那么多居心險惡之人的算計,殿下哪里閑了?”

    這北疆真的一點兒都不冷啊。

    這世上最難得的就是有人懂吧?

    “小傻子?!蓖蝗欢恋男呐屩苜是椴蛔越睦鹉荷氖?,“你怎么能這么好?”

    暮色卻被周偈的舉動驚到,下意識的就要往外抽手,卻被周偈不由分說的死死攥住。暮色就這樣被周偈牽回了楊府別苑,一路上都在驚慌的打量四周,生怕別人注意到。

    好不容易進了別苑,卻看到楊煊正等在書房,暮色再堅持不住,硬把手抽了出來,紅著一張臉跟在周偈身后。楊煊卻沒有注意這些,他滿臉憂色,見到周偈后的第一句話就是:“帝都傳信來,皇后病重?!?/br>
    第56章 56. 群山險阻

    連綿的群山如屏障般將北疆的風雪攔在風州的最南端,只要再翻過最后一座山,就可以看到新春最早開放的梅花了。眼望著越來越近的隘口,周偈不由自主的夾緊馬腹,不住的策馬。馬蹄在雪地里費力的翻飛,大團的白氣從馬嘴里呼哧而出,不一會兒就在馬兒長長的睫毛上凝結了一層白霜。

    “殿下!慢一點!”暮色終于趕上周偈,拉著韁繩迫使周偈的馬慢下來,“馬會吃不消的?!?/br>
    長時間的奔跑讓周偈也氣喘吁吁,努力平復了一下氣息,焦急的說:“母后在等我,我必須盡快趕回帝都?!?/br>
    “我知道,可是這前后都沒有驛站了,若是馬累倒了,我們就走不出群山了?!蹦荷珓竦?,“殿下,欲速則不達啊?!?/br>
    “好,聽你的?!敝苜手共蛔⌒膬鹊慕辜焙筒话?,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索性聽由暮色的安排,跟著暮色行在萬籟俱寂的皚皚雪山之間,好一會兒后,身后隨行的四名七殺軍軍士才趕到。

    “今天我們能翻過這座山嗎?”周偈問。

    “說不好?!蹦荷仡^看了一眼北面又陰上來的天,擔憂的說,“若是風雪不來,我們傍晚可以多行一段路,快一點的話,天黑之前能出山。若是風雪來了,我們就必須先找地方避風?!?/br>
    “還有可能要露宿?”

    “是?!蹦荷妇蔚恼f,“讓殿下受苦了?!?/br>
    “無妨?!敝苜蕮u搖頭,“能快些回到帝都就好?!?/br>
    可風州似乎并不想讓周偈順利的離開,中午剛過,就開始起風落雪了。周偈一行人一邊攜風裹雪的前行,一邊沿路找尋著可以避風過夜的地方。

    風雪越來越大,氣溫也在不斷下降,奔波一天的周偈終于覺出了刺骨的寒冷,不住的呵著自己的手,搓著自己已經凍僵的臉。暮色也覺出了冷,卻還努力的在風雪中辨認著方向,尋找著可以宿營的地方。

    “殿下!”暮色指著一處山隘喜道,“那邊地勢可以,我們過去吧?!?/br>
    周偈點點頭,縱馬向著山隘而去,誰知剛行了幾步,一只大鳥從天而降,擦著周偈的頭頂俯沖過去,險些撞在旁邊的樹上。電光火石間發生得太快,暮色伸手護住周偈的時候,大鳥已經順著陡峭的山崖盤旋而上了。

    “怎么會突然有只鳥?”暮色驚道。

    “好像是……”周偈穩住了神,看著越飛越高的大鳥說,“七殺軍的信雕?!?/br>
    “七殺軍的信雕為什么要攻擊殿下?”

