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32】 有很長一段時間,紀翹是在瞄準鏡里看他的。 樓頂風大,一待就是小半天。呼氣拉得很長,肌rou放松到極點,整個世界就在眼前。 黎幺訓練的時候也奇怪,狙擊的訓練最過漫長辛苦,她倒最感興趣。血見一次竟然也就習慣了。 紀翹家里從小就有瞄準鏡,不是軍用的,但被紀鉞擦得锃亮。她有事沒事,收了練習回家,靠在家里窗臺邊,一看一下午。偶爾會出現紀鉞回家的身影。雖然次數少,可他從不空手而歸,要么拎只鴨子,要么拎一條剛宰好的魚,很快就會飄香十里。那是紀翹最快活的時候。 等她再次從瞄準鏡里看人,卻是為了保護人。 跟紀鉞不一樣,祝秋亭是一直在她視線里。 在國內人手多,用不上她。去南美的時候,祝秋亭不喜歡她近身,忘了她存在都是常有的事,她后來干脆跟蘇校說了聲,提前踩好位,在制高點待很久,避免意外出現。 也見過了祝秋亭許多時刻,虛與委蛇,溫情脈脈,推杯換盞,濃情蜜意。為了幫盟友搞死對手,不惜以自己為餌,把人家的兒子勾瘋,允許他坐在自己腿上,允許他得到假意的特權放肆,在耳麥里收到確切消息的下一刻,把人掀翻,細心擦拭自己被對方碰過的地方。無數人來來去去,不論男女,上演著出出老戲。爭風吃醋仰慕發瘋,試探恐懼推進撤離,戲碼無聊,紀翹看來看去,覺得最有趣的還是祝秋亭。 就像紀鉞出現,手上總會帶點吃的。他只要在她目之所及,永遠保持虛偽。 又或者,虛偽本來就是他的真實。 他不拿死亡當回事,別人的,自己的,在麥德林最亂的地盤里,在別人勢力范圍里搶肥rou,那種挑釁誰都忍不了。連蘇校都在私底下問他,你非要這塊兒不可嗎。祝秋亭漫不經心地點頭,說對。下一秒抬眼掃過來,紀翹閃身消失,心跳飛快。 她曾經對他有多少好奇,她自己都數不清。 但紀翹發現,也不是全無好處。 在勐拉,她第一次知道痛可以到什么地步。尺橈骨被槍托砸斷,鹽水澆在皮開rou綻的背上,明明神智已經渙散,疼痛卻還那么清晰,每一分每一秒都從內而外的撕扯她。隱約中,紀翹幻覺里聽到了他的名字。 Do you know anything about him? No. Yes. 想到他那一瞬間,紀翹渾身打了個激靈,忽然清醒了一點。 如果是祝秋亭,他會允許自己死在這兒嗎?坦然接受這樣的命運,在某一刻筋骨與希望都被干脆的壓折,會嗎? 紀翹想著他,把自己當作他,也就撐了下來。 這事她永遠不會讓他知道,但這仇得報。 至少,哪些人干的,她要知道。 跟J.r有沒有關系,她也要知道。 線索在東方賭場出現,這知情人應該是好賭的,紀翹在角落無聲打量他。 華裔,身形微胖,不超過一米七五,手上戴了個假綠水鬼,性格倒是謹慎,電話不斷。在百家樂上扔了五十萬,明明還想進繼續,卻匆匆離開,紀翹便換了個地方跟。 祝秋亭教過她不少,比如打蛇打七寸。 在酒店走廊,被對方抓包的第一時間,紀翹就梨花帶雨的哭翻了。 “陳老板,是我,那晚上……一百二那個,您忘了嗎?”紀翹咬著唇,泣不成聲的同時,往下瞥了眼。 今天為了行動方便都沒穿裙子,現在不是一般的后悔。 對方警惕而狐疑的目光在她身上來回轉,紀翹忽地從他視線內消失了。 她飛快的坐到地毯上,抱住了陳老板大腿,淚水漣漣,惹人得很:“您說的,有機會就把我帶回家的……” “我陪了您一晚上,”紀翹抬起頭,長睫上掛著盈盈淚珠,語氣發顫:“這些年,我沒有哪天像那晚一樣,見到您這樣的人,我真是,真是——” 紀翹好恨,業余生活太不豐富,無量黑心老板長期霸占工時就是這個后果,看看,看看,現在連保命的臺詞都說不出來! 陳老板的目光在她臉上和胸前來回打轉,在回憶和現實里掙扎了下,很快放棄。順手把剛撿起來的小卡片塞進兜里,有現成的,他是用不著了。 “那再讓我回憶回憶?讓我開心了,就帶你走?!?/br> 陳老板捏了捏她臉,眼神恨不得直接把她扒光。 紀翹破涕為笑,蹭著他站起來,用小腿輕撞了撞對方膝窩,半撒嬌半喜悅地低聲道:“那……您帶套了嗎?” 陳老板看了眼表,還有半小時,夠了,放心地將紀翹往懷里狠狠一摟,手在她腰上不安分地來回動:“是你求我,戴它干嘛?” 紀翹順從地靠在他懷里,眉眼乖順,嬌嗔道:“好吧,就一次哦?!?/br> 陳老板擁著她進了客房,剛關上門,就傳來安全鎖落下的聲音。他轉身看了眼,今晚送上門的美人正在解外套拉鏈,里面只穿著簡單T恤,都能看出凹凸有致的曲線,他滿意的點頭,眼神粘著沒舍得下來:“是你上的鎖?” 紀翹溫順地笑了笑:“怕人打擾?!?/br> 陳老板:“也是?!?/br> 紀翹:“那,是您過來,還是我過去???” 陳老板呵呵一笑:“有區別嗎?我過來,你過去,還是你想在洗手間?嘖,看不出來啊——” 紀翹低頭摘表,眉毛都沒抬一下。 “區別就是你下個約還要多久,我看著來?!?/br> 陳老板皺了皺眉,等后知后覺地察覺到不對,脖子已經被匕首抵住,刀尖往里三分,血珠正沿著刀鋒往下順。 “我這新刀還沒見過血,”紀翹嘖了聲:“便宜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