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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不準跟我說話!在線閱讀 - 不準跟我說話!_19

不準跟我說話!_19

    他的手往胃里又按了按,癱在桌子上,認真思考著宇宙大爆炸和自己短暫的十七年人生。

    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又由遠及近傳過來。

    又有人尿頻了。

    于笙現在看什么都比蒙題有興趣,打了個哈欠,隨意往外掃了一眼,正自暴自棄地盤算著要不要干脆放過自己睡一覺下午再蒙,視線忽然一停。

    一件挺眼熟的黑襯衫飄了過去。

    又飄了回來。

    于笙拿胳膊肘撐著桌面,稍微坐起來了點,挑挑眉毛,隔著半掩的門和外面的黑襯衫遙遙對望。

    嚴重缺覺加上被系統虐得有點停滯的思維重新緩慢轉動。

    于笙斟酌著他盯著自己的視線,仔細在身上找了幾遍,確認了自己既沒扣錯扣子也沒忘拉褲子拉鏈,有點迷茫地抬頭。

    隔了三秒鐘,于笙忽然隱約意識到了對方是在看什么。

    于笙低頭,看了看自己正戳著胃的手。

    他胃一直不怎么好,稍微餓一點兒就疼,也不厲害,就是怎么待著都不舒服。

    現在的感覺他也很熟悉,其實就是吃完那半個煎餅又餓了。

    ……但這個動作又確實有點兒歧義。

    在不明情況的外人看來,他早上吃了煎餅,現在捂著胃,臉色估計也不太好。

    稍微聯想能力強一點的人,都顯然會覺得他是吃煎餅把肚子吃壞的。

    于笙斟酌兩秒,慢慢挪開左手,放回桌面上。

    他看這個黑襯衫確實不順眼,但煎餅是無辜的。

    還是不能對不起那半塊勞苦功高的煎餅。

    大概是叫他猜中了,黑襯衫看了他一陣,終于轉過身,腳步聲重新由近及遠,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于笙立刻收回手戳上去,坐沒坐相地趴回桌子上,低頭埋進手臂里,長長呼了口氣。

    下回出門前還是應該泡袋方便面吃的。

    “笙哥,笙哥……”

    這次的動靜有點大,邊上坐著的段磊察覺到他的異樣,有點兒擔心,壓低聲音:“你胃又疼了?”

    于笙不想打擾他,按了按胃,擺擺手:“沒事,好好考你的試?!?/br>
    他們兩個的聲音不高,擱在三中的考場上都不會有人在意,這會兒卻還是毫無懸念地招來了監考嚴肅的批評:“不準說話,自己答自己的!”

    段磊有點著急,就要站起來:“老師,他胃疼——”

    于笙扯了他一把,把人撂回了椅子上。

    監考皺緊了眉來回打量,見他臉色確實不好,也有點不放心,快步走過來:“要不要緊?還能考試嗎?”

    于笙咬牙:“能?!?/br>
    他還沒見過這么沒人性的題庫系統,久違的勝負欲被徹底激了起來,原本準備出去透透氣的念頭也壓了下去,一定要把這一千道題全蒙完。

    他的態度異常堅持,監考猶豫一陣,還是沒有多勸,只是囑咐他如果再不舒服就立刻舉手。

    于笙點點頭,磨著牙根重新抄起了鼠標。

    段磊不明所以,被他帶病堅持答題的熱情激勵得熱血沸騰,也跟著一咬牙,重新埋頭扎回了浩浩蕩蕩的題海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于笙攥著鼠標和系統對剛,頻率和排列組合都徹底進入了熟練穩妥的節奏,一頁接一頁往后刷。