    “可能是被風雪迷了方向吧?!敝苜士粗诺耥旓L冒雪的向北飛去,突然心內一沉,“不會是從帝都飛來的吧?難道說母后她……”想及此節,周偈再顧不得其他,猛揮馬鞭,策馬而去,暮色和軍士緊跟其后。

    山隘雪路上六騎齊驅,馬蹄聲整齊劃一,惹得周遭都跟著一同震動。一名軍士覺察出不妙,剛要出聲示警,就聽見隆隆聲響自山頂傳來。

    暮色大驚,狠抽周偈的馬,引著它往隘口狂奔。馬兒似乎更加懂得如何在雪崩中求生,拼盡全力向前沖刺,可隆隆之聲卻越來越近。

    暮色忍住所有驚懼,眼中死死盯著隘口,腦子里一瞬間設想了三百種如何救周偈出險境的方式??墒撬恢?,周偈腦子里想的和他一樣。

    呼嘯而至的雪浪終于追到身后,暮色瞅準最后的時機想將周偈攬過來誰知自己先跌進了周偈懷里,還未等暮色反應過來,已經被周偈抱著摔了出去。

    不幸中的萬幸,隘口兩側均有岔路,岔路內滿布云杉,來不及卸力,周偈抱著暮色直接撞在一棵云杉上。暮色只覺一個頓力停住,心內大叫“不好”就聽見周偈發出一聲悶哼,自己臉側頓時幾點濕涼。

    “殿下!”暮色看向周偈,只見周偈痛苦的緊皺著眉頭,撫著胸口又咳出幾口血,明顯是受了內傷,暮色的驚懼突然一下子變成了憤怒,情緒不受控制的噴涌而出,吼道,“身手不好你逞什么能???!讓我帶你避開??!區區常人就老老實實讓半妖保護不行嗎?!”

    “你……”周偈又氣又疼,難以置信的看向暮色,“你吼我?!本王還……還不是……”周偈說一句喘三次,“怕……怕你……”

    “別說了!”暮色武斷的制止了周偈,伸手點中他胸前的膻中xue,不由分說的背起周偈,深一腳淺一腳的往云杉林深處走。果不其然,在林底的山壁上找到一個采蜜人留下來的山洞。

    暮色將周偈安頓在洞中,自己卻轉身出去了。周偈大驚,本想伸手拉他,誰知一用力胸腹內就是一陣疼痛,忍不住縮著身體輕哼。等這陣疼痛過去再看,暮色已經走了。周偈無法,只得慢慢平復著自己的內息,一條經脈還未走完,就見暮色又回來了,身后還拖著一大捆的云杉枝椏。

    周偈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看著暮色將枝椏粗暴的劈開砍斷,又不知用了什么詭異的妖法,竟然還引燃了火。熊熊燃起的火光映亮了暮色肅殺的面龐,也緩和了周偈早已凍僵的臉,周偈好奇的問:“你是怎么生火的?”

    “靈術妖法而已?!蹦荷粗S的火光說,“都是小把戲,半妖天生就會?!?/br>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這個山洞的?”周偈依舊好奇的問,“也是天生就會?”

    “這個是銳兒教我的?!蹦荷q豫一下,還是說道,“他和我講過他們當年在奉川打仗的事?!?/br>
    “原來是長兄冥冥之中在護佑我啊?!敝苜室餐S的火光,輕輕笑了起來。

    “殿下?!迸c周偈的笑臉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暮色能吃人的表情,瞪著周偈,嚴肅的說,“下一次再有這種情況,還請殿下不要逞能?!?/br>
    “這不是逞能?!敝苜氏蛑荷珳厝嵋恍?,“這是本能?!?/br>
    “這是半妖常隨該干的活兒?!蹦荷汩_周偈能溺死人的目光,低聲囁嚅道,“我知道殿下是擔心我,若我受傷了,殿下會……會……”

    暮色“會”了半天也沒好意思說出來,周偈善解人意的替他補上了后半句:“會心疼?!?/br>
    “是?!?/br>
    “所以我才會……”

    “所以我也會?!蹦荷盟撇恢涝撊绾伪磉_自己的想法,又開始莫名其妙的舉例子,“就好比殿下在神見之森被飛鷹追得滿處跑,可你就是打不過飛鷹,就得等我來救你,因為我能打得過飛鷹。讓更厲害的去對付更危險的,這是天經地義的,怎么那時候殿下知道這個道理,現在卻不知道了呢?”

