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無盡_18
本書總字數為:769256個 “殿下?!蹦荷鲅蕴嵝?,“他八成聽不見了?!?/br> “我知道,反正我話已說盡,他若執意尋死我也攔不住?!敝苜收f著打了一個冷戰,望著自西北邊黑沉沉的天說,“暴風雪要來了,趕緊回去?!?/br> 七殺軍護送著惜緣的靈柩離開阿拿國邊境,日夜兼程,趕在暴風雪之前過了奉川進到風州葆汀郡停下,暫借楊氏一族的別苑駐軍,安頓好后的第一件事,周偈就命人開棺。 “恂王……”柳芽聽到第一個紅了眼圈,伏地求道,“翁主活著的時候日日在惶恐與驚懼中度過,現在好不容易安穩下來,還請恂王不要再驚擾翁主了?!?/br> 周偈沒有理會柳芽,仍命令道:“開棺?!?/br> 暮色依令帶著幾名軍士上前開棺,銳兒將柳芽扶起,柔聲安撫著。柳芽一邊抽泣著一邊看著棺槨被一層層的打開,終忍不住伏在銳兒懷里哭了出來。 周偈走上前,望向棺內。北疆嚴寒,尸體不腐,惜緣靜靜的躺在棺內,除了面無血色外,就如同熟睡般安穩,好像只是在等一場夢醒,或者在等誰的輕聲呼喚,她就可以睜開眼睛,依然言笑歡歡。她右手邊疊著一條素雅的絹帕,正是那年的七夕乞巧宮宴上周偈替她從沈氏手里要來的那條。 “傻孩子,這條絹帕又怎么能幫你抵擋阿拿國的風雪嚴寒呢?”周偈拿起絹帕,向著銳兒說,“你也來看她一眼吧?!?/br> 銳兒放開柳芽,一步步的走上前,只看了一眼,連日堅守的淡然就煙消云散,沉入深淵的死水就翻滾沸騰。他的惜緣再也不會吵著鬧著要騎馬了,他的惜緣再也不會叫著“小澈”和雀鳥嘰嘰喳喳的說一天的話了,他的惜緣再也不會左一個“銳兒”右一個“銳兒”離了他什么都干不成,他的惜緣的確長大了,真的再也不會躲在他的懷里說著“我怕”了。 “惜緣?!变J兒輕輕撫著惜緣沉睡的臉龐,觸手皆是刺骨的寒冷,銳兒隱忍到現在的淚終于決堤,“你冷不冷?銳兒來了,銳兒接你回家,可好?” “銳兒?!敝苜试阡J兒的身后輕輕開口,“本王說過要接她回家,本王做到了?,F在,本王還欠你一顆乎耶伊的人頭。你好好看看惜緣,把她現在的樣子記在腦子里,等著本王踏平阿拿國的那天?!?/br> 第53章 53. 各有算計 不知是因為人心里冷,還是因為從阿拿山追來的暴風雪終于席卷了風州,鋪天蓋地的把一切都強行變成了沒有生氣的素白,暮色只覺得今夜的冷前所未見,冷得暮色多吃了一碗飯,正要再添一碗,突然想起銳兒說過的話,忙把碗放下,又心虛的瞅了瞅坐在里面的周偈,果不其然正對上周偈嫌棄的目光。 周偈先吃完了飯,這會兒正坐在里間喝茶看書,眼瞅著暮色一個人連吃三碗飯,卻視而不見他對面沒動筷子的銳兒,不免嫌棄起暮色的沒眼色,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勸勸銳兒。 暮色收到信號,盛好一大碗飯放在銳兒面前,輕聲勸道:“快吃吧?!?/br> 銳兒卻坐著沒動,只看著手里的絹帕。 “別看了?!蹦荷謩竦?,“先吃飯吧?!?/br> 銳兒還是沒動,周偈看不下去了,走出來將飯碗往銳兒眼前推了推,命令道:“看過了,記住了,就別想了,趕緊吃飯!” 銳兒依言拿起筷子吃了兩口又放下,抬起眼看向周偈,問:“恂王,我們什么時候再去阿拿國?” 周偈對于銳兒的執著有些心疼,難得的柔聲說道:“等時機到了就去?!?/br> “什么樣的時機?”銳兒追問。 “一個乎耶伊自己作死的時機?!