    一千道題,九個科目每科一百道,加上一百道跨科目選做題,他憑慣性蒙完了大半,正要翻頁,門口忽然傳來兩聲不輕不重的敲門聲。

    整個考場都跟著抬了頭。

    于笙兩耳不聞窗外事,不為所動,握著鼠標,繼續全神貫注往下蒙。

    敲門的人沒露出身影,在門口低聲跟監考老師說著話。

    聽不清內容,在這個年紀尤其少見的低沉嗓音讓空蕩蕩的走廊一攏,渾厚磁性得像是直接往手里塞了個話筒,還連著個品質相當高的低音炮音響。

    不少小姑娘都忍不住放下筆,悄悄往外面瞄個不停。

    于笙頂煩這個,用力揉了揉耳朵,掐著心跳算時間,不早不晚地點中了下一個選項。

    監考回頭看了眼考場,像是因為什么有點糾結,抬頭跟外頭的人輕聲說著話。

    語氣還挺客氣,有商有量的,一點兒都沒有監考時候的嚴肅刻板。

    外面的人挺堅持,低聲說了幾句,依然沒離開。

    答了兩個小時的題,正是最容易懈怠疲憊的時候,整個考場都被門口的變故吸引了注意力,一個個都忍不住探頭往外看熱鬧。只有于笙依然沉浸在和系統的斗智斗勇里,朝著最后三百道題發起了沖鋒。

    門口的交涉終于隱約有了結果。

    監考回頭看了看,為難地讓開了條縫,門稍稍拉開。

    黑襯衫的一點兒邊跟著冒了出來。

    ……

    難得一見的景象在攝像頭下一覽無余,立刻引起了監控室里教育處主任的注意。

    能在全校廣播坦然念出違紀學生游戲ID的無疑都不是尋常主任,整個三中的所有考場里,喇叭忽然嘩啦啦響了兩聲,教育處主任威嚴的嗓門就響了起來。

    “高三樓,高三樓七樓10號考場——對,拎著粥的學生家長,門外往里進那個?!?/br>
    教育處主任很看不慣這些連送飯都要送到孩子嘴邊上的學生家長,一直堅信現在的學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罵不得打不得,就都是這么被慣壞的。

    監控和喇叭安了就是用來起到震懾作用的,教育處主任敲敲話筒,語重心長:“現在是考試時間,溺愛也要有度,不能打擾正常的教學活動。實在著急就把你們家孩子帶出去,外人一律不準進考場,知道嗎?”

    作者有話要說:

    笙哥:聽說有人要溺愛我:)

    第6章 第六章

    于笙皺了皺眉,從和系統的酣戰里短暫抬頭。

    黑襯衫卡在門口,手里拎了兩杯粥,那點欠揍的懶散架勢難得的被天降點名震得散了大半,正抬頭看著言辭鏗鏘的擴音喇叭。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黑襯衫仰了會兒頭,視線挪下來,帶著“貴校平時也這么牛逼嗎”的疑問越過一眾機位,徑直看向了坐在最后一排的于笙。

    于笙:“……”

    段磊坐在邊上,探出腦袋,小心翼翼地看了看。

    他有點近視,這兒離的距離太遠了,看不清門口的人具體長相,只知道肩寬腿長一米八五往上,好像是戴了眼鏡,穿著件很顯然價格不菲的、充滿了職場精英氣息的黑襯衫。

    要不是手里拎著的那兩杯一看就來自粥員外南門外大街店的小米粥,估計還能更精英一點。

    不管怎么說,這種存在哪怕只是看起來,就和他們這群穿著校服滿樓道亂竄的高中生顯然不是一個階級。

    段磊看看門口看看于笙,咽了口唾沫,仔細措辭:“笙哥,你爸爸……這么年輕???”

    于笙迎上黑襯衫的視線,面無表情深吸口氣。

    飽經摧殘的鼠標終于不堪重負地咔擦一聲,碎了

    兩分鐘后,于笙手上貼著兩個創可貼,身心俱疲地站在了空空蕩蕩的走廊里。

    鼠標壞了得重新換新的,那個機位現在也不能用。在教育處主任不動彈就再念一遍的恒心毅力下,于笙還是硬生生把一口血咽回去,一閉眼一橫心出了考場。

    黑襯衫早被震撼得退出去了,拎著兩杯粥,正站在外頭等他。

    大概是也沒料到事情能鬧得這么大,他看見于笙,張了張嘴,難得的輕咳一聲:“那個——”

    于笙頭發絲都寫著冷漠:“爸爸?”

