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旅行
現實里,我有一段可以堂而皇之離開徐文祖的時間,是上班的十點到十二點,兩點到五點。他會在中午和晚上吃飯的間隙在電梯口等我,但不會跟著我。 所以我想到了一個辦法。 上午,我在工作室坐了半個小時。 導師例行轉完一圈就回到自己的房間,從她房間的玻璃里只能看到我一半的工位。我移了移電腦,把外套搭在旋轉椅上,讓椅子對著她能看到的那一面。 也不請假了,這次直接走出了辦公室,假裝只是出門上廁所一樣自然。 但我沒想到我的室友竟然在寢室。 她有課的。她媽開后門讓她插班到了實驗班的小組課里,理論上她現在應該在上課的。 但事實就是,她正躺在床上玩手機。 看我回來,她也沒覺得自己曠課在寢室有什么不對,反而因為我一直沒有回寢室開始罵我,起初只是冷嘲熱諷說她已經告訴宿管、很快就會給我記過,我假裝沒有聽到,繼續在清我的行李:錢包,銀行卡,身份證,換洗的衣服,還有一些電子用品,其他就沒有什么貴重物品了。 關上柜子,聽到室友在繼續罵我。 “現在就出去開房了,真惡心,你mama沒教過你嗎?” 成功膈應到我了。 深吸氣,我咬著后牙槽背上書包,準備出寢室。 她突然上手拿東西砸我。 她拿保溫杯砸到了我的腦袋。 草! 媽的。 太疼了,幾乎在被砸到的瞬間我就暈了一暈,等我看到滾落在腳邊的東西是保溫杯的時候,滿臉不可置信——從那么高的地方砸下來,它很大概率會把我砸腦震蕩的! 我一直知道她不希望好過,真的,但我沒想到她會這么過分。 我想把她從床上拉下來,一把扯下,然后讓她摔在地上,摔到骨折,讓斷裂的骨頭刺穿脾臟或者胃,任胃酸融化內臟,疼得生不如死。 但我沒有。 我摸了摸漲起的腦袋,走出了房間。 時間不多了,我對自己說,時間不多,我沒有精力去和她撕逼,我要離開這里。 立刻離開這里。 我坐車來到了火車站。 因為記著不能用身份證這件事,我最后買的是一張長途大巴的票,不過話說回來,我的錢也只夠買長途大巴了,稍微遠一點的城市根本買不起。 坐在候車廳的時候,我的心還是非常忐忑。隱秘的擔心一直都在,我害怕在視線的哪個角落里會突然看到徐文祖的影子,然后他出現,拖著我離開這里,拖著我進入幻境,拖著我永墮地獄。 我很害怕他。 但幾乎同時,我也有點想他。 我想到他在床沿邊上的那個側臉,辨不出喜怒的笑容里藏了一點點意味不明的東西,我不該說“我是個活人”這種屁話的,當時太著急了幾乎本能地脫口而出,所以潛臺詞不言自明。 在我心里,徐文祖只是個死的意象而已。 我沒想過他會成為真實的人。 我是說,即便幻想過無數次當他真實存在于我身邊的場景,它都不及我真的見到他讓我來得震蕩?;孟牒同F實的虛線崩塌,朝圣的人心存惶恐,因為未知。 而未知永遠讓人惶恐。 擺擺頭,我停止胡思亂想,看到隔壁的母女拎著的袋子里裝了滿滿三盒泡面,突然想起自己來得匆忙,忘記買吃的。 我去往小賣部。 市里有長途汽車的火車站在改革初就已經建好了,整個大廳沒有翻修,幾乎保留了幾十年前的原始裝潢,看起來很古舊,就連小賣部也是,玻璃柜臺前擺了報紙雜志,在最角落,甚至放了一臺座機電話。 我看著這臺電話,福至心靈地想到一個問題。 如果徐文祖一直都是有意識地在引導我的話,他肯定會藏起部分真實的信息,而如果當時賣我游戲的那個男人給我發了短信——絕大概率會被他刪掉。然后被他拉黑。 所以我打算用這個電話碰碰運氣。 交錢,因為是長途給了額外的押金,我等著電話被接通。 那邊真的接通了。 這次我一上來直接用英語和他交流,他在知道我的身份以后立刻叫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他找來了一個翻譯! “你好,很抱歉給你添麻煩,我是李棟旭的經紀人?!?/br> 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把我驚到了。 “無論發生什么,請你務必保證不能讓徐文祖殺人?!?/br> “但也請你不要再繼續使用你的手機了,徐文祖已經入侵互聯網,可以即時找到你的位置?!?/br> 我入置冰窖。 聽到他在耳邊繼續說。 “整個事情解釋起來非常復雜,如果長話短說的話,就是,棟旭哥因為《他人即地獄》入戲太深,誕生的徐文祖人格和游戲ai二次結合,它本質上是個……的數據體……你……” 雜音多了起來。 干擾一旦開始,不到兩秒鐘,很快電話就斷掉了。 我面色慘白地坐上長途大巴,渾身顫抖。 然后我看到徐文祖上了車。 無比自然,面帶微笑,朝我走了過來。 熟稔地坐在了我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