    “那時候我只有六歲!”周偈完全不明白這有什么聯系,詫異的說,“可我現在二十七歲!”

    “那又怎樣?”暮色十分不解,“你幾歲也沒我厲害啊?!?/br>
    “你!咳咳!”周偈被暮色噎得膻中xue一陣氣結,忍不住又吐了一口淤血出來,一邊擦著嘴邊的血一邊在心內咒罵,“真是氣吐血了,我怎么會喜歡上這種沒良心的傻子?!作孽??!”

    暮色聽不到周偈的腹誹,走上來揉著周偈的大xue幫他平復內息還順手補了一刀:“殿下不愛聽也沒用,我說的是事實?!?/br>
    “是?!敝苜蕪氐谉o語,“你說的是事實,所以你要怎樣?”

    “下次讓我來保護殿下?!蹦荷谋砬闊o比嚴肅,可是眼中卻是實實在在的心疼,“不然殿下像現在這個樣子,我會比自己受傷還難受?!?/br>
    暮色不知道,他只一句話又把周偈哄好了,周偈的心里又美出了花,忍不住偷偷夸道:“我家小傻子除了嘴欠一點別的都好?!?/br>
    “好?!敝苜室稽c兒也沒意識到自己的出爾反爾,開心的對暮色說,“我記住了,下次乖乖等你來救我?!?/br>
    “那殿下乖乖在這等著?!币娭苜蕸]有反駁,暮色莫名而至的怒氣煙消云散,又變成了那個溫順乖巧的暮色,哄著周偈道,“我出去看看能不能逮只兔子?!?/br>
    “這天寒地凍的會有兔子嗎?”

    “會的,實在沒有還能有地鼠?!蹦荷荒樞判臐M滿,“銳兒告訴過我怎么找?!?/br>
    周偈不知道自己胃里突然而至的一陣翻涌是因為又從暮色嘴里聽到銳兒還是因為想到要吃老鼠,眼見暮色就要出去,忙叫道:“地鼠就算了,我寧愿餓著?!?/br>
    “那我就逮兔子,決不能讓殿下餓著?!蹦荷珗远ǖ恼f完就出去了,消失在漫天風雪中。周偈看著他沒入黑暗中的身影長長的嘆了一聲氣,結果還沒嘆完就見暮色裹著寒風又進來了。

    “這么快就逮到了?”周偈奇道。

    “沒有,撿到只雀鷹?!蹦荷珜⒈槐╋L雪吹得七昏八暈的雀鷹提到周偈面前,問,“這個好像不是銳兒的,那可以吃嗎?”

    “誰的也不可以?!敝苜薀o語的將雀鷹抱過來,左看右看的打量了半天,猜測道,“這個會不會是舅父的雀鷹?是不是舅父有話傳給我?”

    暮色聽聞忙看向雀鷹,試著去感受靈犀,可惜雀鷹不知是太累還是凍壞了,目光迷離,完全無法交流。暮色只得將雀鷹攏到火堆邊,輕輕摩挲著,好一會兒后雀鷹低嘯一聲緩了過來,對上暮色的眼睛,先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哀嚎。

    這一聲鷹嘯絕唱冷過了凜冽肆虐的暴風雪,將此間的一切牽掛都唱到了深淵之下。

    武興三十五年,后薨。無數信雕飛向四方,將國喪傳遍九州。

    第57章 57. 寒夜暮暖

    周偈的魂兒被雀鷹的哀嚎唱沒了,他仿佛無知無覺的木偶,任由暮色搖晃、呼喊也毫無反應。他內府里唯一清明的意識是山崩地裂,是飛沙走石,是無邊無際的痛楚。他在這世上的最后一絲牽掛也被人連血帶rou的挖走了,只疼得周偈緊咬著牙關,全身縮在一處。