    黑襯衫:“……”

    這天到這兒仿佛就沒法聊了。

    于笙掃了他一眼,看見那兩杯粥,閉了下眼睛,壓了壓直往腦門上頂的暴躁火氣:“我胃疼跟你沒關系?!?/br>
    黑襯衫微怔,揚了下眉峰。

    “你用不著——”

    于笙張了下嘴,又覺得這么說話莫名就有點兒太過自作多情的意思,剩下半句話就又咽了回去,硬邦邦地冷淡撂話:“我一餓就胃疼,你別誤會人家煎餅?!?/br>
    黑襯衫張了張嘴,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于笙看他笑就來氣,話也說清楚了,轉身要回考場,手臂卻又被人輕輕拽住。

    不等他發作,一只手已經按上他頭頂,不緊不慢拍了兩下,沉甸甸的兩杯小米粥跟著落進他懷里:“聽話?!?/br>
    于笙身上微僵。

    他已經很久都沒聽過這個詞了。

    低沉醇厚的嗓音,像是從胸腔里震出來的,尾音藏著點挺懶散隨意的好脾氣縱容。

    覆在頭頂的手溫暖干燥,一點點溫度透過發頂落下來,混著不知道哪兒來的紅茶香。小米粥還有點兒燙,隔著衣服貼在胃上,胃里絲絲拉拉的抽疼也莫名跟著輕下來。

    于笙抱著那兩杯小米粥,短暫地晃了會兒神。

    沒等他回過神把粥扔回去,黑襯衫已經收回手,及時撤出了他能出手的最短半徑。

    于笙自覺不是個太暴力的人,把粥換到手里,沒好氣掃了他一眼:“考著試呢,沒打算跟你動手?!?/br>
    黑襯衫莫名被教育處主任升了個輩分,挺尊重角色,依然謹慎地站在他一米開外,欣慰點頭:“好孩子?!?/br>
    于笙:“……”

    考完試大概可以約個架。

    直接動手,往死里打那種。

    監考來來回回地走了幾趟,他那個機位的鼠標已經換好了。

    于笙不想再把下午的寶貴時光也投入到這種毫無意義浪費生命的事情上,揉揉太陽xue準備回去繼續刷題,目光掃過又恢復了之前懶散架勢靠在走廊的黑襯衫,腳步卻不由自主地頓了下。

    南門外大街離這兒不太遠,翻墻倒是就能到??煽贾囍型痉瓑ε艹鋈ベI兩杯粥,哪怕于笙從來都不以及格為目標,也沒見過這么隨心所欲的cao作。

    尤其對方看起來還挺像個好學生。

    于笙自己的成績始終穩定在及格線下,但從來都尊重成績好的學生付出的努力。三中為數不多好好學習的學生都是靠他罩著,才有了一片專心學習的空間。

    于笙看了看時間,又看向依然悠閑靠在走廊里的人,忍不住皺了下眉:“你不考試嗎?”

    “考?!?/br>
    黑襯衫揉揉額頭:“系統太變態,速度一快就得重新答,煩得受不了了,出來透透氣?!?/br>
    于笙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居然也是個學渣。

    光看臉,他還真沒想到對方居然會跟他有同樣的困擾。

    大概是刷題刷得實在太過崩潰,忽然就有人跟自己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于笙莫名生出了點兒惺惺相惜的沖動,原本的氣也消了大半:“你也被攔了?”

    “十三次?!?/br>
    黑襯衫輕嘆口氣,注意到了他用的“也”字,同樣有點兒意外的揚眉,“朋友,你也這么卡?”

    “十三次你都不找找技巧……”

    于笙無奈,給他傳授經驗:“掐著脈搏答題就行了,六次心跳一道題,正好不被攔,還能卡時間?!?/br>
    為了不給考生明確的時間概念,題庫全屏顯示,根本沒有讀秒的地方。于笙試過看考場的表,誰知道那個混蛋靜音石英鐘秒針居然是勻速轉圈的,根本掐不準五秒鐘是到哪兒。

    已經徹底推翻了之前對黑襯衫的學霸猜測,于笙掃了他一眼,擼起袖子:“脈搏你會摸吧?”

