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多情
燕云歌慶幸昨天至今除了那幾杯酒水進食不多,她拭去嘴角的沫子,暗想好端端地她怎么會嘔起酸水?心頭懷疑來不及展開,便被嚴昆嫌惡的罷筷驚地先去賠罪。 此番丟人不說還輸了談判的氣勢,她心下惱怒,面上卻得羞愧致歉道:“下官偶感不適,方才失態,請國舅見諒?!?/br> 嚴昆在丫鬟的侍奉下盥手漱口,一桌子的菜也命人撤個干凈,隨意地擦干手后,他往書案后走去。 “燕大人,你們領的什么旨要辦的什么差,我心中有數,此行領你們來這處莊子也是讓你們看明白,你們壓根辦不了我,”他說著往書案后的軟椅上一靠,盤起檀珠,雙眼微閉,直言不諱道,“倒不如投效了我,總不會虧了你的?!?/br> 原是想敲山震虎,燕云歌自嘲自己竟未想到這層。 朝廷明文規定,王府營建,悉遵定制。如基過高,或多蓋房屋者,皆治以罪。而嚴昆隨意一處避暑的莊子,都敢比照行宮的規格,已經不是簡單的狂妄,他已僭越天地尊卑,君臣之別,實屬以下犯上,是大不敬。 可他無懼讓人知道這份大不敬,這才是最可怕的。 燕云歌想到這人背靠皇家,一面捐錢鋪路,愛惜名聲,扯下利益熏心的皮囊后,是張著血盆大口,蠶食百姓,對自己野心毫不遮掩,難怪陛下恨不得咬下他一塊rou來。 奇怪的是,帝王之術在于制衡,陛下為統御群臣,能用燕行牽制她父親,再用她父親牽制地方,更能養肥一個工部在關鍵時候宰殺,這樣的帝王會奈何不了一個沒有實權的國舅? 燕云歌突然想起柳毅之的那句‘辦嚴昆等于對付皇后,可皇后又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此刻是全然糊涂了。 她撫了一下袖子,強迫自己先冷靜,就著嚴昆剛才的問題,回答道:“國舅的話當真教下官惶恐,下官奉的是圣旨,領的是皇差,只知[popo小說屋整理]惠州有人公然貪墨,究竟是到了何等地步也要查訪過才知。若證據確鑿,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憑他什么人是律法不能辦——” “來人!”嚴昆騰地站起,將案桌上的一封信扔到燕云歌腳下,怒道:“你派人栽贓陷害皇親國戚亦是犯了死罪,也憑什么人都救不了你!” 燕云歌低頭看了一眼,是她交于季幽的那封,她的目光閃了閃,在家將進來拿她時,終于一閉眼,“國舅想要下官如何做?” 嚴昆滿意她的識時務者,示意家將先出去,將一份折子丟去她腳邊,“告訴皇上惠州三年大旱絕無虛假,知州何宴靠著個人捐納,問民之所急,解民之所憂,著請皇上考慮晉升何宴三品中書令,為天下官員做出表率?!?/br> 燕云歌心中冷笑,嘴里卻吃驚說:“官員晉升是吏部的職責,下官豈能越俎代庖,況且天下皆知惠州地瘠民貧,年年賦稅不齊,何知州一年多少俸祿?如何憑一人之力就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這有心人一查,保不住就——” “燕云歌!”嚴昆被她說得惱羞成怒。 燕云歌已經褪去了臉上虛偽的恭敬,背著手淡淡地道:“國舅要往京里塞人也不必急于一時,此案我若能辦得圣心大悅,便是奔戶部侍郎去的,眾所周知戶部是太子的錢袋子,而太子是皇后的倚仗,皇后與國舅又是親——“她故意停頓,見嚴昆臉色不善,便知傳言不假,趕緊改了口繼續道,“可惜戶部因工部尚書貪墨一案自身難保,太子勢不如從前,白侯知曉戶部已無作為,便給下官在兵部留了位置……” 這句話是交底,是試探,也是投誠。 嚴昆臉色果然緩和很多,卻是諷刺道:“燕大人一張嘴吃兩家飯,也不怕撐著自己?!?/br> 燕云歌笑了笑,“下官出仕為天下,為萬民,非為一姓也。下官吃的從來只有一口飯?!?/br> 嚴昆冷笑了聲,燕云歌不以為意,繼續道:“歷年辦理災賑,災情以輕報重,戶口以少報多,冒銷舞弊,層出不窮。