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哭,不能在病人面前哭,要展現出最平常的那一面,要讓他高興. 房門沒鎖,時爾一推就動了,她抬眼,白嘉宴戴個帽子對著她笑的像個孩子,一如當年. 提醒自己再多遍也沒用,眼淚幾乎在瞬間就掉了下來,大顆大顆的往下砸,時爾有些難堪的捂住眼,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她就站在門后,一步都走不動. 白嘉宴臉上還掛著笑,嗓音也是愉悅的,他眉眼彎彎,說:唉,怎么了這是,我不至于難看到把你丑哭吧? 時爾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逼自己止住眼淚,她向他走過去,每一步都艱難無比,胸腔里的情緒激烈的翻涌著,可她知道,她得克制. 瞎說.她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努力像從前那樣對他笑著,說:比從前更好看了,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怎么看怎么好看. 白嘉宴靠著枕頭倚在床頭,聞言笑的更開心了,沖著時爾調皮的眨了眨眼睛,說:那就成,我可不希望我在你心里是個難看的小病秧子. 不會.時爾柔聲回,眼神一點點的描摹著白嘉宴的臉,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最好的. 兩個人都撐著笑對視著,許久許久,病房里都是寂靜的. 最后還是白嘉宴撐不住了,他的嘴唇顫抖著,軟弱的低下了頭,喃喃的求:別看了,別看,我現在不好看. 時爾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他的臉,輕聲問:為什么不告訴我? 白嘉宴用臉頰蹭了蹭時爾的手,說:我不想你因為同情而跟我在一起,時爾,你現在能來看我,我已經很滿足了,真的. 時爾決定暫時留下來照顧白嘉宴. 哄白嘉宴吃飯是最難的事兒,有利于他病情的食物他大多不喜歡,尤其是山藥和薏米,每次想讓他多吃點都得費牛鼻子勁兒. 時爾硬是往他嘴里喂了塊兒山藥,就聽見他懶洋洋的說:你到底什么時候走啊. 干嘛,催我啊?時爾應著他的話,腦子里想的是怎么哄他再吃一塊兒. 白嘉宴把山藥咽了下去,趁著時爾不注意捂著疼痛的腹部,臉上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對啊,你工作不忙嗎,在這兒陪著我算怎么回事啊,快回去吧,路過北京的時候過來瞅我一眼就成. 時爾笑了笑,剛想說些什么,門就被推開了,俞亞東摟著一個極有氣勢的女人走了進來. 那張臉和白嘉宴太像,時爾一瞬間就明白了這個人是誰,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叫人,就聽見白嘉宴叫了聲媽. 時爾有些局促的放下了手里的食盒,白望慈周身都縈繞著股上位者的氣質,她一言不發都能讓人禁不住的縮手縮腳,時爾心里琢磨著她要是叫阿姨會不會顯得太奇怪了,于是只禮貌的說了句:您好. 沒想到的是,白望慈本人卻很溫柔,她一開口就顯示出極佳的教養,每吐一個字都能讓人覺得無比舒適. 她邀請時爾去吃飯,在距離醫院不遠處的一個四合院里. 外面平平常常,一進門就覺得別有洞天,時爾隨著他們進了包廂,看著待在白望慈身邊的俞亞東是那么的乖順,突然覺得,這世間還真是一物降一物,遇對了人,老狐貍也要夾起尾巴扮成小貓咪. 白望慈關心的問了兩句時爾的工作后,就極正式的對時爾說:時小姐,我要代替亞東跟你道歉. 俞亞東的耳朵瞬時間紅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喊了句望慈,頗有些撒嬌的意味,卻被白望慈一個眼神瞪了回去,老老實實的對時爾說了句對不起. 他兩次用不正當的手段限制你的人身自由,是我沒教好他,對不起.白望慈嗓音刻意收了收,顯得格外溫和. 時爾沒辦法不對白嘉宴的母親產生好感,更何況白望慈確實也是個非常引人目光的女人,她微微笑著,回說:沒關系,我理解俞先生的感受,事急從權,您不必道歉. 白望慈沒能待太久,她能來這一趟已是不容易,時爾回醫院的路上碰到了賣糖葫蘆的,想起白嘉宴前兩天念叨過一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吃,時爾買了一串,心想讓他舔一舔上面的糖衣也好. 