    少年還沒開始正式抽條,骨骼偏細,清瘦的手腕從袖口里露出一截。

    一點兒都看不出揍人的時候干脆利落的力道。

    黑襯衫揚了揚衫眉。

    他看著面前的少年,狹長的眼睛藏在鏡片后,饒有興致地一點點彎起來。

    “不會?!?/br>
    他靠近過去,軒挺寬展的肩背傾下來,主動伸出手,嗓音低沉:“你教教我?”

    于笙:“……”

    這人總是能有本事在自己剛不想揍他的時候,重新提醒自己他究竟有多欠揍。

    剛被系統卡出來了七次,于笙看著面前這個卡出來十三次還不開竅的勇士,調整了下心態,扯過他的手腕,抓起另一只手對準了按上去:“找著沒有?”

    男孩子的手修長,骨骼清晰分明,指節和掌心的皮膚抵在一塊兒,迅速染上彼此的溫度。

    黑襯衫蹙了下眉,抬眼:“手怎么這么涼?”

    于笙深深深深吸了口氣。

    教他刷題計時,他不會把脈,教他找脈搏,居然還嫌他手涼。

    這個人真是欠揍到一定程度了,能活到現在,實在是憑著這張臉創造的奇跡。

    再一次默念著對方被卡了足足十三次,于笙沒搭理他的話,按著他的食指中指往下懟,懟一下問一個字:“找,著,沒,有?”

    察覺到了少年身上瀕臨爆炸的磅礴殺意,黑襯衫及時點點頭,言簡意賅:“找著了?!?/br>
    于笙功成身退,一把甩開他的手,轉身回了教室

    三個小時一分一秒地過完。

    幾乎有點莊重地蒙完了最后一道題的答案,于笙點下提交,一把扔開鼠標,把自己重重扔回了椅子里。

    上午場結束的鈴聲響起來。

    快被鋪天蓋地的題量折磨瘋了的學生們瞬間涌出了各個考場。

    三中熟悉地形的直奔食堂,浩浩蕩蕩宛如蝗蟲過境。過來考試的省重點學生有專門安排午休的教室,大都帶了午飯,正邊填肚子邊熱火朝天地討論著今天的考試題目。

    題庫不禁止跳科回答,也不限制答題順序。有不少人試圖記住答案出來對照,一碰面才發現每個人的題目順序都不一樣,加上題量太大、知識點太散,根本無從下手,也只能遺憾作罷,又埋頭看起了下午幾個科目的復習筆記。

    于笙沒跟大部隊擠,癱在椅子里,專心致志地神游回了會兒血。

    “笙哥,笙哥?”

    段磊過去拿了書包,幫他把衣服一塊兒帶了回來:“你胃還疼嗎?用不用再歇會兒?我幫你買點兒吃的?”

    于笙揉揉手腕,搖頭:“不用,都蒙完了?!?/br>
    他起身,掃了一眼那兩杯空了的小米粥杯子,腳步頓了下,一塊兒帶起來,扔進了垃圾桶。

    他平時其實一點都不愛喝粥,總覺得連湯帶水的不過癮,不如米飯面條饅頭吃起來帶勁。

    但今天的小米粥燉得確實尤其不錯,軟糯清甜,還放了不少紅棗。他一邊答題一邊咬吸管,居然不知不覺就把兩杯粥都給喝完了。

    胃里有了東西就不覺得疼,于笙揉揉盯著屏幕盯得發酸的眼睛,套上外套:“走吧,去吃飯?!?/br>
    “好好——笙哥你這么快就蒙完了?”