敝苜试阡J兒的眼中看到了狂熱和期盼,想了想在他對面坐下,說,“這一年多你的雀鷹帶回來阿拿國內部很多消息,楊鑠也暗查了很多,正如我們知道的那樣,阿拿王早就病入膏肓,所以入幽朝賀、請旨建國和親這全部事情都是乎耶伊自己cao辦的,為的就是坐穩繼承人的位子??墒前⒛猛跤植皇侵挥泻跻吝@一個兒子,族中也分成好幾派,有些人仍記得奉川一役的慘烈,認為漠族和周幽有不同戴天的仇恨,對乎耶伊向周幽稱臣很是看不慣,就轉而支持阿拿王的其他兒子?!敝苜蕠@了口氣,“其實現在的阿拿國不足為懼,就憑我們帶來的五千七殺軍,再向風州借兩萬兵足可以踏平阿拿國。但父皇有他的顧慮,他年紀大了,越來越在乎仁愛的名聲,他想看到萬邦來朝的盛景,所以他不準我引戰?!?/br> “那這樣說,這個時機很難等?!变J兒有些失落,“皇帝只會年紀越來越大啊?!?/br> “我倒是覺得不會太久?!敝苜收f,“北蠻當年不只有漠族,各種大大小小的部族四散在遼闊的冰原艱難求生,只有漠族因為靠近奉川,獨占了得天獨厚的水草,才得以發展壯大。但可惜他們人心不足,貪圖奉川南岸的風光,最終引得奉川大戰,被長兄殺得只剩七殘部,元氣大傷??蛇@樣一來,其他部族卻趁機搶占資源,快速崛起?,F在阿拿國的東北、西北和再北的地方都有北蠻其他部族的身影,據楊鑠的探查,其中最大的一支好像叫沃噶,以阿拿山為界分為東西兩部。其實阿拿國夾在中間很難受,這也是為什么乎耶伊要向周幽稱臣的另一個原因。不過,阿拿國里那些視周幽為敵的漠族人并不明白乎耶伊的用心,他們想推舉乎耶伊的弟弟集阿瓦為首領,與東沃噶聯合抗幽。而乎耶伊為了籠絡人心,也開始動搖,和西沃噶頻頻接觸?!敝苜蕝挆壱宦曄铝私Y論,“我覺得乎耶伊這樣做就是在作死了?!?/br> “我懂了?!变J兒恍然大悟,“所以恂王才跟乎耶伊說路選好了就不要改?!?/br> “正是!”周偈忽然嘆氣,“雖然并不想承認,但單論腦子你的確比我家那個小傻子強多了?!?/br> “多謝恂王夸獎?!变J兒尷尬的將話題又拉回來,“那恂王認為乎耶伊作死到什么程度我們就可以發兵了?” “這就要看父皇的忍耐程度了?!?/br> “那皇帝要是很能忍怎么辦?” “不會的?!敝苜屎芎V定,“父皇可不是個眼里能容沙子的人,他最恨別人兩面三刀。再者,沃噶也一樣忍不了太久?!?/br> “銳兒明白了,銳兒會等著七殺軍再次踏過奉川的那天?!变J兒鄭重的說完,低下頭開始一言不發的埋飯。 周偈卻在心內不由自主的嫌棄:“鬼精!” 在別苑休整三日,雪就下了三日,待到雪停,周偈終于等來了他此次北行最想見的人。 已過花甲之年的楊煊被侄子楊鑠扶進屋,見到周偈立刻就要行禮卻被周偈先攔住。周偈看著楊煊花白的頭發,百感交集:“舅父在皇陵受苦了?!?/br> 楊煊搖搖頭,握著周偈的手好一番打量,欣慰的說:“偈兒長大了,甚喜?!?/br> “偈兒無用?!敝苜适肿载?,“竟讓舅父在皇陵吃了那么多年的苦,此次若不是表兄上奏請父皇恩準已過花甲的舅父回鄉,偈兒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接回舅父?!?/br> “不要這樣說,若沒有你暗中影響,單憑鑠兒的上奏,皇帝也不可能這么容易應允的?!?/br> “偈兒不掌朝中實權,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br> “那你……”楊煊猶豫一下,問,“還打算這么閑散下去嗎?”