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亂臣 第28節
“有沒有輪不到你來說?!?/br> 沈婳衣袖一揮,原本正在搬箱子的人整齊站直,朝著沈霓逼近。 這些人要的是圣旨嗎? 或許有心存僥幸真的想搜查一番,但搜不出來,他們還有下下策。 她是收圣旨的人,是最好的出頭鳥,就算沒了圣旨也沒有關系,能張嘴說話就行。 真是好計謀,一邊用軍報絆住沈照渡,一邊讓沈婳過來抓她,是算準她不敢反抗沈婳嗎? “堂姐要把我拷進皇宮還是昭獄?” 沈婳很是不滿這個從小懦弱的堂妹這種胸有成竹的模樣,因為她似乎從這具身體中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 沈照渡。 她在這個人面前落過太多次下風,她不甘心有人爬到她頭上作威作福。 “昭獄污穢骯臟,你怎么承受得???”沈婳背著手走上石階,“如果你肯當眾跪下,我可以將你安頓在含章宮?!?/br> 看見彎腰搬箱子的人動作一頓,沈霓以迅雷之勢一把將沈婳扯到自己身前,抽下發髻上的金簪抵在她頸側。 “別動!” 冰冷而鋒利尖銳已經扎進沈婳的皮rou,她感覺有血緩緩淌過,瘋狂掙扎:“沈霓反了你!我是太后,是你的堂姐,你敢這樣對我,我要殺了你!” 沈霓只不過跟著陳方丈學了半年太極,只知如何用力,其余皆是一竅不通。 堂前的侍衛已經做出伏擊的準備,沈霓忽然明白沈照渡身上那股瘋狂是從何而來的了。 向死而生,誰不瘋魔? 她低頭看狼狽的沈婳:“如果我被殺,你就是墊尸底的那個,堂姐?!?/br> 金簪越抵越深,死亡的陰影nongnong鋪蓋在沈婳身上,她驚慌之下手肘向后頂向沈霓的小腹。 沈霓卻早已察覺,后退一腳踹向沈婳的膝后迫使她撲通狼狽跪下。 “沈霓!” 東側游廊有人影倉皇晃動,沈照渡蒼白的臉色跑出了一絲紅潤,沒受傷的手按在闌干上,翻身一躍而過,快步跑到沈霓面前,緊張地打量。 “你沒受傷吧?” 沈霓搖搖頭,雙手還死死按著沈婳不肯放,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道:“她想抓我去昭獄?!?/br> “我知道?!鄙蛘斩蓪⑺o到身后,一手拎起沈婳的衣領將她用力推到后面趕來的蕭鸞懷里。 沈婳捂著鮮血涌動的脖子,大聲控訴:“沈霓,我要在你臉上劃上一百道一千道刀疤,將你凌遲!” 氣血爆發翻涌,沈婳氣得口不擇言,像瘋了一般掙開蕭鸞的鉗制,想向沈霓沖去。 沈霓綠樹看藍天,就是不看儀態盡失的沈婳。 她活在沈婳的陰影下二十余年,今天她終于拿起屠刀劃破這片黑幕,再見天日。 如果沒有沈照渡她真的敢動手嗎? 必然不敢。 如果沒有他以親身經歷告訴她萬物皆可突破,她不敢踏出這一步。 溫暖干燥的大掌緊緊握著她因驚嚇而冰冷的手,她微不可察地回握了一下沈照渡的手。 他渾身一抖,開口不滿道:“陛下未解決先帝遺詔之前,恕臣不敢前往漠北安心打仗?!?/br> 計劃徹底失敗,還被沈照渡反將一軍,蕭鸞俊臉已經沉如死水,伸手捂住沈婳張狂跋扈的話:“你在威脅朕?” 沈照渡沒有否認:“臣人微言輕,護不了沈霓。但陛下是天子,顛倒黑白,指鹿為馬易如反掌,何必揪著臣不放?” “而且……”他陰惻惻地看向依舊在罵罵咧咧的沈婳,“這天下就您一個人護得住她,還怕她會逃跑嗎?” -------------------- 大病嬌課堂開課了~ 第34章 三十四 送走兩尊大神后,沈照渡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濯纓堂,正好看到沈霓拿著他放在小抽屜里的印章蓋印。 “將軍的帥印也敢亂摸,好大的膽子?!?/br> 沈霓拿的是私印,見他又要抱過來,轉身就要把“沈照渡”三個字印在他腦門。 “這么重要的東西也敢亂放,要是剛才沈婳進來了怎么辦?” 這是她敢動手的第二個原因,怕沈照渡的密函被發現——都督在京私聯外將,易犯帝王猜忌,是重罪,她不得不防。 沈照渡隨她印,反正人他是要抱的,還懶散地將腦袋埋進她的烏發:“我知道你會護著我?!?/br> 還真是自信。 沈霓啪啪的在他手背上蓋了兩下,又覺心疼,自惱地揉搓掉上面的紅?。骸笆裁磿r候出征?” “也不一定要去?!