    暮色嚇壞了,他從未見過周偈這個樣子。他大聲叫著他的名字,撫著他的后背,甚至拍著他的臉都沒辦法喚回他出竅的三魂七魄。暮色不知所措的摟著周偈,無助的搓弄著他的大xue,可周偈的內息卻如死水般一點漣漪都沒有。暮色急了,不管不顧的握住他的手,一股橫沖直撞的靈力順著周偈的虎口闖進他的經脈,攪得內息一陣翻涌,周偈吐出了一大口的血,徹底癱進暮色懷里。

    暮色更加慌了,抱著周偈哀求道:“殿下你不要嚇我??!你快點醒醒!”

    周偈蜷縮在暮色懷里,抑制不住的全身顫抖,幾不可聞的吐出一個字:“冷?!?/br>
    暮色聽聞忙將周偈抱得更緊,臉貼在他的額頭上,試圖傳給他些許溫暖,可是沒有任何作用,周偈還是在反復□□著“冷”。

    暮色想了想,脫下自己身上的外氅鋪在地上,將周偈輕輕放倒在上面,又把周偈和自己身上的外衣脫掉,全都蓋在周偈身上。暮色反復摩挲著周偈冰冷的手腳,卻還是不見暖。周偈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連唇色都開始慢慢變得青紫。暮色猛然想起那次從皇宮回來周偈也曾有過這樣的情況,是自己過了靈力給他才好轉。想及此,暮色依如前法和周偈虎口相對,這次暮色穩住了心神,沒有橫沖直撞,而是試探著一點點的將靈力緩慢融入。

    不知是因為周偈先受了內傷,還是因為剛才暮色的強輸靈力傷了內府,這一次竟然遭到了周偈自身瘋狂的反擊。不但暮色融入的靈力被蠻橫的推出,還被狠狠反噬一口,惹得暮色險些亂了經脈。

    暮色不敢再試,看著周偈痛苦□□著“冷”的樣子暮色突然想到了自己修《三重關》的時候白羽恒幫他們做的引導陣法。暮色知道自己沒有白羽恒那么深厚的三重關修為,無法隔空探查內息。想了想,把周偈和自己最后的中衣都脫掉,蹭到周偈身邊,肌膚相接的環住他,慢慢自內府溢散出自己的靈力,將周偈裹在內。一個方寸間的陣法在周偈周身形成,暮色通過陣法看到了周偈的七經八脈,看到了周偈郁結的內息。陣法中伸出一只靈力化成的手,輕柔的撫過周偈的內息,引著它一點點的循著經脈游走。

    一個周天后,周偈停了呼冷的呢喃;又一個周天后,周偈不再不由自主的顫抖;再一個周天后,周偈郁結的內息徹底暢通,自行在周偈的內府間游走,周偈冰冷的身體開始有了暖意。暮色不敢放松,依舊在陣法中充盈著自己的靈力。一個周天又一個周天,周偈的內息游走得越來越暢通,越來越迅速。每一個周天結束,周偈的內息都更強韌,隱隱還有反客為主的趨勢。不知多少個周天后,竟有源源不斷的靈力自周偈的內府溢出,和暮色的陣法糾纏在一起,一點點的將暮色的靈力收歸體內。暮色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疲憊,終于覺察到異樣,掙扎著想收回陣法,誰知卻被周偈蠻不講理的拴住,暮色恍惚一下,徹底失去了意識。

    暴風雪似乎停了,天似乎亮了,燃了一夜的火堆徹底熄滅了,可是周偈的內府里卻生出了一團看不見的火,熊熊燃燒,再也不會熄滅。周偈的靈臺也從未如此清明過,過往的一切如畫片般在周偈眼前順序而過。

    “偈兒,你看長兄給你削的木劍,你喜不喜歡?”

    “長兄給你講一個周氏先祖大戰狐妖的故事,你喜不喜歡聽?”

