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飛2
她忘記自己哭了多久,邊哭邊喊,像瘋子一樣,哭喊到聲音嘶啞。 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時候那扇門被打開,那個身影覆上來。 把跪坐在地上的她深深摟進懷里,一手捧著她哭得煞白的臉蛋。 是少年熟悉的氣息。 凌思南埋在他的胸前,緊緊揪著他的衛衣,不停地抽噎叫他的名字。 “清遠……嗚嗚嗚……清遠……” “我在……”臉龐緊貼著她的,凌清遠閉上眼,沉下血脈里翻涌的浮躁,努力讓自己平下心性,然后才慢慢地 在她耳畔揚起溫嗓:“別哭……南南,別哭……” “你去哪兒了——你去哪兒了——”她一下又一下拍著弟弟的胸口,明知道是遷怒,卻怎么也遏制不住。 這世界上,也只有這樣一個人,可以讓她撒嬌了。 也只有這樣一個人,能在她難過至極的時候,給她依靠了。 畢竟她沒有爸爸,也沒有mama。 凌清遠任她發泄,手依然輕輕撫著她的背。 他的目光望著禁閉室敞開的大門。 他是聽到她的哭聲,直接開門闖進來的。 門外的那個拐角,母親隨時可能走出來看到這一幕。 可,那又,如何? 他的目光,冷的像冰,漠然,卻堅定。 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卻猜得出發生了什么。 懷中她的抽泣聲不曾停止,每一聲抽噎都緊揪著他的心。 jiejie一直都是堅強的,堅強到從來不愿意在別人面前示弱。 連哭都是躲起來的哭,然后裝作若無其事的笨蛋。 能讓她崩潰到這個地步,那應該是難以承受的痛苦。 二叔伯去世前的那段日子,他偷偷去醫院見過她。 她站在插滿管子的二叔伯面前,笑嘻嘻地說自己很好。 雖然沒聽見她的聲音,但他看得出來,她在說自己很好。 然后走出病房,轉身就躲到醫院天臺上一個人放聲大哭。 那時候門后的他怕極了,怕她想不開,甚至都做好了隨時沖出去拉住她的準備。 可是哭聲停止的時候,見到的卻是她捏了捏鼻子深呼吸,然后重新露出笑容的樣子。 再回到醫院里,一個人默默打點著一切。 大概是那一刻起,他的腦海里,就真的再也抹不去這個人了吧。 他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里,低頭細細密密地吻。 “別哭,jiejie?!?/br> 吻在眉梢,吻在眼尾,吻在臉頰,再吻到唇角。 咸的。 咸得他心亂。 “有我?!?/br> 等凌思南回過神來的時候,她躺在凌清遠的懷中,車窗外的霓虹燈光一瞬又一瞬晃過她的眼瞳。 記憶好像斷片了一般,能記得只有幾個片段。 他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抱著她,打開門離開了家。 母親一直沒有出現過。 大概,也把自己鎖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臨近深夜的街頭,小區附近沒有的士,清遠帶著她坐上了午夜的公車。 凌思南慢騰騰坐起身,離開了那個溫暖的懷抱,歪著頭擱在玻璃窗邊,盯著外頭五彩斑斕的世界。 午夜的公交車,安靜的引擎聲,世界寂靜得好像只有他們兩個人。 身子雖然離開了,但她的手緊緊握著身邊的他。 十指交纏。 “我冷了?!绷杷寄掀^,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沙啞。 凌清遠把jiejie另一只手也拉過來,一起捧在掌心里。 明明是暖的。 他出門前,還特地給她罩上了外套。 可他也沒拆穿,只是捧著她的手抵在唇沿,輕輕呵氣。 熱氣從少年的唇齒間溢出,落在她的皮膚上,化成暖和的濕氣。 凌思南凝著弟弟專注的側臉,微微闔上眼。 本來,應該要恨你的。 