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雙更合一)
【40】 紀翹記仇,五歲就會把人小書包扔進河里隨風漂流。紀鉞注意到,從小注意培養她與人為善。后來明顯失敗了。 祝秋亭認識她就發現了。 她會把仇刻在石頭上,而非寫在沙上,是這樣的人。 可無論紀翹從他這兒吃到多少苦頭,她都不恨。 或者說,不是不恨,她是不在乎。 紀翹分得清主次,她真正日思夜想的,他也知道。 但次,好歹是次。 他在紀翹這兒,連次的分量都夠不上。 覃遠成曾一刀見血,說祝家對她來說,差不多就是個跳板,你看不出來嗎? 祝秋亭那天談完一樁大單,翹了晚上的拍賣會,閑的不得了,心情看上去不錯,靠在吧臺旁悠閑問他,蹦上去后,她想跳哪兒去? 覃醫生看他心情好,膽子也大兩分,笑道:可能就沒想著要被誰接住,想找她爸去。 祝秋亭當時笑了笑:有道理。 后來整三個月,累到吐血的覃遠成都在后悔,后悔這一晚嘴太賤,這男人心胸多狹隘又不是第一次領教,怎么每次都重蹈覆轍? 現在紀翹在他懷里,他又無端想起那晚。 他想問問她。 他睜著眼,看見她仰起頭承受他吻時,一輪月在她頭頂升到最高。 她睫毛很長,天生帶著些微上翹的弧度,急促濕潤的喘息在唇齒之間渡來,祝秋亭大掌更用力,將人帶向自己。 紀翹終于察覺到不對,猛地推開他,在夜色里望進那雙眼,胸口起伏不定,極力壓抑著喘息,眸色復雜:“你……?” 他吻技高超,雖然她之前基本沒怎么體會過。當然,那方面更好,她也不虧。 紀翹嘴和舌頭都麻的有點沒感覺了,人也反應過來了,以前即使上床,他也很少這樣吻她。 紀翹腦子里閃過一個想法,立刻被她抓住了。 她神色變了幾變,想說什么,張張嘴還是咽了回去,下意識拿手背蹭了嘴唇,口紅算是掉完了,今天的顏色是正紅。 祝秋亭直起身來,看她默不作聲地低頭,心頭直拱火,眼底都暗了幾分。 紀翹仿佛沒感覺,只盯著手表,忽然開始輕聲倒數。 從五數到一,看到秒針變化,沖他晃晃手腕,輕笑了下:“十二點了?!?/br> 十一號。 三月十一,每年這時候,他都有些反常。紀翹記得清,因為有一次他甚至爽了祝緗的約,她趕過去臨時照顧了一天。 紀翹:“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見祝秋亭沒搭腔,紀翹攏了攏身上西裝外套,換了個問題:“你說,吳扉會不會跟過來?” 紀翹:“不打招呼就走,周總會生氣嗎?” 紀翹自言自語,也沒指望他回答,把高跟鞋脫了拎在手上,蹲下來時爽飛了。吐槽也進入了高潮:“不過他們自助晚餐真的一般,那個鵝肝是喂雞的嗎,我他媽餓得前胸貼——” “我父親忌日?!?/br> 這一把男聲清淡無起伏,讓紀翹瞬間收聲。 祝綾? 她頭靠在手肘上,手肘倚在膝蓋上,緩緩抬頭,看了他一眼。 說實話,紀翹現在這個蹲姿,任誰看了都要承認,太像巷口嘮嗑的大爺了。也虧長裙是開叉的,她蹲得爽,帶著滿眼震驚,祝秋亭看得心情復雜。他們就像拜過把子又反目成仇的,兄弟。 他一把將人捋直:“起來?!?/br> 紀翹意識到有點兒過了,趕緊站直:“噢?!?/br> 她看了眼黑暗中的教堂,恢弘沉默,遲疑道:“那你來這兒,給他……超度?” 祝秋亭語氣溫柔:“我來給你超度?!?/br> 紀翹:…… 她很快扯出一抹官方微笑:“那,謝謝?” 