    “你喜不喜歡騎馬?長兄帶你去?!?/br>
    “因為偈兒是重陽出生的,是秋日最盛的陽光,所以叫秋陽啊。偈兒喜歡這個表字嗎?”

    喜歡啊,長兄你做什么偈兒都喜歡啊。

    “偈兒愛吃的奶皮酥都在壽昌殿里藏著了,放心吧?!?/br>
    “聽說今日偈兒文章被講席稱贊了?偈兒好厲害,想要什么獎勵?”

    “偈兒又學會了新的劍法?真棒,那是該給偈兒一些獎勵?!?/br>
    “奶皮酥的獎勵怎么樣?”

    “那偈兒想要什么獎勵?”

    偈兒想要母后再喚一聲“偈兒”啊。

    “奉川賀叔父重陽壽誕,祝叔父安康長樂,福壽永昌?!?/br>
    “奉川望叔父能寬心長樂?!?/br>
    “奉川謝過叔父?!?/br>
    “奉川知道叔父會庇護奉川的,奉川等著叔父來接奉川回家?!?/br>
    惜緣,是叔父沒用啊。

    母后、長兄,是偈兒沒用啊。

    無盡的深淵蠶食著周偈的內心,勢要將他拖入無邊的黑暗中。

    “秋陽,別怕?!?/br>
    金色身影從天而降斬斷了黑暗的魔爪,夕陽余暉為周偈穿上了堅不可摧的鎧甲。

    “惟愿小小的秋陽,遠離世間所有的困苦危難?!?/br>
    無法言說的暖意突然就包圍了周偈,所有的過往盡數退去,深淵分崩離析,消失不見。周偈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了從洞口溜進來的暮色,將洞內的一切都攏在溫暖的余暉中。周偈伸出手,也攏緊了蜷縮在他懷里的暮色。

    暮色枕著周偈的手臂沉沉睡著,呼吸悠長又有力,時不時的還夢囈般的輕哼幾聲。周偈摩挲著他散在身后的長發,又穿過長發摩挲著他光滑的后背,輕輕吻在了他的淚痣上。暮色被驚擾,微微動了動卻沒有醒,下意識的又往周偈懷里蹭了蹭,手自然的搭在了周偈腰間。周偈輕輕抬起暮色的臉,這一次,終于吻上了他的唇。

    睡得迷迷糊糊的暮色竟然還懂得回應周偈,這初吻出乎意料的纏綿。周偈貪婪的吮吸著暮色的雙唇,舍不得分開一瞬。就像第一次吃到糖的小孩子一樣,渴求得太長久了,總不肯一下子就全吃完。周偈變換著、試探著、從暮色的唇吻到了暮色的耳朵,忍不住咬了一口暮色的耳垂又立刻向下,吻上了暮色的鎖骨,暮色卻終于醒了。

    暮色無比疲憊的長出一口氣,慢慢睜開眼睛,正對上周偈滿是渴求的目光??上荷]有看懂,他欣喜的是周偈的復原。

    “殿下你沒事了?”暮色不確定的問,“我不是在做夢吧?”

    “不是做夢?!敝苜实穆曇魪奈从羞^的溫柔,“我真的沒事了?!?/br>
    “太好了……”暮色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伸手摟住周偈的脖子,委屈的說,“嚇死我了!”

    周偈心碎了一地,回應著摟緊暮色,在他的耳邊柔聲哄道:“對不起,是我不好?!?/br>
    “不,是我不好?!蹦荷_始了他的執拗,“是我沒有保護好殿下?!?/br>
    “你已經很好了?!敝苜实脑挵l自肺腑,“你是全天下最好的?!?/br>
    暮色被夸贊得臉開始泛紅,剛要張口突然肚子十分煞風景的發出一陣咕咕叫,暮色的臉徹底紅到耳根。

    “餓了?”周偈輕聲問。暮色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周偈又說,“我也餓了,我看雪停了,那我們抓緊時間趕路,今晚上宿在驛站,好好吃一頓?!?/br>
    “好!”