再有上司下屬勾通作弊,御史臺便是得了告訐信也無從查起,但去年劉問攜數卷奏銷冊入京,驚雷般的事突然風消云散,國舅就沒點疑心?” “賬本在你手上?”嚴昆驚地起身道。 “哪能呢?!毖嘣聘钄[了擺手,“此事雖經下官之手,但賬本全在白侯手上?!?/br> “下官今日犯在國舅手上是時運不濟,下官命不由人,無話可說?!毖嘣聘钃炱鹉_下的信,信里是張借條,寫明惠州知縣燕行暫借國舅二十萬兩以作重振惠州的經費,每月一分起利。 她本打算讓沈沉璧回京揭發燕行受賄一事,借由此將事情鬧大,只要燕行死咬嚴昆和何宴,到時候三司會審再重提當年劉問進京一事,那些賬本就成了扳倒嚴昆的關鍵。 那些賬本,一本被她拿去救了魏堯,現在太子手里,其余全成了柳毅之為打擊白容和太子苦心布這個局的籌碼。 而燕行的脫身之法就是這封夾在嚴昆書房里的借據。 多好的一個局,居然敗在了這里。 燕云歌來不及過多可惜,干脆開門見山了,“但下官愿意賣國舅一個好。不瞞國舅,我亦有把柄被白侯拿捏在手里,雖不致死,但誰想時時提心吊膽,不知何時這官路就到頭了?既然你我都受制于人,為何不通力合作,只要拉下了白容,往后我們不就高枕無憂了?” 嚴昆微愣,很快嗤笑她異想天開,先不說他憑什么相信她,單憑白容鎮西侯爺的身份,他手上既有封地又握著兵馬,連陛下都還動不了他,燕云歌一個從七品想辦白容,簡直是癡人說夢。 燕云歌被人看輕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她笑了笑,往前兩步,稍俯下身子,壓低聲音道:“若是我手中有白容囤養私軍的證據呢?若我愿意將這份證據交由國舅你呢?” “你?”嚴昆變了臉色。 燕云歌隨意掃過他桌子上的空折子,笑道:“寫折子報朝廷,年年折騰幾個賑災款能有多少銀子?若能將白容的金庫和私軍搞到手——”她一眼轉,手指輕輕一扣案面,“讓陛下動彈不得的人可就是國舅你了?!?/br> 嚴昆幾個念想間,就被這份潑天富貴說動了,卻心存猶疑道:“你有何打算?” “不急,”燕云歌從容不迫地取過支筆轉了轉,抬手,沾墨,漫不經心地道:“為表誠意,今年惠州報災的折子由我來寫,只要將來金殿之上,國舅莫忘了今日之盟才好?!?/br> 這是主動送把柄,以表其誠。 嚴昆徹底放下心來,咧嘴一笑,說了句:“自然?!?/br> 回程的路上,馬車里靜寂無聲。 燕行看著燕云歌閉目養神,表情愧疚,幾度欲言又止。 當日他若是能再謹慎應答,不至于被管事察覺到端倪,季幽更是被他牽連,他們有了準備,她才頹然失手。后來,他們被關在隔壁的暗室里看的清楚明白,jiejie為保他們竟自愿與嚴昆等人為伍,可事情皆因他起,他此刻恨不能自刎謝罪,能說什么。 燕行枯坐對面,止不住淚水,終是啞聲說道:“現下我們該如何是好?” 沈沉璧同樣挫敗,搖搖頭苦笑道:“功敗垂成,只能回去從長計議?!彼タ囱嘣聘?,心想此事最難受的人還是她,本可以借此一躍成名甚至連升三級,如今能保住命都算萬幸了。 兩人陷入迷惘中,沉默的氣息令在外頭趕著馬車的季幽都能感到,她揮著馬鞭,回想起今日清晨燕云歌干嘔不止的情形,心頭有著更沉重的擔憂。 臨近入夜,幾人平安回到惠州城內。 下馬車前,燕云歌忽然開口:“燕行,你留下?!?/br> 沈沉璧見狀,自覺先下了車。 季幽回頭問:“小姐想去哪里?” 燕云歌一時沒有開口,許久后道:“繞城一圈罷?!?/br> “jiejie我……” “事已至此,煩心無用?!毖嘣聘璨辉付嗾剝扇涨暗氖?,她撩開簾子看窗外景致,街人殘墻敗瓦,人跡稀少,這三千里外的縣城與繁華的盛京的確不可同日而語,收回心思后,她認真注視著燕行,老實說將失敗的源頭都歸于燕行,對他并不公平。 真要追究起來,想主意的人是她,冒險的是他們,嚴昆若沒點自保的能力,又豈能橫行至今? 至于那封折子,她那會只求脫身以策萬全,對將來可預見的后果,當下是顧不上的。 “還氣我么?”她問了三天前本該問的。 燕行微愣,回想起三天前的屈辱,心頭的感受淡去許多,至少他認清楚一個事實,他的確配不上jiejie,不值得她等他三年。 他搖搖頭,“我不知道?!庇挚酀匮a了一句,“我現在更氣我自己?!?/br> “我不怪你,”燕云歌輕嘆著,招手示意他過來,握住他的手語重心長道:“燕行,你是我余生的指望,這點從未變過?!?/br> “jiejie……”燕行潸然淚下,很快擦去,又蓄滿眼眶,哽咽著道:“可jiejie你有了別人……” 燕云歌替他擦去眼淚,聲音似在問他,又像自顧自說,“為何……你們男子三心二意便是理所當然,換我們女子來做,就要讓世人痛罵……“ “jiejie?”燕行驚訝。 “天下不公平事萬千,唯有這件讓我心里最是不平?!?/br> 燕行這次顯然聽明白了,霎時忘了要哭。 “你們都這般好,為何不能是我一個人的?” 這么驚世駭俗的話,她居然能輕易說出來,燕行突然明白她要做什么,結巴著說:“jiejie,你難道想要一女事二……” 后面的那個字被她的手指輕輕點住,燕云歌的眼神里徒然間帶著幾分捉弄的笑意,“若不只兩個呢?” “什么?”燕行驚叫,聽得她輕笑兩聲,頓覺得是被戲弄,氣道:“jiejie你沒個正經!”說著氣呼呼坐到對面去了。 “過來?!毖嘣聘鑶舅?。 燕行不動,她無奈道,“聽話?!?/br> 燕行還是不動。 “燕行,”她只好自己過去,將人困在角落,手背撫過他的臉,聲音很溫柔,“你想不想永遠留在我身邊?” 燕行幾乎沒有猶豫,“想?!?/br> 燕云歌眉眼中盡是笑意,“可我是個貪心的人,你也愿意?” 燕行愣了下。 燕云歌卻沒有生氣,只是垂目輕嘆著,說:“好,我不逼你?!?/br> 燕行心里難受,馬上不甘心地說,“我愛慕jiejie,心悅jiejie,身邊也只有jiejie,jiejie為什么不能只有我……” 燕云歌看他,眼無笑意,“你還有朱娉婷?!?/br> 燕行愣了,想要解釋。 “她為了你只身從盛京來到惠州,這份情意我比不上她?!?/br> “不是……我沒想到她會來,我與她是清白的……jiejie信我,我心里只有jiejie……” 燕云歌的眼神冰冷,那份冰冷戳得燕行心窩子發酸發脹,她的指腹還停在他臉頰上摩挲,他的心隨著她指尖的離去一點點的墜落,他突然想起——最初也是在馬車上,她引誘了他,使他在后來無數個夜里都無法掙脫她給予的那份心動和溫柔。 她給過他太多承諾,她從來不給他選擇,就像現在這般,如果不答應,他等來的就會是她的冷漠和疏離。 “燕行,我……” 燕行突然耳鳴,瞪大眼睛不可置理信,他的腦子整個嗡嗡作響。 她剛剛說了什么? 我成全你們,燕行,我們做回普通姐弟。 燕行這輩子都未如此茫然過。 他和朱娉婷本就沒什么,何來的成全? “憑什么都由你說了算?!彼鋈徽f。 書院時,是她說他們做不回普通姐弟,如今,也是她讓回到本該正確的關系。 可憑什么,憑什么,全是她說了算! 燕行站起身厲聲質問,“你當真是我的好jiejie,招惹我的人是你,舍棄我的是你,如今來折辱我,都不忘打著為我好的名義!” 燕云歌并不惱怒。她往后靠了靠,許久后才無奈回答:“燕行,我不想拖累你?!?/br> 燕行神色一斂。 她忽然笑了笑,眉目間毫無神采,聲音更是少見的自嘲,“我頭頂著秋少夫人的名義,或許終身將被困在這個身份里?!彼陨詡冗^頭去,半張臉隱藏在陰影里,“當日你離京,我去送過你,沒敢出現是怕心有留戀,會想跟著你去?!?/br> 燕行第一次聽她說心事,不由安靜下來。 “你我境遇何其相似,無論是為官以來受盡折辱,還是做了父親的棋子,我總以為你會懂我?!