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h)
引擎聲音熄火。隔壁別墅的燈剛剛亮起。 威爾海姆打開了瞬間灌進冷風的玻璃窗?;厣?,他低眉,朝蘇珊娜狡黠一笑。蘇珊娜心里發虛。 他將腰間藏在槍套里的魯格手槍拔了出來?!澳愀墒裁矗??”蘇珊娜看著黑漆漆的槍口,不住的后退,她害怕這槍! 打開保險栓。他單手握槍,朝著屋里熊熊燃燒的壁爐。 上膛。 開槍。 上膛。 開槍。 上膛。 彈殼跌落在地板上的輕響,還有金屬機械飛速運動的聲音。 只是,并沒有她預料的,響徹夜空的槍聲。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爆炸聲! 火焰像是活了一般,在爐子里掙扎。 “你干什么???”蘇珊娜聽見搶響不自覺的害怕,更何況是這樣一個危險的男人正握著槍。 客廳里的老人坐不住了,已經害怕的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站在原地,聽著蘇珊娜用德語對那德國男人驚呼。 威爾海姆又開了一槍,打在了不停發出爆炸聲的壁爐里,子彈淹沒在了熊熊燃燒的火焰里。她看見,魯格上帶了消音器。 然后,他大步繞開愣在原地沒緩過神的蘇珊娜,走到玄關拿起了衣架上的帽子,扣在腦袋上,再去客廳,在老人驚恐的注視下,拿起那雙皮手套,最后慢條斯理的走回廚房。 等到他把兩只修長而有力的手帶好手套后,他抬起頭,看著她:“你說,他會過來嗎?” “不會?!彼e愕的看著他那張陰森慘白的臉。 威爾海姆攤了下手,不失禮貌的微笑了下,然后彎下了腰一手攬住她肩,一手伸向她膝蓋窩,她一下子失去重心跌在他強壯修長的雙臂里,他將她橫抱了起來。 雙層裙擺散落在灰色制服胳膊上,垂在男人長筒靴中央。 “我沒那么在乎他會不會來,其實?!蹦腥说皖^,埋首在她脖頸,沙啞的說道。 蘇珊娜意識到事情不對。這家伙玩她上癮了吧! 剛才的爆炸聲,她相信布萊納特聽到了??赡怯衷鯓?,僅僅是壁爐爆的聲音,而且是早上還在威脅他強jian罪的壞女人家的爐子炸了,關他什么事? 威爾海姆挺直了身板,嗅著她頭頂的秀發,聲音像是nongnong的純咖啡,下巴擱在她頭上“你選個房間,一樓還是二樓?” 蘇珊娜使勁踢踹著雙腿,雙手推拒著他的身體,掙扎著。 “放開我!威爾海姆!”她不想再受罪了! 威爾海姆抱著懷里像是海綿一樣柔軟的小女人,走進了客廳。老人還是不發一語的站在那兒,仇視著這個德國人和這一切。 諾大的別墅里,只有她掙扎的聲音。 蘇珊娜胡亂的踢打著男人?;靵y的聲音,引出了樓上漢娜的注意,她看見蘇珊娜從那德國人的懷里摔下,跌落在客廳的地上。那男人一臉假惺惺的笑容,蘇珊娜一臉驚恐,她看得出,蘇珊娜真的很不愿意。而這個德國鬼子,又要帶她去哪里? 漢娜皺起眉頭,她一方面不喜歡蘇珊娜,但她更恨德國人,她走下了樓梯想做些什么,而事實是她連走進這個強壯德國人的身邊的勇氣都沒有。她無可奈何的看看她沉默不語的奶奶,有些焦慮。 “放開我!”蘇珊娜想要爬起來。她的開衫毛衣已經耷拉在肩膀下,頭發都散了。 她五指手扣著地板,卻還是被男人拽著腳腕,拽向了樓梯。漢娜永遠都不會忘了蘇珊娜那個驚恐又無可奈何的悲傷表情,不同于往日的風情,此時此刻,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她正睜大了眼睛看著漢娜,想說什么卻又在脫口而出的前一刻,憋住了。 她知道她想說什么,她想說“幫幫我?!被蚴恰熬染任??!钡撬龥]有,因為她知道在這屋子里的任何人,都幫不了她。 做什么都是于事無補。 男人粗魯的拽著她的腳腕,用力的一拽,她的下半身幾近騰空,脆弱的肚子磕在樓梯上,她的手抓住著地毯,地毯也被掀翻了一角。 蘇珊娜叫喊著,像是待宰的牲畜一樣,掙扎著被拉上了樓梯。老人沉默不語的坐下了,女孩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聽見樓上傳來臥室門關閉的聲音,蘇珊娜求饒的慘叫這才幾乎聽不見。 漢娜心里亂的很,攥著小拳頭坐到奶奶身邊,看著她比黑夜還要陰沉的臉龐,一同沉浸在這可怕的安靜中。 他要對她做什么?她為什么那么害怕?漢娜不明白。 “咚——!” 漢娜看向樓上。應該是椅子倒了。 叮叮咣咣。 聲音像是砸在了漢娜心里,無形的力量卻又讓她動彈不得,只是沉默著,聽著,坐在那兒,當一個聾子傻子。 ...... 大概過了幾分鐘?