    算起來兩天一夜沒有正經吃過飯,可是周偈卻一點兒疲憊的感覺都沒有,精力充足的很。暮色就更不用說了,承繼了狐妖最強生命力的他,體力莫說不是常人可比,就是半妖也沒有幾個能比得過他。此時雖丟了馬匹,可二人快步疾走,天徹底黑之前竟然也出了群山。

    雪后天凈,半月高懸,群星明亮,映著路上的一片白茫茫,竟也目及甚遠。暮色行在周偈身側,揣測著周偈的神色,試探著勸道:“殿下,自從奕王之事后,皇后就一直不大好,每次陪你進宮看她,她也是時好時壞,現在這樣對她來說未嘗不是解脫,她終于能和奕王團聚了,所以殿下你就不要太過傷心了?!?/br>
    “我知道?!敝苜瘦p輕呵出一口寒氣,“你說的我都懂,可這世上最殘忍的事就是,逝者解脫,活著的人還要被自己的心魔煎熬?!?/br>
    “殿下有何心魔?”暮色聽聞立刻緊張的問。

    “沒有,只是……”周偈抬頭看著夜空中閃爍不定的繁星,失落的說,“母后一去,我在這世間的所有牽掛都煙消云散了,這世間還有什么值得我留戀的呢?”

    “誰說沒有?!”暮色從周偈的話里聽出來了絕念,忙嚇得大聲否認。

    “還有什么?”周偈反問。

    “有……有……”暮色著急的思索,突然指著自己的鼻子,“還有我!”

    “對?!敝苜蕼厝岬男α诵?,“還有你,你可是我在這世間唯一的留戀了,你可不能像他們一樣丟下我啊?!?/br>
    “不會的!”暮色信誓旦旦,有理有據,“我是半妖,活得久,一定能一直陪著殿下,直到殿下死?!?/br>
    “呸!”周偈狠狠啐了一聲,在心里罵道,“真是不能對他期望過高,果然好話說不了三句!”可是暮色話糙理不糙,轉念一想又十分暖心,周偈輕柔一笑,說,“那我也要好好活著,盡可能的活久一點,多陪陪你?!?/br>
    “嗯,殿下一定會長命百歲的?!?/br>
    “謝謝,借你吉言,我努力?!?/br>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己亥豬年諸事順利!初一至初五停更,作者要去吃吃喝喝,初六再見~~

    第58章 58. 中元妖醒

    中元夜,陰陽門開,萬魂歸省。界靈殿內經詠不絕,轉生湖水熾熱沸騰,攪得整個神見之森都不安寧。半妖總教白羽恒親自在千落莊里額外結了陣法,抵擋狐妖妖力的無意識四散,盡可能的減少對未轉生半妖的影響。即使這樣,各管教靈師也要小心安撫自家半妖,以防妖魂不穩。就算是已轉生的半妖,在今夜依然沒有好眠,暮色就是其中之一。中元大祭前后,皇室之人都要按制夜宿界靈殿,暮色也隨著周偈住在了偏殿,此時他正守在床邊,盡職盡責的搖著絹扇,為周偈納涼驅蚊,可周偈卻依然睡得不安穩。

    界靈殿里夜間也不斷的經詠讓周偈煩不勝煩,腦子里一直嗚嗚咽咽的閃過各種畫面,讓周偈都分不清到底是幻覺還是夢境。一會兒是意氣風發的長兄,一會兒又是哭唧唧的惜緣,好像聽到母后在唱兒歌,轉過來又見到暮色的傻臉。

    無數嘈雜的聲音最終匯為一句話,煩悶升級為極度的憤怒,周偈聽到一個不知名的聲音在咒罵“卑鄙!無恥!”,緊接著似乎還有笑聲,笑聲中有劍光一閃,周偈大叫一聲,竟被夢境中的極度痛楚疼醒了。

    “殿下?!蹦荷恢苜实漠悹铙@到,忙握住周偈冷冰冰的手,輕聲問道,“是不是做噩夢了?”

