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祈愿
衛襲上前幾步,將沈菲傾擋在了身后,抬臂行禮道,“參見國君、旻王?!?/br> 兌禮桌后的文官、婢女也紛紛行禮。 花子蓉掃了眼臺上的那沓紅紙,笑道,“看起來,襲你是已有收獲了?” 衛襲從容笑道,“不過是換取了個小玩意?!?/br> “來,給本君瞧瞧?!狈讲乓粏?,見衛襲本能的看向身后,花子蓉便朝他伸出手去。 衛襲瞇起紅眸,揚起嘴角,“東西已賞給了下人,怎好再污了國君的手?!?/br> “哼?!被ㄗ尤厮π?,面露不悅。 “這樣吧?!毙l襲走近花子蓉,與他耳邊輕聲說道,“國君想要什么,我去為國君兌一個?” 這時,花子蓉看向了花允銘,見他毫無反應,心中氣惱,便對衛襲說道,“好,那本君就要,這里最好的?!?/br> “喏?!毙l襲退身,暗自舒了口氣。 “你,便在此等著本君吧?!被ㄗ尤貙ㄔ抒懻f著,語氣,帶著強硬的命令。 花允銘垂眼,嗓音沉沉,毫無語調,“喏?!?/br> “哼……”花子蓉再次甩袖,自顧自的往燈謎處去了。 衛襲無奈搖頭,轉頭對她說道,“傾,你先隨處逛逛,一會我去找你?!?/br> 她攥緊了手里的燈籠和梳子,只好點了點頭。 衛襲隨后轉過身,跟著花子蓉走開了,把她留在了原地。 花允銘的視線,在他們離開了好一會之后,才落在了她身上。 她呆站著,低眉垂眼的,散落的發鬢隨風飄搖,粘了幾絲落在嘴角。 他輕輕嘆了口氣,提醒道,“不是叫你去別處逛逛?” “嗯?”她抬起頭,看向了他,“和我說話?” “是啊?!彼麤]好氣的答著,嘴角無奈的輕輕上揚,和與花子蓉在一起時,感覺完全不同。 “唔……”她顯得有些苦惱,“可我……不知道去哪逛……” “那邊有很多好玩的,去看看吧?!彼麚P了揚下巴。 “可是一個人……又有什么好玩的……”她看著梳子自語著,然后將它塞進了兜里。 花允銘抬起眼,見到遠處花子蓉那一身華麗的金衣,逐漸淹沒在人群和紅紙片中。 “你不是曾說過,自己有個心愿嗎?”他的視線,又落回她身上。 “嗯?”她想了想,又再想了想,衛襲曾許下的承諾讓她忍不住甜甜一笑,“那個,算是達成了?!?/br> 花允銘看著她,看了好久,才開口說道,“那便當陪我吧,許個愿?!闭f完,他就轉身往一邊去了。 她看向衛襲離開的那頭,撇過臉,跟上了花允銘。 原來剛才衛襲身后升上天去的紅燈,叫做祈天燈,是用來向上天祈福和許愿的。 來到臺前,花允銘執起毛筆,在白紙上寫著什么。 她好奇的在一旁看著,看不懂,于是咬咬唇,小聲地問道,“……這寫的是什么呀?” 他沉默不語的繼續寫著,寫完了,讓她拉著一角,隨后接過侍女遞來的蠟燭裝上。 片刻,這看似平平無奇的幾面紙片,竟慢慢地鼓了起來,她驚詫的瞪大了眼,想把指頭伸進洞里,花允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當心點?!彼纳ひ粢琅f低沉,語調也依舊平緩,但握著她的手,卻是遲了那么些許,才放開了。 “嗯……”她點點頭,只當自己是做錯了什么。 天燈越鼓越大,她覺得,這就像握在手里的小魚,細微的掙扎著,想逃,又逃不掉。 “放吧?!彼f道。 只是分神的她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等松開手時,天燈在空中搖曳了兩下,燭火點著了邊緣。 她大驚,慌了神。 好像只在瞬間,整只天燈都燒了,蠟燭跌落在地,燭火撲哧兩下,滅了。 注意到的旁人都緊張得屏住了呼吸,想去探究花允銘臉上的表情,卻也不敢。 