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39】 高層江景套房,落地窗望出去,江水倒映在霓虹里,耀眼處很耀眼。 吳扉橫躺在沙發上,黑色背心下裹著結實的肌rou,靠在沙發上咬牛rou干,電視里放實時精彩大戲。 監控有三個方向畫面,他調出放大的,可以窺清對方神態,連帶收下周圍人彈眼落睛的反應。 那四個字一出,吳扉輕哼一聲,半直起身來,沖等在一旁的酒店服務生道:“東西放下?!?/br> 他叫了夜宵,五葷三素,四道小吃。 服務生推著三層餐車,侯在一旁等了快十分鐘,聞言照辦,卻又被吳扉喝住。 “等等?!?/br> 吳扉從沙發上躍下,走到餐車旁,俯身,將餐車垂蓋的布冷不丁掀起! 空空如也。 雖然早有預備,服務生還是被嚇了一跳。這客人氣勢駭人,眼風掃過來,鷹隼似得。 吳扉勾起唇角笑了下,雖然安撫效果幾近于0:“行了,菜放桌子上,走吧?!?/br> 解決完飽腹問題,也要解決其他問題。 古人說食色性也,今晚軟玉溫香在懷,吳扉卻興致缺缺。 他手上揉弄著,心思早飛了。 祝秋亭是老狐貍修煉成人形了,難得想忽略他一次,專注徐家姐弟,他自己要跑出來搶C位。 榮幸之至? 吳扉腦子轉得飛快,比誰都清楚這是什么意思。 這是明白昭告天下,動她如動我。 為什么? 這兩年交鋒次數很少,盯他盯了那么久,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她的地位在祝家,一直是尷尬的不溫不火。 眼前忽然閃現她似笑非笑的唇角,吳扉想起紀翹那張臉,莫名惱火。 偏偏這個時候。 身下的女人柔弱無骨,兩條細白藕臂攀住他脖子,叫得動聽。 漸漸地,面前這張臉愈發模糊。 幾年前,吳扉還沒到核心圈,但在J.r已經很有名,他是那時的三把手米歇爾親自挖來的人。 那是J.r跟國際刑警交纏后的,占了上風的一個春天,正是上升期,他卻栽在一次簡單的清除行動里,栽的很徹底。 對方只剩一個人,一把匕首,把當時他手下的人全線絞殺。吳扉一時大意,也落了進去,蒙著眼五花大綁,背后皮開rou綻。但那人留了他一條命,讓他帶話。 ——跟灰狼說,我會親手割下他的頭顱。 沒人看清他的臉,看清的人也沒機會開口了。 吳扉記得,那人頭發很短,清瘦修長,手指細長。 這么多年,在追查這件事時,他總有個誤區。 對方是男的。 直到在緬甸,他跟紀翹打了照面,她身影從眼前劃過,致命的熟悉感扼住了他咽喉。 J.r上面要深查她,偏偏……這個時候,祝秋亭又要插手,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又—— 吳扉眼眸沉了沉,等回過神才意識到,微弱的呻吟掙扎從哪來的。 他猛地松開了大掌,身下的女人才捂著脖頸,慢慢緩過勁來,嫵媚多情的眼里早蓄起了水霧。 他正要抽出一根煙來,火還沒點上,門就被敲響了。 吳扉隨便套上一件長褲,看了眼表,不到十一點半,宴會還沒結束。 他沒好氣地拉開門,神色變了幾變,最后倚在門邊,神態定在一個輕笑上。 “???,這么晚了,找我干什么?” 祝秋亭站在門外,笑了笑,眼神從吳扉上身滑過,眼里半分笑意也無。 “來接人?!?/br> 他神態優雅,耐心卻早已消失殆盡,撥開吳扉徑直進來,直奔里間主臥。 床上狼藉一片,被窩里卷著個肩膀光裸的女人,正瑟縮在角落微抖著身子。 雖然知道不可能,知道不可能,祝秋亭畢竟還是個嚴謹的人,扣過那人肩膀掃了一眼,隨即甩手扔開。 “???,您要找誰,跟我說啊,”吳扉跟著進來,眼睛緊緊盯著祝秋亭,唇角揚了揚:“怎么說我也是這房間暫時的客人,要是丟了誰,跟我也脫不了干系,是吧?” 他話音剛落,額上便頂住了槍口。 吳扉頓了頓,無辜地一聳肩,舉起雙手以示清白。 祝秋亭看他一眼,平靜道:“你話太多了?!?/br> 吳扉緊了緊后槽牙,想到什么,笑意深了些:“???,一個人未必換不了九龍德新??磥砦也挥萌フ倚旒夷俏淮笮〗懔??” 祝秋亭散漫地掃視,看也沒看他,漫不經心地嗯了聲:“憑你在呈凡港丟貨的能力,再過八十年,你應該能用她來換地?!?/br> “紀翹,我數到三?!?/br> 祝秋亭話鋒一轉,忽然道。 “三?!?/br> 吳扉終于沒心再陪他周旋下去,正陰沉著臉要開口,身后卻傳來一聲不大不小的動靜,砰——!一聲落了地。 隨即低聲一句:“我在外面等你?!?/br> 吳扉轉身,只捕捉到一點身影。 祝秋亭也轉身離開,臨出臥室時,步子一停,側身把手里的槍扔出。 吳扉眼疾手快地接住,迅速調整到正位上了膛,下意識對準了他。 