    段磊趕緊小跑著跟上去:“我后面實在答崩潰了,就想憑著感覺蒙,結果快也不行慢也不行連號也不行,我就又回去老老實實地做題了?!?/br>
    他有點泄氣,揉揉頭發:“我估計就我這個速度,就算今天答一天也答不完……”

    于笙套著校服往下走,聽見他的話,腳下忽然一頓。

    段磊茫然地跟著停步:“怎么了……忘東西了?”

    “……”

    于笙一陣頭疼,閉上眼睛,用力按了按太陽xue:“沒事?!?/br>
    一千道題,答不完當然是有可能的。

    題庫系統當然也不能強行把人留下,不把題目全答完就炸電腦。

    ……所以他究竟是為什么不睡一上午,按答不完題直接交卷,非得老老實實把一千道題全蒙完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笙哥覺得自己碰到了一個學渣,琨神覺得自己碰到了一個學霸。

    棋逢對手,惺惺相惜。

    第7章 第七章

    意識到自己白蒙了一千道題,于笙一整個午飯都沒能吃好。

    段磊端著盆魚香rou絲,坐邊上苦口婆心給他開導:“人類的本質就是這樣的。在你克服艱難險阻闖過很多關之后,為什么闖關這件事就已經不重要了,反正不管怎么樣你就必須要剛完它……”

    于笙走著神,一勺接一勺往嘴里送蛋炒飯。

    拋開人類的本質這種問題不論,他現在也隱約發現自己確實有個毛病。

    什么事一旦開了頭,哪怕其實能停下,也必須得憑著慣性做到完。

    就比如考試其實不非得答滿一千道題,兩杯粥不非得都喝完,這盤不知道炒完放了多長時間的蛋殼炒飯其實也不非得都吃下去。

    “這就是人性!笙哥,你想想!”

    段磊還在絮絮叨叨開導他,越說越慷慨激昂:“你要的不是結局,是這個挑戰的過程!你戰勝了它——呸,怎么又是鋼絲球……”

    他罵了一聲,挑出根鋼絲扔到一邊。

    三中食堂的態度其實很不端正,飯里吃到什么都不奇怪。于笙習以為常地嚼碎了一片蛋殼,混著飯一起咽下去:“補鐵?!?/br>
    段磊:“……”

    哪怕再粗神經,他到現在也發現了于笙的不對勁,探身看了看,抬手摸過去:“笙哥,你怎么了……發燒了?”

    于笙皺了下眉,拍開他的手:“沒有,吃你的飯?!?/br>
    他就是有點煩。

    倒不完全是因為他居然真的蒙滿了一千道題。

    這種煩來得莫名其妙,像是拔完智齒剩下的那個窟窿,每天都空著習慣了,也沒覺得怎么不對,有一天忽然長合了,反而怎么嚼東西都不舒服。

    于笙深吸口氣,手上用了點力氣,勺子在米粒里壓了壓。

    ……到底怎么會有人閑到考試中間看見個人胃疼,就跑出去買粥的?

    這么一走神,他又吃著了一片蛋殼。

    有點大,劃得牙床疼了下,于笙下意識舔了舔,舌尖跟著沾上一點腥甜。

    恰巧段磊也在想這回事,一邊往嘴里扒著魚香胡蘿卜絲,一邊感慨:“那大哥居然也是考生。服了,這成績得渣到什么樣兒,才能這么自暴自棄啊……”

    于笙吮了下血,抽了張紙巾把蛋殼吐出來,揉揉太陽xue:“人各有志,少管閑事?!?/br>
    段磊立刻鼓掌捧場:“好,真押韻?!?/br>
    ……

    于笙決定中止這段聊天。

    下午場快要開考了,不少學生已經趕回去爭分奪秒地復習。于笙扔下勺子,又抽出張紙巾:“要開考了,你不回去看看書?”