彼f到這,似有些累,聲音都低沉許多,“在刑部時,我時有想著你,想你一個人可有照顧好自己,想你在豺狼堆里可有被人欺侮,想你是否還記得我們的約定,我想著你……時刻還得提心會被人察覺身份——” “珩哥出生的時候,我與母親發著燒,無人知曉亦無人在意,他們都在討論這個孩子將來如何會有出息,他們期望一個尚在襁褓的娃兒以后如何光耀燕相府的門楣……他們,甚至不記得這府里的另外兩個孩子,那個時候,我很想你?!?/br> 燕行聽到這,已有淚下。 “可我能給你什么呢,”她緩緩地嘆著,“我嫁給了秋玉恒,我連最基本的名分都不能允你。連來看你都要打著辦皇差的名義,在人前,你我永遠是兩位沒有交集的燕大人,在人后,我會孤寂會疲憊,和尚的出現是我黑暗里的一絲曙光,我是個隨時沒有明日的人,所以我享受身體上的歡愉?!?/br> 她認真看他,忽一笑,“我不否認,我后悔了,后悔沒能做得更隱蔽一些,好讓你晚點發現?!?/br> 燕行迷失在那雙漂亮的眼睛里,他懊惱她為何總是有這種安撫人心的魔力,更懊惱自己漸漸動搖,漸漸被說服。 “我招惹你時,愛慕你的皮相,貪戀你的青澀,那時我身邊沒有別人,所以我可以輕易的承諾,時至今日,你我都不該用舍棄二字,燕行,我用心待過你,雖是為我自己——”她突然沉默下來,心中自嘲似真似假的話說得多了,偶爾吐出句真話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她沉默許久,才苦笑道:“我想許你來世,又怕來世我尋不到你,罷了……” 她終是說累了,閉目揉起額來,下一瞬被雙有力的臂彎緊緊圈在懷里。 “燕行?” “我愿終身不娶,只求能一直留在jiejie身邊?!?/br> 燕云歌掙脫不開,只好隨他,她對輕易的承諾并不會輕信,“我不需要你為我做到這個地步?!鄙铄涞难劬锸菬o情之色掠過,她嘆息:“我不是個長情的人,我身邊除了你還有別人,你未必留得住我,最好想清楚些,將來不要后悔?!?/br> 燕行斷然道:“我不會后悔,就算將來有天會被jiejie舍棄,我也不會后悔?!?/br> 燕云歌長嘆了一聲,推開他,伸手摸摸他的臉,聲音柔和了些:“我雖然不長情,卻也不多情,至少你現在留住我了?!蔽吹然卮?,她忽然擁著他翻身倒下。 身上陡然增加了重量,燕行呼吸急促,“jiejie……” 燕云歌摸著他高挺的鼻梁,好像在認真端詳,“高而挺,富貴之相?!笔种赣值酱缴?,微微一笑,“燕行,你倒是個多情之人,也很溫柔?!辈幌袼?,嘴唇薄透,天性涼薄。 燕行察覺到她的企圖,耳根子都在發燒,聲音微弱的抗拒,“jiejie,我們別在這里……會被別人聽見……” 燕云歌卻不在意,“有季幽在?!?/br> 燕行沉默,就是她在,他才覺得難為情。 燕云歌看出他在想什么,笑了笑,俯下臉在他耳畔,柔聲:“放心,她聽不到?!?/br> 輕輕的吻落在他的額頭,燕行居然從中感受到一絲疼惜。 衣物的窸窣之聲響起,燕行忍不住顫抖,緊接著是身下一涼,與此同時,一雙冰冷的手握上他半軟的陽具。 “粗約三指,長約三寸,真是蔚為可觀?!?/br> 未勃起時能有這狀態,換哪個男人都要自傲。 燕行哪敢接話,jiejie大膽,他從來知道,卻沒想過在男女之事上也是。他干脆閉上眼睛,當沒有聽到。 燕云歌卻不允許他逃避,俯下身,咬著他的耳朵說,“燕行,你有根非常出色的男根?!痹龠^些歲月,他會有讓女人發瘋的本事。 燕行咬牙切齒間蹦出一句不完整的話,“jiejie……我想要你……”這已是他所能說得最大膽的話。 “這就允你?!?/br> 當堅硬的分身被扶著擠入緊致的軟rou時,溫熱的氣息同時靠了過來。 燕行差點叫出來,女上男下的姿勢讓兩人緊密貼合著,他發不出聲音,又被吻得透不過氣,大腦懵地似要炸開了。 “我說了她聽不到……”低低的笑聲,仿佛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ん@ιtāňɡshūωū。CΔ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