見周偈未置可否,楊煊又說,“若你想有番作為,此時機最好?!?/br> “我明白。如今梁黨專盛,父皇起了重新啟用楊族的心,此次借迎靈回都的機會,父皇命我帶了五千七殺軍留在葆汀郡,還給了表兄一份密旨?!敝苜收f著從貼身的衣袋里拿出一個蠟封的黃色信封。楊鑠見到,忙跪下接了旨,隨后打開信和周偈、楊煊一起看了起來。 “弘王和西沃噶竟然暗中有聯系?”楊煊略有些吃驚,“他這是為何???” “同室cao戈而已?!敝苜蕝s十分淡然,“梁司徒老了,長子和次子早亡,三子不成器,幼子梁茗在軍中任職,倒是出色,只是年紀尚輕還不成氣候,所以現在的梁黨有推澤生為首的意向。只是澤生這人清高,看不上周信的世俗,倒是與周俍更為親近。周信知道自己綁不到澤生,就想綁梁茗,兩人年紀相仿,臭味相投,很能互惠?!?/br> “難不成弘王想引起邊境戰事,好和梁茗一起出征得軍功嗎?”楊煊猜測。 “的確有此跡象?!睏铊p接口道,“曾見七殺軍的信雕往來川北道?!?/br> “周信是宿衛都城的七殺軍北軍衛尉,又兼協理司馬,統查所有邊防軍務,用幾只信雕還不容易?川北道的道太守也是周信保舉的?!敝苜世浜咭宦?,“周信怕是沒少給父皇上邊境密奏?!?/br> “可皇帝似乎沒有全信弘王?!睏铊p舉著武興帝的密旨說,“皇帝命我暗中警戒川北道,留意阿拿國和沃噶的舉動?!?/br> “父皇一向多疑?!敝苜实纳袂橹杏姓f不出的心寒,“我們只是猜測周信想挑起邊境戰事,父皇怕是都開始懷疑周信通敵賣國,借兵逼宮了?!?/br> “這怎么可能?”楊鑠難以置信,“弘王就算覬覦帝位也不至于冒這種風險吧?簡直就是在與虎謀皮,弄不好還會引狼入室,非繞這個彎子還不如暗殺其他皇子來得直接,風險還小呢?!?/br> “鑠兒!”楊煊略有慍色,“怎么口無遮攔?” “叔父教訓的是?!睏铊p知道自己失言,忙向著周偈行禮,“還請恂王恕罪?!?/br> “無妨,表兄的話雖逾越但卻是實情?!敝苜薀o奈道,“可兵哪有那么好借的,有借就得有還啊?!?/br> “你的意思是西沃噶也想借兵?”楊煊明白了周偈所指,“想要西風刮過整個北漠嗎?” “這樣才說的通?!敝苜庶c點頭,“不然西沃噶又怎么會搭理周信?!?/br> “那我們該如何應對?”楊鑠問,“除了依旨警戒外,還需不需要額外做些別的?” “這要看偈兒的意思了?!睏铎右馕渡铋L的問周偈,“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周偈明白楊煊所指,當下明確的說,“我只想將禍水引到阿拿國去,滅了阿拿國,宰了乎耶伊,其他的我沒想法?!?/br> “好吧?!睏铎铀坪踉缇筒碌街苜实幕卮?,心照不宣的沒再說什么,對楊鑠吩咐道,“那就依恂王的意思,你自己把握分寸吧?!?/br> “是?!?/br> “偈兒啊?!睏铎臃催^來還是忍不住勸周偈,“我知道你對朝堂權謀沒有興趣,可這個皇權天下,若你不長滿刺,就會被別人的利刃所傷,你真的還要堅守下去嗎?” “舅父說的偈兒都明白,但偈兒現在還能堅持,那就再等等吧……”周偈看向門邊站著的暮色,輕聲說道,“舅父放心,若真到了不可不為的那天,偈兒也不會心慈手軟的?!?/br> 楊煊聽聞,沒再多言,又問:“偈兒要在此駐扎多久?” “惜緣耽擱不起,需趁著冬季嚴寒盡快回到皇陵下葬。若明日天還晴,我們明日就啟程?!?/br> “嗯?!睏铎狱c點頭,說起了家常,“皇后還好?” “時好時壞,有時候記得有時候又不記得,還有時候連我是誰都不知道?!