她,便是那其中之一。 花允銘卻只是輕輕地笑了一聲,讓她不解。 “走吧?!边^了片刻,他說道。 她小心的抬起眼,看著他,“可你不是要許……” “許愿之事,順奉天意?!彼χ?,無奈、苦澀,“逆天而行,終是無用?!?/br> 她不懂,這分明是她的疏忽,怎就變成了天意?…… 心中有愧,她問道,“那我能不能,也許一個?” 他看了她片刻,走到臺前拿起毛筆,轉頭問道,“要許什么?” 她走到他跟前,小聲說道,“就許……要老天爺,成全你剛才的那個心愿?!?/br> 見花允銘愣住了,她小心翼翼的問道,“這樣……是不可以的嗎?……” “一年只許這一次愿……”他,停了停,“你,要給我?” “嗯!”她肯定的點點頭,畢竟她的心愿,已經達成了不是嗎? 他轉回頭,筆尖懸在紙上,落不下去。 她看他一動不動的,以為他是不知該如何下筆,于是說道,“就把你剛才的心愿,再寫一次吧?!?/br> 他眼眸一顫,像是才反應了過來。 花允銘寫完放筆,她便把指頭壓進墨里,然后在紙上按下一個指印。 從前爹爹賣谷的時候,好像是這樣做的。 聽見花允銘笑了聲,她便抬頭看他,只見他垂著的眸子水亮亮的,映著幾束火光,像是有些高興,見他終于釋懷,她便也跟著笑了笑。 當天燈再度點起,她不敢有所懈怠,他一放手,她也跟著放開了。 望著慢慢升起的天燈,隨著其他幾處火燈一同往天上去了,她閉上眼,雙手合十。 “謝了?!彼f。 念完了愿望,她睜開眼,笑道,“這次,你我的愿望都會實現了?!?/br> 他靜靜的看了她一會,說道,“嗯,那你去別處玩吧?!?/br> 她想了想,點點頭,“我走了?!?/br> 他既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只是再看了她一會,垂下眼,轉過身,往燈謎那頭去了。 她拎起燈籠,發現有幾個人在打量著她看,有些害怕,她趕緊低下頭,快步離開了這里。 圍著祭天臺腳下走了一圈,人們在歡笑著,嬉鬧著。 只有她,還在等著衛襲找來。 尋了處臺階坐下,她覺得有些苦惱。 她想起以前在鄉下,自己也是這樣的,因被當作異類,從來都和別人顯得格格不入。 雖爹爹也不大愛搭理她,但自從二媽過門之后,情況就更加嚴重。 只仿佛,她是個爹爹不知從哪里撿來的孤兒,沒爹沒娘,做牛做馬。 她不愛說話的性子,大約,也只是因為沒哪個會和她說什么話。 一個人孤零零的活了十三年,也不知從哪時開始,沒有了衛襲,就覺得自己什么都不會了。 燈火還是這樣美,人群還是這樣喧嘩,但她,卻已不覺那樣熱鬧了。 突然,她聞到了甜甜的香味,再突然,一張方紙包著的龍須糖出現在眼前。 她驚詫地轉過頭,只見不知是何時蹲在了身后的衛襲,正嘴角盈笑的看著自己。 心頭一暖,只差一點,她就要忍不住沖動,伸手去緊緊地環住他的脖子,撒著嬌,讓衛襲也將自己抱緊。 她甩甩頭,把不該想的趕緊都甩在腦后,捻起一塊龍須糖放進嘴里,糖絲化了,和著中間的果仁甜而不膩,好吃極了。 “你的指頭?!彼募t眸盯著她的手,笑笑問道,“是怎么了?” “嗯?”她伸出手,見拇指的指甲縫里黑黑的,于是想了起來,說道,“剛才泡進墨水里了?!?/br> “看看?!彼挥煞终f,一把執起她的手放在鼻端。 她嚼著龍須糖,奇怪的看著他。 衛襲的眸子暗了暗,卻笑問道,“剛才,有誰碰過你了?” “嗯?”她奇怪的擰了擰眉,想了想,如實說道,“沒有呀……” 衛襲斂下笑容,“有些事情,不要讓我問你第二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