祝秋亭微瞇了黑眸,從上到下悠悠打量她,紀翹被看得發毛,背也挺得更直,梗著脖子,像進入警惕期的小動物,表面上一動不動,其實每根神經都繃得死緊,一有風吹草動迅速跑路。 但今天祝秋亭耐性明顯不錯。 他抬手,從脖頸間摘下了什么。 “過來點?!?/br> 祝秋亭說。 紀翹緊緊盯著他手里的東西,又瞟了眼他,好像他握著炸彈,腳下非常堅定,一步也沒挪。 她沒動,祝秋亭便上前兩步,手臂繞過她細白頸間,他體溫偏涼,紀翹就這么被輕碰了一下,幾乎要跳開,又被他摁了回來。 “別動?!?/br> 祝秋亭聲線沉了很多,是個不容置疑的命令。 紀翹便沒再動。離得很近,她一轉眼就能看見。 祝秋亭是哪天身無分文,憑皮囊也能輕松吃飯的存在,這點她一直知道。 以前紀翹以為,他握著槍與匕時,最令人心悸。那時在他眼里,沒有親近與否之分,只要有需要,任何人都可以消失。 他垂首停留這幾秒,仿佛一側頭,便能與她貼面吻住的這幾秒,紀翹比被人用槍抵住還心顫。 他骨相極流暢,眉骨到鼻梁的側影被黑暗包裹。 紀翹用目光勾勒了兩遍,祝秋亭已經直起身來。 她若無其事地垂眸,拉出他系的東西看了眼。 是一小塊深色不規則玉石,表面很光滑,成色怎么樣……她也看不出來。但她還是很努力地盯著看,好像能看出花一樣。 這是他戴過的,里面不會有追蹤器吧。 “紀翹,”祝秋亭用通知的語氣平淡道:“從現在開始,希望你暫時扮演好我固定伴侶的角色?!?/br> 紀翹下意識握緊了那塊玉石,蹙眉:“為什么?” 祝秋亭的眼神很溫和,那是對智障才會有的溫和,打碎紀翹那點不該出現的旖旎幻想。 “你說呢?” “你覺得你還有第二條路,可以阻止回過神的J.r嗎?等吳扉意識過來,除了把你帶回去活剁了,他有其他選擇嗎?” 祝秋亭淡聲道:“如果你只是我的下屬,他們根本沒有必要忌憚。最近解決完銀三角事務,估計三個月內他們會把重心放回國內?!?/br> 紀翹:“……” 她滿臉一言難盡。 他們不忌憚她,但也不是很忌憚他。祝秋亭搶了J.r無數生意,搞黃了人家財路,現在J.r要是慢慢騰出手回國內造孽,首當其沖不就是—— 祝秋亭頓了幾秒,一眼看穿了她在想什么:“那不一樣?!?/br> 紀翹聳聳肩:“哦?哪里不一樣?” 祝秋亭垂眸望著她頸間,抬手摩挲了幾下。 “區別就是分主次。如果你是我的人,他們會等我死了,再來找你。就算他們要拿你威脅我,威脅不到是其一,其二也不會輕易把你弄死?!?/br> J.r報復人的傳統紀翹聽說過,綁架審訊一把好手,跟DEA探員都結過大梁子。 紀翹:“好。但我有最后一個問題?!?/br> 她話音剛落,祝秋亭說:“因為留著你還有用?!?/br> “還有問題嗎?” 紀翹沉默了幾秒:“沒了?!?/br> 祝秋亭轉身朝車大步走去:“沒有就走吧,我還要休息?!?/br> 紀翹聲音被風推過來。 “所以,跟以前有什么不同?有什么要注意的嗎?” 他以前留在身邊過的女人,是什么風格,她幾乎想不起來。 祝秋亭腳步一頓,側了側身:“不用?!?/br> 紀翹邁開步子走近他:“哦,好。對了,你想買點花嗎,白天來……” 祝秋亭仿若未聞:“過幾天搬到明樾去?!?/br> 那是他市中心的一套頂層公寓,他平時基本不會去住。 紀翹:“……好?!?/br> 上車前,祝秋亭扣著車門,低聲道:“他不需要花?!?/br> 要坐進車里前一刻,祝秋亭忽然被扣住手腕。