祝秋亭單手插在西褲兜里,彎起眸笑了笑:“當年從你們那兒借的,物歸原主。保管費麻煩改天結一下?!?/br> 吳扉:…… 不要臉的巔峰他算是見識了。Jason為什么不喜歡回國,他現在非常理解。 紀翹是來干正事的,盯著吳扉,替徐懷意擋掉危險。 她牢記這點。 才不至于被聽后感震到差點掉下來。 出了門,她安靜乖巧地等在一旁,安靜乖巧地跟在男人身后,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視線也黏在上面。 怎么下的樓,怎么被各方打量,怎么出的酒店上的車,她統統不記得了。 唯一有記憶的,是在酒店門口,噴泉跟前,等門童把車開來。她被風吹得一個寒顫,今天紀翹這禮服是要風度不要溫度。還是靠僅有的理智幫她站直了,否則抱著膀子瑟瑟發抖,未免太丟人。 下一秒,帶著體溫的西裝就蓋在她肩膀上。 紀翹愣神的功夫,已經被人環過肩,帶著往前走。 上了車,開出好一陣距離,他們之間只有沉默。 紀翹望著窗外變幻的夜色,心緒復雜到極點。 被人算計的滋味,不好受吧? 傅于天這樣說他。 紀翹應該忙著想借口,或者坦白,但在那一刻,她竟是被憤怒填滿了。 傅于天譏誚的口氣,在她耳邊縈繞不去。 你算哪根蔥? 可想一想,真的把他置于那個境地的,哪里是傅于天。 她當時只能聽,心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 祝秋亭一句榮幸之至,打得她元神都散了。 紀翹本來以為,這么久了,她看不穿八分,也能看穿他五六分。 現在看來,想太多是病,得治。 “沒什么想說的嗎?” 他們分坐兩端,中間仿佛隔著銀河。祝秋亭一句淡淡的問話,把紀翹拉回了現實。 紀翹下意識答:“有!” 答得還挺清脆。 祝秋亭:“說?!?/br> 紀翹把碎發統統捋到耳后,深吸了口氣,盯著自己的手:“傅于天沒說錯,我認識你,比你想象的早?!?/br> 祝秋亭:“嗯?!?/br> 紀翹:“蘇校在車下發現我的時候,我確實……” 祝秋亭做了個收的手勢,瞥了她一眼:“你什么時候對回顧過去這么有興趣了?” 祝秋亭:“以后,怎么打算?” 紀翹沉默,摸不準他是怎么個意思。 于是朝著疑似正確答案邁了一小步:“離開祝家,嗎?” 祝秋亭摁了摁太陽xue,放輕了聲音,那已經是情緒到邊緣了:“走了你想去哪?” 紀翹:“……噢。也是?!?/br> 紀翹:“那我們現在去哪兒?” 她現在敢摸一摸逆鱗,是有原因的。 察言觀色是紀翹生存本能,她覺得,就算現在裝傻充愣,他也不會中途把她扔出來。 為什么?她也說不清。 那句話說什么來著,敵不動我不動。 祝秋亭沒回答她,車最后停在一幢尖頂建筑旁,紀翹有點驚訝。 今天明天都不是周日,來教堂? 教堂沒開門,紀翹跟在他身后,望著他修長平靜的背影,月光冰涼柔和地照住他,就像照住了一個美夢。 她曾經做過的。 他在門口中央站定,抬頭望了望那十字架,目光很溫柔,比月色更甚。 紀翹從來沒見過他這樣,但她也不是傻子,很快反應過來,大概是突然想起什么,收拾她都往后挪挪,來懷念人了。 那個什么光顧。 紀翹想,牙都給老子酸掉了。 祝秋亭突然轉頭問她:“你抄過圣經,有喜歡的句子嗎?” 紀翹:“……讓我想想?!?/br> 被罰抄,又不是被罰背,記得住個鬼。 祝秋亭往后倒退兩步,目光依然遠望那尖頂十字架,輕聲道:“我有?!?/br> 紀翹試著擺出一臉求知若渴,但僵硬的神色根本蓋不?。骸班?,是什么?” 祝秋亭想了想:“Flee as a bird to your mountain?!?/br> 詩篇說的,你當像鳥飛往你的山。 祝秋亭低頭,輕笑了笑:“過了這么久,我發現,我根本沒有抵抗的力量??赡茉谖页錾?,我的山就定好了?!?/br> 紀翹這次沒再捧哏,她沉默幾秒:“你為什么不當著她面說呢?” 她才發現,她并不想聽。 她寧愿被祝秋亭罰上三個月。 祝秋亭極輕地嘆了口氣,她好像聽見了,又好像是幻覺。但他語氣恢復了平時的微冷:“過來?!?/br> 紀翹胸口哽了口氣,于是她雄赳赳氣昂昂,踩著高跟鞋踏步走近他。 “什么事?” 她淡淡問。 祝秋亭望了她幾秒,冷不丁攬過了她的腰,左手扣過她后腦勺,俯身吻了下去,舌尖碰觸的瞬間,點燃了一片火。 他們親過,做過,很多次了。 可紀翹覺得,這次跟哪一次都不一樣。 他吻得很瘋,緊緊追逐著她。 夜里的春風很涼,她身上披著他的西裝。 有那么一瞬間,脊柱仿佛過電般一路通到神經末梢,她有所求了。 短暫的信世上有神,短暫祈求這一刻地久天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