可是這樣的你,怎么讓人恨的起來? 那個年幼時就一直在保護她的小鬼頭。 長大了。 “我以前……”凌思南突然開口,“喜歡一首歌?!?/br> 凌清遠轉過臉,安靜地聽她說。 帶著沙啞的歌聲慢悠悠地和著車輛行駛的引擎聲響起—— “家鄉那兒的歌謠” “對我來講是種依靠” “陪伴我多少次艱難” “彩虹多絢爛 絢爛得多平凡” “畫面里那樣的好看” 唱著唱著,原本干涸的眼淚又落下來。 “家鄉那兒的歌謠” “對我來講是一種好” “是我最頑強的一角” 她低下頭,眼淚隨著鼻梁的弧度滑落到了鼻尖,哽咽著唱完最后的段落。 “每一次我感到沮喪就唱起歌謠” “這樣就會看到原來的模樣……” 抬起臉,歌聲漸漸停止。 “這樣就會回到我來的地方……” 凌思南唱完,認真地望著他。 “可是清遠,哪里是我來的地方?” “我已經沒有家了?!?/br> 窗外的路燈,在那一瞬點亮了他的瞳孔。 凌清遠握緊了她的手。 “我帶你回家?!?/br> 她從來都弄不明白,弟弟究竟是怎么能在這樣的年紀對她說到做到的。 直到他用鑰匙打開那扇公寓大門,按下了客廳的燈。 不是酒店,是一套兩房一廳的公寓。 房子不大,但是布置得很溫馨。 只是多少還是簡陋了點,家具都不是很齊全。 “這是哪里?”凌思南哭得有點昏沉沉的,拉著凌清遠問。 “是哪里不重要?!绷枨暹h把行李放好,看了眼墻上的時鐘, “很晚了,我得走了?!?/br> 凌思南驀地捉緊了他:“你……你要走?” “我得回去,如果不回去,你清凈不了?!绷枨暹h拉起她的手,落下一吻—— “這不是私奔,是放生?!?/br> 她的瞳孔一縮,抓得更緊了。 他無奈地笑:“聽我的,jiejie,先好好地把高考考完,鑰匙在這里,錢也在卡上?!?/br> “啊,現在得省著點用了?!?/br> 他笑得漫不經心,好像這一刻的分別不是什么值得在乎的事,就是抬手攬過她,把她抱進懷里。 “我在你這邊?!?/br> “永遠都在?!?/br> 心臟。 缺失地疼。 明明因為他的話填滿的那顆心,卻因為眼前的分別而隱隱揪痛。 “周一學校還能見面呢?!彼皖^哄,“真的得走了,他們應該發現了?!?/br> 她終于依依不舍地松開手,退開他的懷抱,一句話也不說。 凌清遠走了幾步,回頭囑咐道,“不許哭哦,你可是jiejie?!?/br> “再見?!彼挥?。 凌清遠深吸了一口氣:“你給我進去,關門?!?/br> “想看你走?!?/br> “進去?!?/br> 再看下去,他就走不了了。 門終于還是在他眼神的督促下闔上。 凌清遠踏上了午夜的街頭。 更深露重的夜。 三個月前,他親手把那只鳥捉進了囚籠,以為自己到死都不會放開。 [要死,我們一起死。] 可是三個月后的今天,也是他親手打開那個籠子,將她放走。 十年前,她甩手離去,奔向了屬于自己的天空。 十年后…… 她也不會愿意再回來了吧? 凌清遠抬手望著自己空蕩蕩的掌心,仿佛真的有一只囚鳥,從那飛走。 我又給了你自由。 他真是個失敗的棋手。 最終不過是把自己賠了進去。 ——博翰實驗中學。 高中部。 一個身影在距離校門還有三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 手插在口袋里,摸了摸兜里的煙,又抬頭看向幾十米開外的那個少年。 少年站在校門前,身姿挺拔修長,銀邊眼鏡架在鼻梁上,一身清貴。 兜里的煙倏地就被捏成了一團。 校門口,凌清遠依舊似動未動望著他。 下一秒,是拋撒開的漫天的A4紙飛舞,紛紛揚揚下了雪。 而凌清遠站在其間,紙張盤旋來回打著轉,從眼前落下。 一雙冷眸,不見喜怒。 —————————————————————— 一晚不更就沒留言了,你們這些薄情寡性的小妖精,對得起我的5500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