敝苜士嘈?,“好幾次見到我卻是叫了長兄的乳名?!?/br> “哎……”楊煊長長的嘆了聲氣,“皇帝責罰楊氏族人俱返封地不得出仕,這偌大的帝都也沒有一個族人可以陪她說說梯己,她只有你了,你要多進宮去陪陪她?!?/br> “偈兒知道?!?/br> 第54章 54. 南瓜荷葉 送走了楊煊和楊鑠,周偈問暮色:“剛剛我們說的事你能聽懂嗎?” “能?!蹦荷囂降膯?,“他們是想讓殿下爭帝位嗎?” “難得你的腦子靈光一次?!敝苜寿澰S道,“他們確有此意?!?/br> “可我聽殿下的意思是不想爭?” “是,現在還不想?!?/br> “為什么?”暮色不解的說,“之前殿下說過,這天下間只有皇帝才能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剩下的所有人都要在他的皇權下安分守己,不能強出頭,也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如果殿下成為那至高無上的人,不就可以隨心所欲了?這樣不好嗎?” 周偈沒有回答,只反問:“你覺得做皇帝好嗎?” 暮色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掰著手指說:“做了皇帝就可以天天吃到美味的宮食,似乎挺好的??墒俏矣钟X得好像做了皇帝就會被很多人算計,那就不太好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了?!?/br> 周偈被暮色實在的想法逗樂了,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揉著他的臉說:“若我做了皇帝,就會有三宮六院七十二美人,你說這樣好不好?” “不好!”暮色的回答十分干脆。 “為什么?”周偈的心不由自主跳快了。 “府里就一個王妃都還惹得殿下不高興,若是殿下有了一群女人,還不得被氣死?!” “那你生氣嗎?”周偈突然問。 “我生什么氣???”暮色十分納悶。 “我身邊除了你還有別人,你生不生氣?” 暮色意外的沉默了,許久后才輕輕說道:“我不知道?!?/br> “怎么會不知道?”周偈有些著急,“到底是生氣還是不生氣?” “我……”暮色不知道怎么才能說明白,突然想起銳兒的話,先問周偈,“殿下現在還嫌棄我嗎?” “嫌棄你什么?”周偈不解。 “年長又能吃?!敝苜蕸]想到暮色竟會到現在都記得昔年自己說過的氣話,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話,暮色卻以為周偈還是嫌棄,忙道,“殿下現在已經比我年長了,而且我這幾天每頓都少吃了一碗飯,這樣的話,是不是殿下就不嫌棄我了?” 周偈有些哭笑不得,看著暮色認真又忐忑的表情還有些心疼,柔聲說道:“不嫌棄了?!?/br> “那……”暮色的笑臉換得非???,“我可以侍寢了嗎?” 周偈的柔情還沒來得及展現完,就被暮色一句話噎回去了。吸取了之前的幾次教訓,周偈穩住心神,問:“你為什么這么執著要侍寢?是不是又是銳兒跟你說什么了?” “額……”暮色的臉上立刻寫滿“完蛋了被發現了”的神色,委屈的問,“殿下怎么知道的?” “哎……”周偈的心里卻是好長好長的一聲嘆息,直嘆得周偈心都涼了,都不知道是該先罵銳兒那個鬼精還是先罵眼前這個不開竅的小傻子。 “殿下你怎么了?”暮色卻十分忐忑周偈的沉默,“是不是我又說錯話了?” 周偈搖搖頭,看著暮色微垂的丹鳳眼,說:“你先跟我說你為什么這么執著要侍寢?” “因為……”暮色硬著頭皮說,“銳兒說半妖常隨要絕對聽從主人的命令,就算是主人要求半妖常隨侍寢也不能拒絕,可我之前卻直接推開了殿下?!?/br> “所以你是想補償我?”周偈的語氣里有明顯的失望。 “不是補償?!蹦荷@個時候倒是開始糾結一字之差,“應該是補救,畢竟之前是我做錯了?!?/br> “那如果拋開我們的身份,你想不想和我更親近?”周偈眼見著暮色的目光開始呆滯,立刻換了說法,“就是說我不是恂王你不是常隨,不是主人和半妖的關系,我就是我,你就是你,這樣的話,你想不想和我更親近?” “就是……”暮色說了自己的理解,“沒有言靈?” “是?!?/br> “更親近是什么意思?” 周偈沉吟一瞬,問:“你想不想讓我抱抱你?” 暮色的神情立刻變得很嚴肅,不知在思考什么,好一會兒后才問:“真的可以嗎?” “為什么不可以?” “因為我們都是男的?!?/br> 周偈樂出了聲,無語的說:“滿朝都知道我好龍陽不好女色,結果你卻不知道?!?/br>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周偈補了一句,“銳兒不是也跟你說過,孌童男寵也可侍寢,你還可是什么?” “不一樣的?!?/br> “怎么不一樣?” “我,那個……”暮色小聲囁嚅道,“殿下把我算到男寵里了嗎?我一直以為自己不是?!?/br> “你本來也不是啊?!敝苜实穆曇粲州p又柔,“男寵只是公卿家的獵奇玩物,可我早就跟你說過我喜歡你?!?/br> “主人賞識半妖的那種喜歡嗎?” “不是?!敝苜视昧艘粋€比喻,“是想讓你做恂王妃的那種喜歡?!?/br> “男人也可以做王妃嗎?”暮色驚道,“可是殿下已經有王妃了??!” 周偈差點兒暴起,真是用盡了最后一絲的耐心和柔情,無語的說:“我只是打個比方?!币娔荷谷婚L長呼出一口氣放下心來,周偈真的是咬牙按住自己將要失控的情緒,追問道,“所以,你到底懂不懂我說的喜歡是什么意思?” 暮色也看出周偈的憤怒一觸即發,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口水,戰戰兢兢的答:“好像是懂了?!?/br> “那你說說看?!?/br> “就是……”暮色躊躇著,似乎在找尋更為貼切的說法,“就是”了半天,舉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例子,“就好像殿下第一次到千落莊給我帶的南瓜酥,我就很喜歡?!币娭苜噬裆€是不善,暮色又緊忙說道,“還有那年的七夕乞巧宮宴,殿下偷偷塞給我的荷葉酥,我也很喜歡?!蹦荷蛑苜市邼恍?,“就是這樣的喜歡?!?/br> “你還是沒懂?!敝苜实男膹氐讻隽?,“你又喜歡南瓜酥又喜歡荷葉酥,可是我只喜歡你,不喜歡別人?!?/br> “我懂?!蹦荷珔s堅持,“白總教常常也會給我們從御神那里討要宮食,還有殿下賜給蘇總師的謝師禮,也是宮食,雖然都是宮食,我都很喜歡吃,但是和殿下給我的南瓜酥和荷葉酥不一樣?!?/br> “哪里不一樣了?”周偈怒道,“都是同一群廚子做的!” “但是是殿下只給我一個人的??!”暮色也有些著急,“白總教和蘇總師給我的宮食我可以分給別人,但是殿下給我的我可舍不得給別人?!