    “腦袋都大了,不看不看,愛考成什么樣是什么樣吧?!?/br>
    段磊的學習熱情永遠超不過三個小時,好好答了一上午題已經是他的極限了,自暴自棄搖頭:“反正看了也記不住,最多就是看到這道題的時候,想起我曾經看過這道題……”

    于笙沒答話,擦干凈自己面前那一片桌子,把碗筷勺子摞在了一塊兒。

    段磊早適應了他有始有終的習慣,拎起書包,等著于笙慢悠悠站起來,一塊兒往外走。

    他天生話多,別人都煩得不行,只有于笙大部分時候有耐性聽他逼逼。放了暑假各回各家,這幾天沒人說話已經快憋瘋了。

    好不容易又看見于笙,段磊感動得要命,嘴一刻都閑不下來,跟在他身后低聲八卦:“笙哥,那大哥你認識嗎?叫什么?哪個山頭的人物啊……”

    于笙毫不猶豫:“不知道?!?/br>
    段磊失望地嘆了口氣:“還想著認識認識呢,這么裝逼的要不是真大神,估計就是一方大哥了?!?/br>
    于笙對大神和大哥都沒興趣。

    他剛吃了飯,現在血液都供應著胃消化那一盤內容物不明的蛋炒飯,比上午困得還厲害,半闔著眼打了個哈欠:“真不認識,今天早上遇見的?!?/br>
    他說著話,自己也不由詫異了下。

    要不是段磊問,他居然都沒意識到自己到現在還不知道那個黑襯衫究竟叫什么。

    知道也沒什么用。

    他們不是一個學校,之前他對這人也沒有任何印象,估計也就是這次考試碰巧分到一個考場,考完也就各回各家江湖不見了。

    大概是確實困了,亂七八糟的念頭在于笙腦海里一晃即過,最后只剩下那只按在他頭頂的手。

    微溫,力道不輕不重,好像還揉了兩下。

    于笙下意識抬手照腦袋頂上摸了一把。

    段磊被他的動作拐了下,也試著往頭上摸了摸,立刻燙得嘶了一聲:“我靠,這太陽也太曬了吧,我說我怎么好像聞著一股糊味兒……”

    于笙倏地回神,收回了那只手。

    ……真是腦子不清醒了。

    都他媽怪昨天晚上那個白銀代練。

    眼看就要回到高三樓,于笙停下腳步,突兀地折了個彎往回走。

    段磊嚇了一跳:“笙哥!你干嘛?這么大太陽人都快熟了,好歹等涼快點兒再走啊……”

    “困死了,回去睡覺?!?/br>
    于笙瞇著眼睛,擺了下手,把校服領子拉起來:“考試加油?!?/br>
    段磊茫然:“哦、哦,謝謝……”

    于笙頂著太陽越走越快,轉眼把那幢樓拋在了身后。

    太陽火辣辣的,照著人往死里曬。他胸口那股強烈的煩躁一點點淡了,重新空下來,剩下一點困得頭疼的茫然。

    眼前一片白花花的地面,亂七八糟的畫面從早就淡忘的記憶里跳出來,帶著聲音,在他腦海里輪著放小電影。

    “是你阿姨的心意,收下吧,特意給你買的禮物?!?/br>
    “錢打到卡上了,缺了就說,表現好一點,不要老是惹麻煩?!?/br>
    “小笙,想吃點什么?今天你是貴客,想吃什么就讓你叔叔去買,不用跟我們客氣……”

    ……

    于笙用力閉了閉眼睛,沒忍?。骸啊璫ao?!?/br>
    都過去那么久了,明明早都忘了的。

    罪魁禍首顯然是那個神經病的黑襯衫。

    于笙回頭看了一眼,確認過已經遠離了他們那個考場,轉身想找個陰涼的地方歇一會兒,肩膀忽然被人輕拍了一把。

    整個三中默認的規矩,背后拍人肩膀是件挺危險的事,嚴重程度堪比挑釁,原則上允許直接動手。

    于笙正煩得不行,條件反射扣住肩膀上那只手,退步沉肩往他肩窩一頂,向上鎖住那條胳膊,狠狠一繃勁,就把人帶著風結結實實砸在了地上。

    于笙扯起袖子,語氣冷下來:“又打的哪天的架?排隊了嗎——”

    他的話音忽然一頓。

    罪魁禍首的精神病躺在guntang的水泥地上,身上那件板正的黑襯衫被過于粗暴的動作扯開了兩顆扣子,領口微敞,露出一小片冷白的皮膚。

    他居然還在被過肩摔的時候找到機會摘了個眼鏡,拿在一只手里舉著,仰頭看他,有點遲疑:“……算插隊嗎?”

