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塔尖(5)
在井上涼促成下,協議很快商定。公司任命在SAP方面經驗豐富的合伙人齊藤佑作為項目負責人,帶領小組進駐陳氏財務部。小組內又再細分,林謐被安排到一個五人組,負責固定資產部分。 十二月的冬日下,薄亮的光線在高樓森林的玻璃幕墻之間穿梭折返。辦公室里無人說話,只有鍵盤敲擊聲此起彼伏。林謐環視了一圈周遭忙碌的同事,不免嘆了口氣。 除了剛進公司時接受過SAP的短期培訓外,她都沒有接觸過相關項目?,F在這個小組,上司態度冷淡,同事自顧不暇。她只能硬著頭皮從頭開始,邊學邊用,加班加點,但求不要拖累組里進度。 但可恨的是她總耐不住探究的欲望,浪費時間,頻頻上網搜索某人的名字。陳氏一貫低調,非重要場合他都不會出席。寥寥幾篇報道上他的女伴常換常新,個個美麗。誰知道哪位才是他口中的女朋友? 不知不覺時間飛逝,臨近下班,同期的淺香就坐到她身邊,問:“Miko,晚上去不去一起喝酒?我找到一家不錯的居酒屋……” 沒等她說完,林謐無語地把桌上的筆電往她面前一推,淺香看著近乎空白的表格,同情地說:“我懂了。加油,可憐的Miko……” 這一天真是太煩躁了!林謐努力深呼吸,看向窗外的丸之內街景。見證百年風雨的東京站,文藝復興式的紅磚墻半球頂,靜臥在這座都會的中心。與之截然不同的周邊玻璃高樓,摩登佇立,鱗次櫛比,建成最久的也不過二十多年。暮色中,新潮與經典,現代與傳統,自然共存,毫不矛盾。 “真美?!彼挥舌皣@道。陳氏以獅城為亞太中心,在日本的投資并不太多,卻能在丸之內的寫字樓里占到十層,真是財大氣粗。 還沒放松多久,齊藤佑拍了拍她的辦公桌,嚴厲地質問:“林桑,為什么我還沒看到你做的那部分?” 林謐立刻站起身鞠躬致歉,“對不起,齊藤先生,我還沒完成。等會一定交上?!?/br> “怎么回事?別人都做完回去了,真不知道為什么會讓你來這個小組……”齊藤佑念念叨叨,越說越不耐,雖然沒有撂什么重話,但是嫌棄之意絲毫沒有掩飾。 林謐保持彎腰垂首,忍受上司責備,最后等他拂袖而去后才坐回原位。 入職后被分派到的工作內容一直雷同,所以已然駕輕就熟。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她再唉聲嘆氣也無濟于事。林謐看了看空空的辦公室,決定扎起長發,拋開雜念,重新埋首工作。 表中分針轉過一圈又一圈,天色深沉如墨,任務終于完成。林謐吃完最后一口便利店的飯團,捧著杯熱茶看向窗外。 辦公室的門還虛掩著,透出雪亮的燈光。陳恪西一把推開,看見他等了許久的人孤零零地坐在窗邊,聽見動靜轉頭看向他,愁容滿面,可憐兮兮。 他忍俊不禁,“Miko是被留堂了嗎?”這口氣仿佛當她是個學齡孩童。 明明都怪他!擅作主張將她從原本的項目拖到這個完全陌生的SAP小組里來,還跟她說什么女朋友的事情。她手忙腳亂了一天,他卻雙手插著大衣口袋,氣定神閑地看她笑話。 林謐怒目而視,“你怎么來了?” 陳恪西恍若未聞,走近了問:“怎么愁眉苦臉?這不是你自己選擇的工作嗎?” 她不想被輕視,急著辯白:“我本來不是做這個的……” 他又笑,“林小姐,做你們這行難道還只挑特定的工作內容嗎?不是我,也會有別人讓你接手不熟悉的項目?!?/br> 林謐失語。她雖然生氣,但也承認他說的不錯。做這行向來都是接觸面越廣越好,像她之前那樣本就不是長久之計。 趁她低頭沉思,沒有防備,陳恪西將手搭上她的椅背,俯下身湊近她,低聲說:“Miko今天辛苦了?,F在已經做完了對不對?” 又是這招!他的呼吸故意噴在她耳邊,害得她又癢又熱。 林謐猛地警醒著抬頭,卻不防溫軟的唇蜻蜓點水般觸過她的臉頰。她的手驟然一抖,茶水都被晃了出來。 她竟不爭氣地心跳加速! 林謐放下茶杯,站起身,惱怒道:“你怎么可以這樣?!”這算什么?十月底的時候,她表態得這么清楚。 “是你突然動了,碰到了我?!标愩∥髅嫔绯?,風輕云淡,好像這只是她大驚小怪。 林謐一下被噎在當場。他卻如同什么都沒發生,拉住她的手問:“可以走了嗎?” “我為什么要跟你走?” 他揚了揚眉,“不想見見我的女朋友嗎?meimei?!?/br> 透明電梯從夜空悠悠墜落,人間的萬頃燈海撲面而來。美景如此都沒能吸引誰的注意。陳恪西心中一動,慢慢低頭靠近,興致盎然地看著眼前人目光躲閃,咬著下唇,剛才的面紅耳赤都還來不及消退,又泛上新的緋紅。 她自知不敵,只能急急別過了臉,悶聲問:“你女朋友在哪呢?” 他仍盯著她,反問:“怎么?覺得我在騙你嗎?” “沒有。只是從來沒見過?!?/br> “她在樓下。等會就見到了?!?/br> 電梯門開啟,林謐才剛邁出兩步,聽到一聲嬌俏的女聲從不遠處傳來,“Kurci,我在這里?!?/br> 林謐聞聲望去,訝異地發現竟是一個多月前見過的宋康思站在那里。 原來他說的女朋友是她。原來他真的有女朋友了。 沒幾秒宋康思已經走上前,挽住陳恪西的手臂,熱情地說:“Miko,一起去吃飯吧?!?/br> 他沒有推開,反而神色自若。 林謐自覺走遠幾步,與他們拉開距離,笑著搖搖頭,“現在都9點多了。我吃過了,先走了?!闭f完,她就揮了揮手,獨自快步乘上通往B1地鐵站的自動扶梯。 看著遠去的身影,陳恪西微微瞇起雙眼。 她總是退得這么快。 別的本事沒有,裝模作樣的本事倒是突飛猛進。笑容自然,腳步輕盈。 要不是看到她習慣性地摳住手心,他都要信了她的無動于衷,毫不在意。 身邊人仍在追問:“Kurci,我們去哪?” “你回你的酒店。我還有事要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