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的崩塌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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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眼一片白,還很模糊,像沒沖洗開的膠片,茫茫的背景里有朦朧的人影晃動,一張臉湊了過來。閉眼之后再次睜開,視線依然混沌,眼前的場景攪合著,色塊交織,含混了界限。 但我能感覺到那是誰。 張邵蕓在我眼前說話。 比視覺更隱晦的是聽覺,右耳嗡鳴,淺淺的噪音疊加,只能依稀分辨出她說的幾個字音,大概是“醒”和“好”,其他的聲音沉入了水里,嗚嗚咽咽的,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我突然發現左耳安靜異常,那些隱約的雜音略過我的左耳,穿透它,直接匯聚在另一側耳邊。 我的左耳聾了。 嗅覺,醫院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女人的香,味覺,口中苦澀,舌苔上一片粘膩,再然后是觸感,渾身上下幾乎沒有舒適的地方,骨頭散架,頭和背尤其鈍痛,手上也沒有力氣。 我又一次睜眼,這會兒看得稍微清晰了點,整個病房的環境干凈,因為房間太大而顯得有些空,陳淮坐在角落。 張邵蕓問我:“你聽得到我講話嗎?” 我看著她。 她給我遞了碗粥。 大小姐不太會照顧人,把我扶起時碰到了餐碗,灑了些液體出來,潑在我的被子上。 我靠在床頭,看著她忙東忙西,跟我說聲抱歉,按了響鈴也不見護工,干脆出門去找人。 陳淮目送她出門,目光移回,轉向到我。而我一直在看他。 我想叫他聲哥哥。 我想說哥哥,你在呀。 多少次從醫院的病床上醒來,我都幻想著哥哥在我身邊,讓我第一眼就看到他,看到他關切的眼光,溫柔地撫摸我。 太難了。 世界上的事情為什么會這么難呢? 他看著我,沒有關切也沒有溫柔,目光冷冽,從張邵蕓身上轉向以后,落在我身上的只有殘忍、冰冷,還有些復雜的憤怒,惡心也好、嫌惡也好,他就這樣毫不掩飾地看著我。 所以我叫不出口。 我的心里一陣酸澀,它比痛覺更強烈也更澎湃,瞬間就壓垮了我。 我靠在床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回酒店時氣氛不復之前的歡快,氣候依然溫和,可我再沒了游戲的心情。 房間恢復成一開始的模樣,就連那沾滿沈意瑛血跡的毯子也被換下,干干凈凈。 我知道它們早已不同。 很多東西變了。 眼前閃過那張漂亮的容顏,瞳孔渙散,生氣從他身體里外溢,在我模糊到快要失去意識的記憶里,想起的還是那雙眼睛,和哥哥一模一樣的眼睛,卻滿是柔軟,狡猾又爽朗,憤怒無掩飾,愛也是。 他真的很干凈。 我像游魂一樣飄出房間,夜里的庭院光線暗淡,很快隱沒我在黑暗里。 我走到了庭院的最外沿,在泳池邊坐了下來。 對稱的房間燈火通明,我可以清楚的看到房里的陳設,我也看到屋子里的陳淮,他在椅子上坐著,敲打椅背,最后還是掏出煙,靠在椅背上仰起頭,把煙霧吐上高處。 張邵蕓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沒有拒絕,甚至很有紳士風度地挽著她的腰,把她攬在懷里。 他繼續抽煙,皺眉,煙灰落入地毯,毫不在意。 我開始撥打林叢然的電話。 國內應該是早晨,他接起的有點慢,那聲“喂”聽得不算太清醒,像是剛剛起床。 “阿濟?” “嗯?!?/br> 他的聲音永遠都是這么好聽,在我每個睡不著的夜里,如同鎮靜劑一樣的好用,羽毛掃過皮膚,春風吹拂,我在那句“怎么了”里,聽出了他毫不掩藏的關心,他愛我,我知道的。 我慢慢地哭了。 我以為我不會哭的,其實我沒那么悲傷,但很奇怪,我哭得莫名其妙,巨大的負面情緒籠罩我,包圍我,讓我不能動彈。 我說:“沈意瑛死了?!?/br> 哭腔明顯。 他有些慌亂,叫了好幾聲我的名字,我輕輕地應著,他又問我現在在什么地方。 我漫無目的地抬起頭,視線匯攏,最先看到的是敞亮的房間里坐在椅子上的陳淮,他在和張邵蕓接吻。 我看到陳淮粗暴地撕開她的衣服,她那雙巨大的rufang暴露出來,他捏著它,按壓它,玩弄她。 我的聲音飄渺,對虛空講,“我在酒店?!?/br> 林叢然又叫了聲我的名字。 我想回應他,這一次卻沒發出聲音,但我沒有意識到。 我以為我說話了,我以為我回應了,但沒有,我的身體它遲鈍得讓我害怕,仿佛不屬于我。我只能任由它頹然靜坐。 手機落在地上,叢然哥哥的聲音小了下去,天地間的聲音聚攏合一,終歸靜默。 我看到陳淮解開褲子,他猙獰的yinjing插入張邵蕓的身體里面,又重又急地托著女人起伏,椅子巨震,幾乎要招架不住。 視線平移,他看向那扇圓窗。 而我在黑暗里看著他。 我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無法控制地伏倒在地。 我掏出了口袋里的藥。 上飛機前我帶了兩盒褪黑素,下來后整理行李時不翼而飛,我知道叢然哥哥會把我的安眠藥藏起來,所以我偷偷帶了一盒安定,他并不知情。 我把安定塞到口里。 一把又一把,塞到它放不下,掉在地上,我才勉強吞了吞,不行。 陳淮從桌子滾到床,在沙發上變化姿勢,他的衣服全部剝落下來,胸膛光潔赤裸,在左胸有一道刀傷。 我往前爬了一步,用手挽了一捧水,順著水竭盡全力地吞咽。 張邵蕓撫摸著陳淮胸前的刀傷。 我翻滾到水邊,慢慢感覺到燒灼,身體依然是鈍的,遲緩的疼痛讓我翻了個身。 我滾進了水里。 在沒入水池的那瞬間,天空中乍然巨亮,綠色和藍色的光交織。 我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