    周偈呆愣了一瞬才回了魂,長出一口氣,看向暮色,抱怨道:“一定是今天經聽得太多了?!蹦荷π]有答,輕輕為周偈擦著額頭上的冷汗,周偈翻了個身,捂著耳朵怒道,“怎么還在念,真是煩死了?!?/br>
    “不生氣,忍一忍?!蹦荷⌒陌矒嶂?,“就三天,很快就過去了?!?/br>
    “聽三天!”周偈生無可戀,“還不如直接要我的命呢!”

    “不至于的,多聽聽有助于修習三重關?!?/br>
    “我又不修三重關!”周偈突然翻身坐起來,湊到暮色耳邊說,“要不我裝病,你送我回府怎樣?”

    “殿下別鬧了?!蹦荷譄o語,“這招不能老用?!?/br>
    “哎……”周偈泄氣的躺倒,看著床帳頂,好似不經意的命令道,“那你上來陪我睡?!?/br>
    暮色無法,只得默默躺倒在周偈身側,開始還和周偈說著閑話,沒一會兒眼皮就開始打架。周偈見狀,停了自己的話,側頭看著暮色一點點的沉入夢鄉?!澳艹杂帜芩?!”周偈小聲嫌棄著,又在暮色臉頰上輕吻一下,合上眼,也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另一側偏殿里的百奈也搖著絹扇,看著周俍徹底深睡入夢,卻是躡手躡腳的退出了殿。

    “睡了?”銳兒站在門外,見百奈出來問,“那我們走吧?”

    百奈點點頭,引著銳兒幾個騰挪跳躍,避開了界靈殿內詠經的靈師,從后側的暗梯下到了轉生湖,蘇晟正等在湖畔。

    轉生湖水早已沒有了往日止水無波的靜謐,仿佛滾水般翻涌沸騰,幾欲噴薄,攪得三人的妖魂都有些不寧,內息也在惴惴不安,似有奔逃之象。

    “昨夜請妖丹轉生了七殺軍?!碧K晟輕聲開口,“惹得狐妖更加煩躁了?!?/br>
    “狐妖到底被封印在哪了?”銳兒問。

    “湖底?!碧K晟將手伸進轉生湖,慢慢的撩撥,“中元夜陰氣最盛,萬魂sao動。那些被狐妖吞噬的命魂哀唱泣哭,會將狐妖短暫驚醒。不過……”隨著蘇晟的撩撥,湖水竟自中間慢慢分開,一個巨大的身影從湖底漸漸浮現出來,“現在的他已經剩不下多少意識了?!?/br>
    被周氏長久困于湖底的狐妖徹底淪為了周氏凌駕于其他人類之上的力量源泉,他們困他于此,阻斷了他與世間的聯系,只是為了不斷的汲取他的力量,不斷的利用他。

    “人類……”狐妖靜臥在湖面上,金色的皮毛隨著湖水的翻涌而波動,溢出耀眼的流光。如置星河的眼眸環顧四周,瞬間璀璨了整個空間,來自遠古的低沉發出刻骨銘心的詛咒,直擊人心,“卑鄙無恥!”

    天然的威壓如凜冽颶風席卷而來,銳兒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兩步,握緊了腰間的佩劍。

    “不用怕?!碧K晟低聲說道,語氣中有不盡的哀慟,“他現在已經無法傷到你了?!?/br>
    “因為少了妖丹命魂嗎?”

    “是,他連這轉生湖都出不了?!碧K晟依舊輕輕撩撥著湖水,“湖水里是無數的封印陣法,必須有魂魄完整的人命祭才能解封?!?/br>
    “血祭還不夠,還要命祭?”銳兒難以置信,“好惡毒的封印啊?!?/br>
    “還要有滿心的執念,無一絲猶豫?!碧K晟苦笑,“會有人這么傻嗎?”