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腰際已經被人環住,她把頭虛埋著,沒靠住,但繞過的手在他結實修長的背上輕拍了幾下。 她感覺手下這具結實的身體似乎有些僵,但她沒在意,又堅持了四五秒才放手,輕聲丟了句節哀,才從另一邊上了車。 祝秋亭過了好一會兒才坐進來。 “以后別這樣?!彼曇艉艿?。 紀翹也覺得渾身不自在,知道是越界了,嗯了一聲。 司機先送他回了別墅,祝秋亭下了車,卻從另一邊把她拉下來。 紀翹一頭霧水,卻被他扣著腰抱到騰空,壓在車窗上,為了平衡,不得不雙手環住他脖子,有些惱怒:“?!?/br> “擁抱是這樣的,”他環緊懷里的人,低頭用額頭輕碰了碰她的,檀香木的氣息若有若無,卻無孔不入,鉆她感官。 “肢體接觸容易被人看出端倪,以后要么別碰我?!?/br> “碰就裝得像一點?!?/br> 她知道祝秋亭效率高,沒想到他效率這么高。 不出半個月,全世界都知道祝家這位在金屋藏嬌。 他以前不是沒緋聞,也不是沒女人,但是他本人基本跟娛樂媒體絕緣,更沒有什么定下來的伴侶,現在風向卻變了個徹底。 祝秋亭最近業余愛好從拍古董字畫表石頭,轉向收集珠寶鉆石了。 被膽大的記者問了,也不回避,直接一句給人帶的。 問話那記者是年輕女生,入行不算久,見他不像傳聞里那樣陰晴不定,轉手斷人后路,眉角眼梢明顯帶了點思人的眷戀,便趕著他心情不錯,開玩笑的追問了句:“幫人帶啊,那??倳杖隋X嗎?” 有安保要攔,祝秋亭卻伸手擋了,唇角勾著笑望了眼記者:“你說呢?” 問得對方臉騰地燒了一片。 蘇校黎幺林域是不同時間看到報道畫面的,雖然不知道對象是誰,但是神隱的覃醫生冒出來,在微信拉群發了瘋:艸公孔雀開屏了?! 過了很久很久很久,黎幺才回了他一句。 ? 覃遠成看了眼群,5個人。 哦,原來是祝秋亭也不小心被拉進來了。 原地解散。 很多東西也確實送進了明樾,兩百八十平大平層俯瞰江景,最近被新東西堆滿了。 新床墊、衣柜、電視,這是大的,堆在客廳左邊,沒有拆封。 戒指項鏈衣服鞋,這是小的,堆在客廳右邊,也沒拆封。 整個公寓被塞滿了,就不是人能住的樣子。 祝秋亭門開到一半就進不去了,隔著望一眼,他關上了。 他撥通紀翹電話。 那邊倒很快接了。 “喂——” 背景音吵絕,紀翹扯著嗓子說話,有些失控。 見對方沒聲,她看了眼來電顯示,屁滾尿流地從舞池滾到外面走廊,緊緊靠著墻,語氣畢恭畢敬:“我在?!?/br> 祝秋亭現在把紀翹抓回來,再從五十二樓扔下去的沖動都有。 祝秋亭:“原來你還活著?!?/br> 他這半個月出差九天,剩下幾天就在祝氏,她沒有來過。 紀翹:“……” 她這半個月忙著堵瞿應,她大概能猜到這警官最近會發生什么,吳扉就在國內,徐懷意估計都危險。紀翹只是想簡短聊一次,畢竟他盯梢祝秋亭也盯了很久,可惜原來忌憚太多,但現在看,情況比她想得復雜太多,祝秋亭知道多少,她根本不敢想,時間又不多了,她懶得再管那么多。 可惜這警官跟她很不對頭,躲她躲的太熟練。 而且瞿應空閑時竟然會泡吧,紀翹深感自己年紀是上來了,在蹦迪場所待不了太久。 現在猛地一聽祝秋亭聲音,盡管畫風是老樣子,她還是笑了。 紀翹單手環胸,倚著墻仰頭,望著迷離變幻的燈光,嗓音有些懶洋洋。 “活著啊?!?/br> “活著不還可以想你?” 