蹦荷站o拳頭,連殺氣都露出來了,咬牙切齒的說,“誰要是敢偷吃,我真的會打死他的!” 周偈應該是被嚇到了吧?他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耳朵卻聽到了許許多多奇妙的聲音。 這是風起的聲音嗎?一聲一聲的撞在窗欞上,真動聽。那輕柔的和聲就是雪落的聲音吧?太好聽了。這世間怎么會有這么好聽的聲音?原來風起和雪落的聲音竟然也可以這么美妙。 “暮色?!敝苜氏袷桥聡樀斤L驚了雪般的呢喃著,“我可以抱抱你嗎?”暮色這一次倒是十分上道,主動走過來先抱住了周偈。周偈心內的高墻徹底土崩瓦解,露出內里最□□裸的渴求,將暮色死死的擁進懷里,蹭著他的耳朵,埋怨道,“小傻子你終于開竅了嗎?” “應該是吧?!蹦荷涯樎裨谥苜始珙^,甕聲甕氣的說,“其實我知道,我就是不確定?!?/br> “不確定什么?”周偈難以置信的嗔道,“我都表現得這么明顯了你還不能確定?” “我以為殿下只是想讓我侍寢?!?/br> “能不能不用這個詞?”周偈無語道。 “那該用什么詞?” “親近?!敝苜试谀荷哪樕嫌H了一下,說,“就像這樣?!?/br> 暮色的臉直接紅到耳朵根,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偷偷在周偈背后擦了擦,才問:“我也要這樣嗎?” “要?!敝苜式洑v了太多的起起伏伏,現在竟然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出渴求。 暮色深吸一口氣,把臉從周偈肩頭抬起,緩慢又非常緩慢的把嘴移近周偈的臉,快速又非??焖俚恼戳艘幌?,立刻又埋回周偈肩頭。 “你這是在干什么?”周偈哭笑不得,“我都沒感覺到,重來?!?/br> 暮色無法,再一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抬起臉嚴肅又認真的看向周偈,似乎下了無比的決心,才把嘴巴貼在周偈臉上,心里默數到三才放開,依舊維持著嚴肅又認真的表情問:“感覺到了嗎?” “小傻子你怎么能這樣?”周偈的心里卻在叫囂,“你這樣可是要壞事的!” 暮色等了半天不見周偈回答,又問了一遍:“感覺到了嗎?” 周偈還是沒回答,只伸出手捧住暮色的臉,慢慢的將自己的唇湊了過去。 一股寒氣突然從門外闖進來,直接凍沒了周偈手里的臉,暮色下意識的順著打開的門就跑了出去,竟然連輕功都使出來了。 “額……”銳兒仿佛看到了自己大限將至,無力的說,“恂王信我,我真的什么都沒看見?!?/br> “你看沒看見并不重要?!敝苜实脑捓溥^了屋外的風雪,“重要的是本王沒親上?!?/br> “那……”銳兒試探的問,“我把他抓回來,恂王你繼續?” “你離他遠點!”周偈冷冰冰的開口,“給你三十個字說明來意,說的不好拖出去打死?!?/br> “又起暴風雪了,我們明日還走不走?若不走就怕雪再下路更不好走了?!变J兒真的是數著字說的。 “走是必須得走?!敝苜孰m憂心不能按時運送靈柩回去卻更擔心風雪行路的危險,“只是這風雪……” 銳兒好似知道周偈在為難,向著周偈躬身行禮道:“恂王若信得過銳兒,就讓銳兒帶一百七殺軍護送翁主回去。我們都是半妖,不怕這點嚴寒風雪,川西隘比這冷多了,我們都還露宿過。但銳兒請恂王留在此地,待天暖了再走?!?/br> “本王信你?!敝苜屎芡纯炀痛饝?,“路上務必小心?!?/br> 第55章 55. 