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契約
天未央,公雞的啼鳴隱隱約約。 戚陌良從榻上起身、下地,動作流水般順暢,深邃悠遠的眸里并沒有初醒的困頓。 洗漱、更衣、束發,把一陳舊玉佩收入兜里貼身放好,踏出了房。 他的住處是獨立的一個院子,木製的屋舍、露天搭起的石砌廚灶,小而簡單,他踏過院門往一旁的客棧走去。 用過早點,入了店子,那小二正在忙活準備,憨厚的臉望了他立時堆滿了笑。 "掌柜,早上好呀。" "今日也麻煩了。" "好的咧!" 戚陌良點過頭,站到柜后,例行檢查核定過帳本后,展開了一天的工作。 從有意識時,他便是這客棧的老闆,除了名字與一只玉佩,過去一切一概不知。 從旁人嘴里推敲出的身分甚是模糊,想來失憶前的他也是個秘密纏身的人。 他總覺得他得去找一個人,卻無從下手,只得日復一日的做著這于他沒什么意義的工作,藉此消磨心中的浮躁。 他無事時常端著那玉佩看,樣式分明是熟悉的,但仍是什么也記不起來。 這讓他很是困擾。 纏繞著的迷霧,沒有散去,越發濃重。 "戚掌柜,這是多做的千楊糕,您看如何?" 后廚里一妙齡女子款款而來,聲調輕軟,手里的托盤上,剛蒸好的糕點熱氣騰騰。 戚陌良的視線略過那糕點,停駐在女子的眼。 楚楚動人的眸,水光蕩漾。 他頓了頓,的腦海忽然閃過了一抹燦爛的琥珀。 有誰也曾如此凝視過他。 耳邊若有若無的回盪起誰的話語,聽不真切。 『…記…你…』 誰說著話的畫面一閃而過,他絳紫的瞳仁縮了縮,心律紛亂。 再仔細去想已是一片空白。 "先分送給其他人吧。" 戚陌良壓住心中的sao動,不著痕跡收回目光,手上算盤打得響亮。 那女子眼眸黯淡下來,應著退了下去。 *** 極西之地的荒漠,破邪依舊插在沙里。 沐沐看了他一會兒,決定無視之,逕自騎上大黑轉身準備離去。 "你!" 一聲巨響,沙土漫天,面前已站上一人。 瞪視的金眸,與風糾纏一塊的發與衣袍,飛揚而去的花瓣,冷酷的俊臉。 搞事的節奏。 她眨眨眼,對他的怒氣來源不太理解,不就是不幫他嘛? "…這不是能自己出來?" 聞言,破邪的眼神更兇狠哀怨了,他嫌棄的拍了拍身上的沙土。 "這不是重點——你竟敢忽視我!" 不理你又怎么了,當個沙中劍效法一下石中劍不好嗎? 沐沐懶懶地想,指揮著大黑從他身旁繞過去,又被擋了下來。 "君沐顏?。?/br> 破邪似乎很喜歡吼她全名,這詭異習慣從以前就根深蒂固了,她很是不解。 "又有什么問題?" 沐沐睜一眼閉一眼,一手伸了食指堵住耳朵,一手做出了洗耳恭聽的手勢。 "你身上為什么有別的男人的氣息,你把我放哪?" 破邪指著她控訴,活像個老公出軌的小媳婦。 "——跟你的契約不是解除很久了嗎?" 沐沐自動忽略了前一句,坐在大黑背上傾著身子,不以為然的表示兩人已沒任何關聯。 她沒跟他追究那戲弄的一吻已很不錯,這傢伙有時間在這嘰嘰歪歪,還不如趕快去找下個合眼緣的契約者。 破邪的臉一瞬間沉如鍋底,不單單是為了那話中含意,她還敢提那時候的事——??? 強迫他沉睡,還跑去送死,她知不知道他心理創傷有多嚴重? 若不是有道聲音告訴他她沒死成,要他等待,他或許早就自斷神脈,與她一同殞落在那戰場上。 "我倒忘了還有契約這回事了。" 他冷哼,下一刻就提著本體衝過來,氣勢驚人,沐沐運了輕功才避了開,站到了那頭的枯樹上。 大黑端詳了會兒沉著臉的破邪,覺得沐沐沒什么實質危險,撒了蹄子晃去遠離這方的沙草地,一臉你們吵你們的,我找我的草,儼然一只不聞世事的世外高馬。 "君沐顏,下來。" "拿著劍想干嘛?我可沒時間跟你打。" 再說她也打不過。 她皺眉看他,難道這是當年她壓榨他的反攻? "當然是重新締結契約。" 沐沐再次一閃,落到另一邊地上,破邪揮來力度適中的劍鋒落了空,帶起一股柔風。 "你不是得到你的答案了?" 她的發被風揚起,抬起眸來望他,言下之意,契約已是沒有必要。 "最重要的解答在你身上,你說我得到了沒?" 破邪停在沐沐面前,本體入鞘,燦金的眸瞇著瞧她。 "——那叁年了我是學到很多,人類所擁有的情感、思想,也確實有了人的形體,了解了曾經的困惑。" "但是,少了一個最重要的。" 他細數著彎下身來,金色的眼瞳凝著實質神氣,一眼之間似乎就能攝人心魂。 "最重要的——?" 無意間被領去了話權,沐沐感覺背脊一陣陣涼起來,因著那暗示的話語、眼中涌動的事物。 那東西,她已在其他人身上領略過其厲害。 "如何……追求喜歡的女人。" 破邪的眼神忽然飄了開,聲量轉小,泛紅的耳尖沒有被沐沐捕捉到。 "嗯?" 沐沐一喜,大石落地,原本以為又是一個她不知道的來討債,看來是她想岔了。 "你喜歡上誰了?" "除了你還能有誰??。?/br> 聽著她八卦起來的揶揄語調,破邪立馬知道她想歪了,怒著眉頭回吼。 沐沐被他吼的定格在原地。 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媽耶,不是吧,還真的有第四個,而且是這把傲嬌臭脾氣的劍?! 什么跟什么??! 不,他沒那啥,威脅不高。 只要不上床,一切好談。 小心肝高高吊了起,輕輕落了地。 沐沐自我安慰著,思緒運轉間,手已被他得空拎了過去。 腕上一疼,是他的唇,滲出的血珠很快被吮去,額間熱度升騰,他專屬的劍紋再度印上。 熟悉的氣息流入體內與神氣結合,平靜依舊的識海展開眼前,少了許多事物,卻仍是溫暖,破邪胸口的彆扭氣憤沖淡了,搖擺不定的心落了下來,落進了早已認定的歸宿。 再生氣、再惱怒、再忿恨。 也比不過她好好的站在眼前。 他閉上了眼,單膝跪下,額緩緩貼上了她的手背,情不自禁道出了古老的誓詞。 "歡迎歸來,吾唯一的主。" 沐沐瞳孔一縮,想收回手,破邪按住了。 他瞇眼看她,一哼。 "這次——你休想再丟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