紀翹咯咯地笑的好清脆,反問了一句,又不滿地輕哼了兩下:“好多魚在天上飛?!?/br> 祝秋亭:“……在哪兒?” 紀翹玩手指,用肩夾著手機,聲音像小貓似得,微啞低沉,不自覺撒嬌似得:“不知道?!?/br> 她酒量不錯,剛才喝的也不多,但頭就是昏昏沉沉,不受控制,瞿應也讓她跟丟了。 紀翹干脆靠著墻,滑身蹲下:“我——” 她話還沒說完,那邊就掛了。 紀翹看著手機,在膝頭上砸了一下,嘟囔道:“這么不耐煩?!?/br> “紀翹?” 耳邊忽然有人叫她名字,話里話外沾點驚喜。 紀翹循聲抬頭,撐著腦袋望了眼。 是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白白凈凈的,書生氣很重,也很眼熟。 噢。 想起來了。 她指著來人,笑得止不住,手指在空中點了三下。 “前男友?!?/br> 孟景之后,這位是紀翹短暫戀愛史中的一個,脾氣最好、學歷最高、家庭最干凈,她最配不上。 好在她也是一般喜歡,沒多久就放人自由了。 “你怎么在這兒蹲著?” 他蹲著問紀翹,目光不敢往她短裙上瞟:“你……你是不是喝斷片酒了?” 紀翹擺擺手:“……嗯?!?/br> 徐修然看她這樣,怎么也不能放任她就這樣待這兒,上前小心翼翼扶起她:“走吧,我幫你打個車,送你回去?!?/br> 徐修然站在路邊,很快就被事實教育了。 誰能從一個神志不清的醉酒人士那兒問出地址? 他也不能貿貿然把人往家或酒店帶,傳出去對紀翹太不友好了。 徐修然正糾結著,忽然被一道遠光燈閃的眼疼。 他一手遮眼睛,一手趕緊幫紀翹站直。 是輛黑色賓利慕尚,停在路邊。 ……準確說,是停在了他們倆身邊。 徐修然心里有了預感。 等主駕駛那邊下了人,男人走過來,徐修然對上他眼的瞬間,那預感便落實了。 說不失落是假的。但想想也是,紀翹也不可能缺。 盡管八成確定,徐修然也沒立刻把人交給他。 “請問你是——?” 祝秋亭打從走過來開始,就沒有一秒在看他,等徐修然開口,才掀眼皮掃了他一眼。 他本來五官皮相就濃烈,氣場駭人得很,沒有情緒盯人時,簡直像被刀鋒劃過?,F在上目線抬抬,平添兩分陰鷙感。 人的自我保護機制向來強烈,徐修然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人已經往后倒退了兩步,手里的紀翹也差點沒扶穩。 于是順勢被人接了過去。 祝秋亭還沒說話,紀翹突然在他懷里詐尸似得抬頭。 看見他后,眸子都被點亮了。 她手刷地伸出去,掌心朝上,五指并攏,放到祝秋亭下巴底下。 紀翹轉頭看向徐修然,笑得很燦爛:“哎徐勞斯,給你介紹一下,我男人?!?/br> 在兩人的同時靜默中,紀翹興奮地問出了下半句:“是不是很帥?” 徐修然眼看著面前男人神情變化,那種笑意一路延伸到眼底深處。 車大燈還打著,照得彼此都很清晰。 祝秋亭俯身將紀翹抱起,沖徐修然禮貌地頷了頷首,補齊了自我介紹:“如她所說?!?/br> 男人那張耀目面孔上,寫滿了無奈的柔和與驕傲。 又帶著極淡的哀傷,好像實現了一個非常,非常久遠的愿望,連碰她的指尖都記錄著明細,是宇宙從遙遠星河里送來的,他的一部分。 可以求個留言嗎?留言就行了。 珍珠給其他太太就行!省著點!一天就兩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