彼词肿プ∩蚰奕炯t的手指,“三天后是第一場戰事,若賀洪取勝,我就留守京師,若戰敗……” 見沈霓扭過頭來,他低頭在她臉上用力一親,雙臂收得更緊:“我還是第一次這么希望他能打贏?!?/br> 賀洪贏了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兵權沒收、威信下降,也向蕭鸞證明他沈照渡并非無可取代。 位極人臣的滋味還沒嘗夠,他怎么可能希望賀洪贏? 他是個自私的人,和他說天下蒼生沒用,因為蒼生蕓蕓從未給過他任何一口甜。 除了沈霓。 他可以為沈霓付出一切。 * 烽火延綿,不僅家書抵萬金,前線送來的密報一樣難得。 在暗涌中閑賦半月之后,八百里加急的軍報終于抵達御書房龍案之上,然后從宮里發往兵部、左右都督府和昭武侯府。 密函送到昭武候時,沈照渡正要帶沈霓去自家圖南閣看經。 圖南閣挑高一層,外形為六角形,原為蕭鸞的藏書閣,沈照渡搬進來后把他的書全部扔進皇宮,西面藏佛經,東面放刀劍,一進門壓迫感便排山倒海而來。 儒釋道三家的經典沈霓早就翻爛,毫無興趣,一進圖南閣她便徑直走向東面。 “別碰?!?/br> 沈霓正要拿起一把棕褐色的劍,后方的沈照渡先握住了她前伸的手。 以為是自己唐突了,誰知沈照渡自己把劍從木架上取下,將她擋在身后才拔出長劍,回身遞到她面前。 “這把劍殺敵無數,至今削鐵如泥,你沒用過它,容易被劍氣與殺氣所傷?!?/br> 見他沒有要交給自己的意思,沈霓彎腰,自己的眼睛映在劍影寒光上,清晰得堪比照鏡。 “我還以為回看到站滿褐紅的劍身?!?/br> 沈照渡手腕一翻,劍身頓時暗啞模糊,隱約可見淡淡一層幾乎變黑的紅褐。 “光鮮只是表象,萬物必然走向腐朽敗潰?!?/br>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鄙蚰扌π又抡f,“正好詮釋東墻上的《金剛經》?!?/br> 沈照渡收劍入鞘,擺回木架,沈霓卻不肯放過逗弄他的機會,戳戳他的胸口:“沈都督把經書讀通讀透,卻悟不出如何放下執念,真真愧對佛祖?!?/br> 他不以為恥,反而去抓沈霓的手放到唇邊:“說明佛祖渡不了世人,所以我還俗了?!?/br> 又在造口孽。 沈霓把五指握成拳頭,輕輕捶他一下:“再胡說罰你一天不準說話?!?/br> 緊閉的窗戶被輕輕叩響,短促的三下,稍不注意就會錯過。 這是和他影衛約定好的暗號,邊境有消息回來了。 他松開沈霓的手走到窗戶,推開一條窗縫,一個小小的竹筒順勢掉下來。 正要打開,一串急促而凌亂的腳步聲紛杳而至,在咚的一聲后戛然而止,高舉軍報的小廝不知被什么一絆,狠狠磕在門檻上。 “侯爺,宮里來信了,是邊境的戰報?!?/br> 將竹筒放進袖子里,沈照渡快步過去奪過軍報拆開。 見他表情猛然一定,沈霓心道不好,連忙過去:“怎么了?” 攥著信紙的手不斷顫抖,連拇指的指甲也被捏得煞白一塊,平整的紙張頓時被抓出一片皺著漣漪,逐漸斷裂。 驀地,他臉突然漲紅,體內翻涌的氣血再也不受控制,狠狠撞向他的心臟。 “噗——” “沈照渡!” 噴灑的鮮血濺在白紙黑字之上,沈霓慌忙抱住搖搖欲墜的他:“你別嚇我,快叫大夫,還有嬤嬤過來,快去!” 小廝連滾帶爬地跑下石階直沖后門而去。 幸得是在書案前,沈照渡一手按在案沿,穩住因扶他而差點摔倒的沈霓。 鈍痛的心臟還在劇烈而急迫地跳動著,血腥也不斷從喉嚨深處涌出,他一張嘴,濃稠的紅簌簌而下,觸目驚心。 “扶我,過去坐坐……” 他抬手指了指后方的太師椅,一張嘴又有溫熱的血源源滴在沈霓干凈的手上與衣袖上。 沈霓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艱難扶著沈照渡走到案后的太師椅前,繞到他身后小心翼翼攙著他坐下。 “有哪里不舒服嗎?”一開口,她才發現自己連聲線都是蜿蜒的,沒說幾個字眼睛上又蒙了一層濃霧。 “哭什么啊,死不了的?!?/br> 坐下后,那股跳竄的沖撞慢慢被他壓制回去,他疲憊搭在扶手上的手摸向沈霓的衣袖,一點點收拉,直到碰到她凍得像冰一樣的手。 “嚇到了?” 沈霓從身后將他環住,明明自己冷得發抖,卻想將自己的體溫渡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