上元游燈 斷斷續續下了幾日的大雪終于停了,太陽難得的掛了一天,這會兒正慢慢沉入遠處的地平線。北疆遼闊,地勢和緩,目及甚遠,漫天暮色如夢如幻,別有一番風味。 周偈站在楊府別苑的角樓上,看著窗欞瓦楞、廊柱假山,還有光禿禿的枝椏都被鍍上一層暗金,不由自主的伸出手,眼見自己的手也被暮色包圍,輕輕笑了出來,望向了另一個傻了吧唧的暮色。 暮色正蹲在墻上,一邊搓著手一邊看著西邊的天空發呆。本就不太擅長束發的暮色人不在帝都少了約束越發懶散了,一頭長發就這么隨意的挽在頭后,如同墻角的風向標一般指示著今日的風向。 周偈看著他的背影,悄悄在窗臺團了一個雪球,瞄準那個傻了吧唧的后腦勺扔了出去。滿心期待要看暮色的狼狽,誰知暮色憑空一個翻身竟然躲開了,隨后依然穩穩落在墻上,看向周偈。 “你幾時腦袋后面長眼睛了?”周偈奇道,“我怎么不知道?” “是陣法?!蹦荷斐鍪衷诳諝庵泻鷣y比劃著,眼睛也在四處亂瞧,反正就是不看周偈,“這里都有我的陣法?!?/br> “所以說……”周偈好氣又好笑的說,“你就算不看我也知道我在哪?” “嗯?!?/br> “怪不得你這幾天躲我躲得這么容易?!敝苜蕪慕菢翘匠錾碜?,問,“你躲我干什么?” “沒……”暮色慌里慌張的否認,“沒躲啊?!?/br> “那……”周偈壞笑一下,大聲嚷道,“你今晚上來侍寢吧!”暮色果然更加慌張,還驚恐的四下張望,周偈看在眼里,更加覺得好笑,繼續逗著他,“怎么了?你我都互相確認了心意,還不能一起睡個覺嗎?” 暮色徹底嚇壞了,手忙腳亂的順著邊墻幾步飛過來,落在角樓窗臺上,壓低聲音哀求道:“殿下,小點兒聲?!?/br> “怕什么?”周偈伸手將暮色拉進懷里,撫著他散在身后的長發,柔聲說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不是怕?!蹦荷q豫著伸出手環住周偈,卻得到周偈更為溫柔的回應,暮色終忍不住說,“就是覺得有些怪?!?/br> “哪里怪?” “就是突然一下子變成這樣有點兒怪?!?/br> “你是?”周偈善解人意的問,“不習慣?” “嗯?!蹦荷珜嵲拰嵳f,“有點兒?!敝苜事犅劮砰_了暮色,暮色心里不由自主的一陣忐忑,小心翼翼的問,“殿下你生氣了?” 周偈搖搖頭,輕輕說道:“罷了,那我們慢慢來,等你慢慢習慣?!?/br> “嗯?!蹦荷嵵氐狞c點頭,隨后嚴肅又認真的問,“我們先從哪開始?” 只一句話,就讓周偈忍不住笑出來,直笑得暮色的神色越來越委屈,周偈才止了笑,輕聲說道:“從私會開始吧?!?/br> “???”暮色顯然沒有聽明白。 “今日是上元佳節?!敝苜蕮Q了一個說法,“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可好?” “好!”暮色立馬來了精神,嘿嘿笑著說,“這個我習慣?!?/br> 周偈看著他的笑臉,只覺得這北疆并沒有銳兒說的那么冷。 葆汀郡和奉川郡同為風州門戶要塞,奉川大捷前一直都是周幽朝最北面的屏障,即使如今已設川北道,但葆汀郡依然屯兵數萬,以備戰時可馳援四方。故而葆汀郡雖偏遠但人煙卻不稀少,上元這夜郡城內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暮色跟著周偈,左看看右看看,見什么都新奇。每每路過一個小吃鋪子,周偈都會給暮色買上一兩樣,一路走來,暮色竟然從街頭吃到街尾。