    ……

    十分鐘后,于笙陰沉著臉把人拎回宿舍,翻出一管燙傷膏扔了過去。

    黑襯衫扭著腦袋照鏡子,努力想看看自己脖子究竟燙成了什么樣,一邊小心翼翼地碰,一邊疼得輕輕吸氣。

    碰一下嘶一聲。

    聲音還挺大,戴上耳機都擋不住。

    耳朵里塞著Bose的藍牙降噪耳機、仰在床上的于笙:“……”

    他重重嘆了口氣,認命地站起來,劈手躲過那管燙傷膏,抬起手。

    ……

    隔了半秒,于笙冷漠出聲:“坐下?!?/br>
    居然還比他高了半個腦袋。

    欠揍。

    黑襯衫很配合地坐下,拄著桌面低頭,方便他幫忙涂藥。

    燙傷膏的質感有點兒像淡綠色的果凍,于笙往手上擠了一大堆,草草揉了兩下攤開,啪地糊在他脖頸上。

    黑襯衫肩頸跟著繃了下,沒出聲。

    他剛才還疼得要死似的抽氣抽個不停,這會兒安靜了,于笙反倒有點不習慣,皺皺眉:“又不疼了?”

    “……疼?!?/br>
    黑襯衫唇色都有點泛白,緩了口氣如實開口,擰身朝他笑了下:“你涂吧,我忍著?!?/br>
    很隱忍很堅強,深明大義海納百川,畫面非常感人。

    于笙:“……”

    于笙畢竟還是個有良心的問題少年,終歸沒下得去手,沉著臉放輕力道,把剩下的藥膏替他涂在了燙紅成一片的脖子上。

    屋子里安靜下來,只剩下嗡嗡的風扇聲。

    于笙把最后一點藥抹完,扯了張紙擦干凈手,準備轟人,視線又向下落在他背上。

    陽光下沒看清楚,那件襯衫上其實也沾了點灰塵,挺高級的布料蒙了一層土,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于笙毛病又犯了,扯著準備站起來的人按回椅子上,替他拍背后的土。

    黑襯衫:“嘶?!?/br>
    “嘶什么嘶?!庇隗侠淅浯链?,“摔著你了?”

    對方甚至有余力在他過肩摔的時候摘眼鏡,身手不會比他差到哪兒去,根本就不可能真摔著。

    唯一玩兒脫了的大概就是真躺到了地上,被起碼四五十度的地表溫度差點燙熟了脖子。

    裝居然也不裝得敬業點,嘶的時間都不夠加個破折號。

    于笙煩得不行,壓著脾氣一下下替他拍背上沾的灰。

    這人假摔得太敬業,身后一大片沾的全是灰塵。于笙一路從肩膀替他拍到腰間,正要繼續往下拍,頭頂又忽然一沉,覆上了點兒熟悉的重量跟溫度。

    黑襯衫擰過身,一只手落在他頭頂上。

    他一只手還拄著桌子,姿勢有點別扭,幸好手長胳膊長,這么抬起來,居然也堪堪夠得著。

    于笙整個人瞬間又僵了。

    “好了,我的錯?!?/br>
    黑襯衫看著他,鏡片后的狹長黑眸彎了下,那只手停在他發頂,好脾氣地揉了兩把:“下次讓你真摔,別生氣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琨神:不能再拍了,再拍就拍到屁股了:)

    要趕個火車,下一更可能會稍微晚一點~應該能在五點之前!

    說到做到,這章抽紅包哇朋友們??!