    “不會有的?!变J兒冷冰冰的開口,“在這個皇權天下里,不會有人肯為半妖付出這些的?!?/br>
    “而半妖們因為缺少命魂而魂魄殘缺不全無法獻祭?!卑倌谓涌诘?,“這個無解的陣法不虧是周氏的手筆?!?/br>
    “所以,狐妖才需要自己的命魂轉世之人?!变J兒終于明白了,“這世上唯一肯這樣做的傻人就只有狐妖自己的命魂轉世了?!?/br>
    “是啊?!碧K晟附和道,“命祭解封,命魂歸位,狐妖恢復意識,自己就可以找回妖丹?!?/br>
    “的確,那種威壓沒有半妖能抵擋,到時候不管是界靈殿還是皇宮,對于狐妖來說都是如履平地?!变J兒嘆了口氣,也如蘇晟般用手撩撥著湖水。

    就在銳兒的手觸到湖水的一剎那,一道白光自湖中閃現,快速的描繪了一個繁復的陣法緊接著又消失不見。

    “怎么回事?”蘇晟詫異的看向銳兒,“你做了什么?”

    “什么也沒做啊,就是碰了一下湖水?!变J兒說著又將手伸入湖水,如剛才一樣,一個繁復的陣法閃現在湖面上。

    “為什么?”蘇晟百思不得其解,“為什么你能觸動封???”

    銳兒完全沒有搞明白,不知所措的搖著頭,正在這時,一直靜臥在湖面上的狐妖突然站了起來,璀璨的眸子看向銳兒,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卻是溫柔的呼喚:“來,我的人,快來,我終于等到了你?!?/br>
    “怎么可能?!”蘇晟難以置信,“狐妖在呼喚你,你是命魂轉世之人?”

    “開什么玩笑?!”銳兒大叫,“我是半妖!”

    “那為什么……”蘇晟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詫異,“為什么會這樣?”

    “我怎么知道?!”銳兒說完卻愣住了。

    “你想到了什么?”蘇晟緊張的問。

    “我是慎王的半妖常隨?!变J兒一字一頓的說,“我身上有他的血契言靈,會不會……”

    “慎王是轉世之人?!”不知是因為太過驚恐還是因為太過緊張,蘇晟竟然不由自主的壓低了聲音。

    銳兒鄭重的點了點頭,也受傳染般壓低聲音問:“現在怎么辦?慎王就在偏殿,我們要不要把他綁來?”

    “不用!”百奈突然冷冰冰的開口。

    “對??!”銳兒恍然大悟,指著百奈喜道,“你可以用百媚幻生把他騙來?!?/br>
    “也不用?!卑倌螣o語的說道,“因為他根本不是命魂轉世之人?!?/br>
    “你怎么知道?”銳兒怒道,指著湖面說,“若他不是,剛才為什么會有那種反應?”

    “我也是他的半妖常隨,身上也有他的血契言靈?!卑倌螌⑹稚爝M湖水里使勁的攪了攪,湖水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百奈也指著湖面說,“你看,無事發生?!?/br>
    蘇晟和銳兒一起愣住,好一會兒后銳兒才小聲問道:“這該怎么解釋?”

    “不知道?!碧K晟無力的搖了搖頭,“總之,肯定不是慎王了?!?/br>
    “那會是誰?”銳兒哭笑不得,“總不可能是我吧?”

    “肯定不是你?!碧K晟的情緒十分低落,“你壓根沒有命魂?!?/br>
    “會不會是……”百奈又突然開口,看向銳兒,意味深長的說,“奉川翁主?”

    銳兒一下子就懂了,直接抽出佩劍,指著百奈怒道:“白瞎子你胡想什么呢?是不是找打???!”

    “你激動什么?”百奈翻了翻墨瞳,鄙夷道,“沒有就沒有吧,我只是猜測?!?/br>
    “那也不行!”銳兒的神色極其嚴肅,“我不準你詆毀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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