周偈眼見著他吃了這么多下去竟然還保持著旺盛的食欲,實在忍不住抱怨道:“你怎么這么能吃?” “額……”暮色聽聞不好意思的放下正在喝的湯碗,委屈的說道,“我也不知道?!?/br> “我原本以為半妖都很能吃,可這一路看銳兒的食量卻與常人無異,你怎么就這么特別呢?”暮色也不知道為什么,只能搖搖頭,周偈接著問,“你一直就很能吃嗎?” “嗯,從小就是?!?/br> “那可真苦了白羽恒了?!敝苜实谝淮紊钌畹耐榘子鸷?,“養你特別辛苦吧?” “也還好?!蹦荷懞玫恼f,“殿下要是覺得多,那我以后少吃點?!?/br> “為什么要少吃???我偌大個恂王府還養不起你個小半妖嗎?”周偈豪氣的又叫了一份吃食,推倒暮色面前,道,“吃啊,只要你喜歡,本王管夠?!?/br> “謝謝殿下?!蹦荷_心的端起碗繼續喝湯。 周偈卻看著剛剛送湯過來的店家小女,不由自主想起惜緣,輕聲說道:“也不知道銳兒他們走到哪兒了?!?/br> “估計已經出了風州了?!蹦荷f。 “風州南部可是有一大片的群山險阻?!敝苜蕮牡恼f,“連下了這么多日的大雪,他們能順利翻山嗎?” “沒問題的?!蹦荷珔s胸有成竹,“這條路銳兒又不是沒走過?!?/br> “萬一遇到雪崩呢?” “銳兒會躲開的?!蹦荷珜︿J兒的妖法十分自信,“天上的蒼鷹會告訴他的?!?/br> “原來如此,銳兒這妖法倒著實方便?!敝苜视芍再澋?,又好奇的問,“那你的妖法到底是什么樣的?” “朝死暮生嗎?” “是,真的如字面意思嗎?” “不知道?!蹦荷珜嵲拰嵳f,“我沒用過,也不知道怎么用?!?/br> “御神沒告訴過你嗎?” “御神也不知道?!蹦荷畔聹?,說,“蘇總師倒是一直想驗證一下,他總惦記早上弄死我,然后看我晚上會不會復活?!?/br> “什么人???!”周偈狠狠罵了蘇晟一句,又十分嚴肅的叮囑暮色,“你以后離蘇晟遠點,聽到沒!” “蘇總師是開玩笑的?!蹦荷π?,“他不會真……” “我讓你離他遠點!”周偈怒道,“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蹦荷郧傻膽邢聛?,又抹抹嘴,小心的說,“殿下我吃完了?!?/br> “還想吃別的嗎?”周偈立刻換回了笑臉,柔聲問道。 “我吃飽了?!蹦荷杂行┎缓靡馑嫉恼f,“真吃飽了?!?/br> “那我們回去吧?” “好?!?/br> 暮色跟著周偈走在街上,看著街上三五成群結伴游玩的路人和家家門前的彩燈爭艷,不由感慨道:“這個地方真好?!?/br> “哪里好?”周偈好奇的問,“比帝都還好嗎?” “當然比不上帝都的繁華,但卻有帝都沒有的喜樂平安?!?/br> “帝都哪里不平安了?”周偈更加好奇,“帝都有七殺軍護衛,這里卻是邊疆要塞,說不好就有戰事的?!?/br> “可是帝都里都是達官顯貴,規矩多得要死,穿衣梳頭,行路說話都有講究?!蹦荷那耐贿h處的幾個人,羨慕道,“但是這里好像就隨意多了?!?/br> 周偈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卻是見到一名女子正在賞燈,羔裘下裹著一個曼妙的身姿,微微揚起的臉被燈火照映,越發顯得柔和紅潤。她的身后站著一名男子,指著燈上的圖畫正不知講解什么,女子聽到抿嘴笑了起來。從旁而過的路人并未覺得大庭廣眾下男女同行交談有何不妥,甚至還有兩男一女被男子的講解吸引,也湊過來一起探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