    第8章 第八章

    于笙覺得這個人一定有病。

    怎么會有人自來熟到這種讓人忍不住想往他臉上送拳頭的地步的。

    頭上那只手還沒挪開,于笙動了下胳膊,莫名地沒抬起來。

    于笙閉了下眼睛,深吸口氣:“手拿開?!?/br>
    他這個仿佛被人揪住了命運的后頸皮的反應引起了黑襯衫的興趣,迎難而上,試探著又揉了一下。

    緊接著整個人就閃電地向后一仰,懸之又懸地躲過了于笙迎面砸過來的凌厲拳風。

    黑襯衫撐著凳子往后仰,晃晃悠悠抵著桌面,抬起頭,看起來還想說話。

    掉漆的木凳子兩條腿撐在地上,年久失修,跟著他的動作嘎吱作響。

    于笙轉身就走,替他開門。

    有點陳舊的門板重重砸在門后的鐵質衣柜上,在沒幾個人的走廊里硬生生震出了循環往復的回響。

    黑襯衫張了張嘴,沒再出聲。

    原本的姿勢的難度有點大,他后背硌在桌沿上,凳子又往后倚了倚,屈起條胳膊拄住桌面。

    于笙把門敞得更開了點。

    察覺到了他送客的堅決意愿,黑襯衫揚了下眉峰,拄著桌面的手臂使力,準備站起來。

    ……

    下一秒,凳子最后不堪重負地嘎吱一聲。

    然后突兀地嘩啦碎成了一地。

    黑襯衫:“……”

    于笙:“……”

    于笙扶著門框,看著坐在一地凳子零件里難得懵逼的黑襯衫,沉默幾秒,抬手蒙上額頭,肩膀輕顫了兩下。

    “不是我,是凳子動的手?!?/br>
    黑襯衫這回是真摔著了,連眼鏡都沒顧得上摘,懵了一會兒才回神,扶著腰往起站:“用賠嗎?說實話我覺得它其實還能拼起來,就是需要點兒工具……朋友,你能等我走了再笑嗎?”

    于笙對他的要求不為所動,靠著門,肩膀抖得厲害。

    黑襯衫輕嘆了口氣,自己拍拍褲子蹲下來,把散成一攤的木條往起攢了攢。

    他身高腿長,這樣半蹲著居然也莫名顯出些瀟灑,襯衫腰線收束起利落皺褶,脊背線條也隨著動作被勾勒得清晰分明。

    可惜他自己似乎完全沒有這樣挺帥的自知,依然蹲在地上,一門心思和滿地的凳子腿較勁.

    “行了?!?/br>
    于笙笑夠了,隨手揉了把眼睛過去,語氣難得的好了點:“十塊錢的事,不用管了?!?/br>
    凳子是宿舍配的,算是學校財產,弄壞了還是要賠償的。

    這東西實用性很強,在一代又一代三中學子的手里被掄起來砸中過無數東西,包括但不限于窗戶、鐵門和人頭,什么時候壞是個很隨緣的事??倸w賠償也要不了多少錢,還沒人因為這個計較過。

    但黑襯衫顯然不這么覺得,依然很執著地撿起兩塊木頭,試著往一起拼:“十塊錢呢,不少了?!?/br>
    于笙掃了一眼他身上那件至少值兩百個凳子的襯衫:“你不去考試,就在這兒修凳子?”

    “按你教的答完了。交卷之后在你們學校里迷失了方向,想要禮貌地問個路,然后被人掄起來扔在了地上?!?/br>
    黑襯衫好不容易把那些零件試著拼上,顫巍巍拿手扶著,沒回頭,修長手掌長了眼睛似的探到背后:“有錘子嗎?牛津詞典也行?!?/br>
    于笙:“……”

    于笙決定讓他繼續迷失方向下去,不再廢話,翻出把扳手遞給他,找了張下鋪躺下,順手抽了本書蓋住眼睛。

    風扇嗡嗡響著,送來一縷挺清涼的風。

    不知道什么時候,一直盤踞在胸口的莫名煩躁火氣好像也隱隱約約的消了。

    “考慮到你不喜歡被人拍肩膀,我們是不是應該互相通一下名字?”

    黑襯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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