或者幾十分鐘?漢娜無法判斷。 有人在敲門。漢娜打了一個激靈,看向門口的方向?!皠e去?!蹦棠套ё∷母觳?,死死的。 門外人又敲了兩下。 漢娜和老人仍是不敢動。 然后門外的敲門聲更重了。 此時此刻,又從屋外傳來了男人的聲音,漢娜覺得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是什么人,并且這人說的是她和老人并聽不懂的德語,冷聲冷氣。 再然后,安靜幾秒鐘。 她以為門外人就這樣走了。 從廚房刮進屋里的呼呼風聲,像是突然變了風向,鐵窗被“唰”的打開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最后是以一聲馬靴落地的悶響結束。 有人從窗戶跳進來了。 窗戶再次被人關上。 從玄關后面展示柜后面走出一個渾身是雪的男人,深棕色頭發,一雙安靜深刻的藍眼睛,是一名身形高大的德國軍官。他沒帶帽子,所以頭發上還殘存著星星點點的銀色雪花。漢娜認出他了,他被蘇珊娜領來過家里修過被蘇珊娜故意弄壞的水管,看得出,似乎是蘇珊娜很喜歡的一個敵人。 漢娜緊張兮兮的看著這位面色微微蒼白而安靜的德國男人,像是恐怖小說中,雪天里陰森的神秘怪人。 他抿著唇,和坐在沙發上的老人和孩子對了下目光,仍舊不發一語,然后他將腳步放輕,敏銳著一雙眼睛觀察著四周,像是一條聞到獵物的獵兔犬。 那機警專注的樣子,就是敵人的樣子,就是在他們侵略法國時候,每一名德國士兵的樣子。 布萊納特將懷里的槍掏出來壓在手掌下,他側身探了臨近的儲藏間,沒人,廚房,沒人。當他快速步入客廳的時候,卻發現了地上斑駁的泥濘腳印。 男人的腳印。 他沉下目光,踏著長靴,順著腳印的逆方向,他發現了更清晰的腳印。漢娜就那樣坐在沙發上,神情復雜的看著這個低頭思考的德國人。 他猛地一抬頭,明了手槍,將它抬起來。他走向漢娜和老人。漢娜此時已經害怕極了。 還沒等他說出第一個單詞。蘇珊娜凄厲的慘叫聲,飄渺而不真切的,從三人腦袋頂上傳來。 漢娜眼前的德國敵人像是影子一樣在她面前突然消失,幾個健步奔向了樓梯。 “克萊因夫人?”他做好防御姿勢,像是灌木中俯下身子的土狼,在房間密集的古舊走廊里悄悄移動,捕捉更多的蛛絲馬跡。 ...... 他來了。 當聽見他聲音的時候,她的臉正快節奏的撞在布滿哈氣的歐式梳妝鏡上,發出“咣咣”的響聲。她閉著眼睛,憋著聲音。 他還是來了? 他為了什么而來?為了那個要挾他做假證的、有手腕的女人?他圖什么?她有時候真的很想掰開他那張僵硬無情的臉看看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她不想承認,她是期盼有人過來的,盼著有人跑過來救她,她甚至不敢奢求是他,像救世主一樣把她從魔鬼懷里救走,就像是她發燒的那天夜里一樣,他奮不顧身的像影子一樣追隨她的男人??墒?,她也盼著求著他不來,讓她在他心中的形象僅僅停留在狡猾壞女人,而不是看著她現在這副失去尊嚴的樣子。 女人光潔白凈卻布滿淤青腿貼著梳妝臺,站在那兒,不住的上下摩擦梳妝臺的邊沿,赤著的雙足外八字的踩在地板上,踮起腳尖,腳趾緊繃。后面的,是一雙褲線筆直的雙腿,下面是黑色的皮質長靴,灰色的釘子鞋底,雙腳微微岔開貼著女人的雙腿而立,劇烈的律動著。 “夫人?”門外的聲音近了些。 她的臉被撞的更狠,更疼了,她艱難的將被黑色領帶捆住的雙手抵在了鏡子上,以防止她的臉與鏡面劇烈的撞擊發出更嚴重的聲音。 與她身體距離目前為負的男人此時一把薅住她腦后卷曲的黑發,迫使她抬起頭,面對著鏡子。 他貼過去,像個紳士那樣在她耳邊謙辭低語:“睜眼?!?/br> 她如同他的奴隸一樣,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她睜開了眼睛,泛紅的臉龐,清白的rou體,屈辱的姿勢,還有身后冰涼如魔鬼一般的金發男人,白色襯衫開了兩顆扣子,袖管被隨意的卷起,一手抓住她的腦袋,另一只冰涼的大手掐住她的腰肢,笑的十分含蓄。 “克萊因夫人?”門外的布萊納特還在尋找,不過聲音似乎遠了些。蘇珊娜暗暗松了一口氣。 也就是在這時候,威爾海姆隨手掀開了梳妝臺上的一個固定金屬盒,因為此時此刻梳妝臺上的所有東西早就都散落在地上了,他從木盒里拿出一瓶蘇珊娜都未曾發現的香水,然后,丟在地上。 “啪!” 香水瞬間碎裂在地。 這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