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黃小姐,這兩天有些地方封路,到浦東機場不好走?!绷杭宜緳C瞥了眼導航,“大少爺一點鐘落地,要是咱們回老宅子再過去,恐怕時間有點夠嗆。能不能麻煩您先跟我去一趟機場?” “大少爺的事要緊,不用管我的?!秉S陶急忙道,“還有就是…叫我黃陶就好了?!?/br> 司機噗嗤一笑,道:“可千萬別跟著我叫大少爺,您自個也是梁家的小姐不是?!?/br> 黃陶這可犯了愁。不讓叫大少爺,待會兒碰面,總不能上來就喊人家“哥”吧,萬一熱臉貼到冷屁股,自己的臉受苦了不說,大少爺可能也嚇一跳,繼而更加厭惡自己這個不知天高地厚分不清遠近親疏的便宜meimei… 黃陶認真向梁家司機請教:“那您教教我,等會見到大少爺,該怎么稱呼他呀?!?/br> 梁家司機笑道:“大少爺不在乎這個?!?/br> 他補充道:“大少不愛笑,認識不久的人還都挺怕他的。其實他挺熱心,誰家里出了點岔子,老人小孩子生病啊之類的,找大少幫忙,他從來都是和和氣氣的,一點架子都沒?!?/br> 黃陶記在心里,梁家大少是個和善人。 雖說黃玉玲女士再三叮囑黃陶,“叫人不折本,舌頭打個滾”,姓梁的拔根腿毛比她倆腰都粗,將梁家人上下哄開心,這輩子便不愁了,什么念大學啊工作啊都不如抱緊梁家大腿。 自己會一直呆在梁家嗎,黃陶心里是遲疑的。她跟黃玉玲女士一起生活了十多年,黃女士的人生像天上的風箏,外人瞧著還挺瀟灑挺自由,其實另一頭被“男人”牽得緊緊的。她的快樂與痛苦,驕傲與憤怒,因“男人”而生,因“男人”而滅,留給她自己掌控的那部分,實在是少得可憐。 況且,梁家這樣的大戶人家,又豈會無緣無故發善心給你吃白食!做一只自在的飛鳥,雖然疲倦時得自個找落腳之處,飽一餐饑一頓,總好過被人一世攥在手里擺布。 黃陶打定主意,既來之則安之,現下在梁家親近好相處的人,努力讀書,等到18歲讀大學,到時填外地的學校,畢業投外地的單位,離開梁家一個人生活。 十四歲的黃陶,尚未踏上征程,心已經飛向遼闊而綿長的遠方。腳下的路雖偶有荊棘,但她是個十足的樂天派。至于每一個風雨凄迷的夜,不過是玫瑰色童話里的小插曲。 浦東國際機場,下午1:14,KL895航班尚未落地。接機口的人不算多,黃陶旁邊站著個長頭發的jiejie,是個自來熟,性格很是活潑。她講自己是S大的學生,被導師差遣過來接H國A大的教授。 “我們學院搞了個學術論壇,請了幾個國外的教授撐場子,”她指著自己的黑眼圈,“瞧見沒,昨天航班延誤三個小時,大半夜12點多,我還在這邊接人?!?/br> “凌晨兩點多回宿舍,一大早5點多又爬起來,今天啥也干不了,就住機場了?!?/br> 眼瞧著航班到達,她邊吐苦水,邊舉起寫著“wee to S college”的紫色牌子,沒幾分鐘,突然捂著肚子,佝僂著腰,臉色青白。原來她早上吃了隔夜的披薩,此時胃里有些翻騰。 “小meimei,你幫我舉下牌子,成不?jiejie我實在是憋不住了?!?/br> 未等黃陶答應,這人竟將牌子往她手里一塞,便三步并做兩步,往洗手間方向奔去,幾秒鐘的工夫,便不見了蹤影。 KL895航班的乘客魚貫而出,梁家司機接完電話回來,瞧見黃陶舉著個S大的牌子,正要問情況,突然瞥見通道里遠遠地迎面走來個人,便也顧不上問黃陶,立馬迎上去。 那是個清雋的年輕男子。盛夏時節,他仍是一身嚴密的深藍色西裝,只暗紋襯衫解開了兩??圩?,修長挺拔,在人群中很是惹眼,或有大膽的女孩子,干脆直直地盯著他。 他一只手朝梁家司機揮了揮,另一只手拿著手機在聽電話。這個人的嘴唇很薄,嘴角習慣性下撇,顯得臉上的法令紋愈發冷峻。他看向自己的時候,黃陶覺得那雙眼睛像山谷里的鷹隼一般,一絲情緒也無,既看不出長途飛行后的疲倦,也沒有對跟在梁家司機身后,傻愣愣舉著個牌子的小姑娘的一丁點好奇。 時至今日,黃陶在梁斯堯面前裝瘋賣傻,戰戰兢兢,便是因為忘不掉第一次見到梁斯堯時,他那張漂亮的、冷淡的臉,像一張精致的面具,周圍的一切人與事,都永遠無法真正抵達他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