興沖沖的拿著串糖葫蘆進了電梯,時爾還故意把糖葫蘆背在身后,想給白嘉宴一個驚喜,可隔著門,她聽到白嘉宴撕心裂肺的嘔吐聲,腳步一頓,她馬上就想推門進去安慰他,可到底還是后退了一步. 他不想讓她看到他這樣子,那她就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那根糖葫蘆到底沒能進白嘉宴的嘴里. 時爾隨手扔進垃圾桶,等病房里逐漸安靜下來,抹了抹臉,扯出個笑,裝作高興的樣子推開了門. 白嘉宴,你mama真的好漂亮啊! 真的,而且好溫柔! 時爾在北京待了半個月,白嘉宴醒著她就全程陪著,等他睡了,時爾在分別和深圳和南城的人聯絡,她曾數次致電曲齡風,可惜的是,從她嘴里獲得的信息和裴東的并沒什么兩樣,路子及的事情似乎毫無進展,時爾急的焦頭爛額,但從不敢在白嘉宴面前表現出來. 直到第十五天的中午. 時爾自從早上打翻著牛奶杯就有些心神不寧,剛陪著白嘉宴吃過午飯就接到皮熠安的電話,她的聲音異常嚴肅,繃的特別緊的對時爾說:我給你買了三點的機票,你現在馬上動身回來. 時爾是在走廊里接的電話,當下就嚇得有些站不穩,扶著墻緩了緩,她嘴唇顫抖著問:是不是他...他出事了. 皮熠安默了幾秒,說:你先回來,我帶你去找他. 掛了電話,時爾還一陣陣的頭暈,她腦子里亂的厲害,一回頭,就看見白嘉宴的臉. 他不知道在她身后站了多久,臉上掛著她熟悉的笑,用最輕松的口氣同她說:回去吧. 時爾嘴唇張了張,好半晌才叫了聲嘉嘉,眼底依稀有淚. 白嘉宴一步一步的慢慢走過來,極盡溫柔的摟著她的腰抱著她,下巴在她肩上蹭了蹭,時爾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聽到他的聲音,像是月光下演奏的大提琴,舒緩、溫和. 回吧,別擔心我,我會好好地活著,等著你給我寄你們婚禮的請柬. 飛機到深圳的時候不到七點鐘,天還沒完全黑透,皮熠安和簡照南一起來接時爾,三個人一碰面,誰都沒說話,詭異的沉默著上了車. 皮熠安給簡照南使了個眼色后就主動占了駕駛座,一個小時的行程里,簡照南需要把路子及現在的情況全部說給時爾聽. 通過后視鏡,皮熠安看到時爾繃的很緊的臉,越到她承受不了的時候,她反倒鎮定的過分,皮熠安有些擔心,溫聲勸了一句說:別擔心,我們都陪著你. 時爾的聲音穩的過分,有些像是早就預備好的臺詞,她照著臺本一字一句的念出來:嗯,我受得住,你們放心. 汽車在半黑的天幕下沿著京港澳高速公路急速行駛著,目的地是深圳唯一一家精神疾病??漆t院. 皮熠安車開的很快,路況又好,不到一個小時,時爾就站到了醫院門口. 醫院名稱高高的束在頂樓,在黑夜里灼灼的閃著駭人的光,越來越黑的天幕像一只巨獸,叫囂著,兇狠的要吞掉一切光亮. 時爾一步步的踏進眼前這棟樓. 每走一步,都不受控制的回想起簡照南方才說過的每一句話. 一字一句,都如同烈火灼心. 踏進大門. 一開始,是失眠、神經衰弱,他瞞的很緊,我們誰都不知道. 進了電梯. 后來,他意識到自己的問題越來越重,就開始看心理醫生,可這并沒有減輕他的癥狀,他出現了自殘的問題. 醫院的過道,幽深、寂靜,白熾燈閃著刺眼的光. 他瞞著所有人住了院,選擇深圳,大概是想離你近一些,所有我們才會在南城什么都查不到.這次,是因為他割腕,醫院里他寫的緊急聯系人是我. 病房門半開著,護士在似乎在給路子及換藥,時爾的角度,看不見路子及的臉,只能看到他手腕上一圈圈的紗布,空氣里有很重的藥水味,時爾幾乎是不受控的往后撤了一步. 護士正巧工作完出來,看見簡照南一行人后輕聲說:簡先生,他剛剛睡著. 意思是叫他們輕一些,不要吵醒病人. 時爾突然開口問:我能進去看看他嗎?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平緩,但盯著那扇門的眼神卻執拗到可怕,直勾勾的,死死地盯著,甚至給人一種連瞳孔都縮小的錯覺. 這里有很多病人都是這種眼神,護士見過不少,但還是猛然間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咽了咽口水才答:可以,但不是叫醒他. 直到推門的時候,時爾仍然非常不真實的錯覺,她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屬于別人的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