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趙成陽的聲音滯住,像是猶豫要不要說后面的話。 姜郁卻有些急了:“然后怎么了?” 趙成陽語氣無奈:“然后她就一邊哭,一邊要脫褲子……我懷疑她被人侵犯過?!?/br> “……” 姜郁半晌都沒說話,聽筒里的安靜也讓趙成陽的心情愈發忐忑。打電話前他其實也有過擔心,怕曲萌的不幸遭遇勾起她曾經的噩夢回憶,但又實在沒辦法向她隱瞞。畢竟曲萌的年紀未滿十四周歲,屬于《刑法》當中規定的“幼女”,而與幼女發生關系屬于強jian罪的加重情節。倘若李素蘭殺死蔣云貴的行為與此有關,那就有更大的可能為她爭取減輕刑罰。 副駕駛的張筱大概也瞧出了姜郁異樣,碰了碰她小臂,提醒:“姜律師,綠燈了?!?/br> 姜郁這才回過神來,重新掛擋啟動車子,問趙成陽:“你覺得是蔣云貴嗎?” “這個可能性比較大?!壁w成陽解釋自己的推測,“如果是村里的其他人,不會一點風聲都沒有。但我旁敲側擊地打聽了一圈,沒聽人說誰欺負過這個姑娘?!?/br> * 姜郁放下電話,先將張筱送回律所,讓她整理一下今天會見情況,然后立刻調轉車頭,開往紅花村。 車子一路向北駛出城區,街道漸漸開始變窄,房屋愈發低矮稀疏,途徑那家“峰sg哥倉買”,姜郁才意識到上一次來這邊還是因為陳厲峰的案子,如今一晃已經過去了小半年。 車子開到紅花村村口,姜郁見趙成陽正坐在不遠處的一根老樹樁上刷手機。男人戴了頂鴨舌帽,一身黑色衣褲,裝扮樸素,見了姜郁招手讓她停車,指著遠處一塊平地,說:“把車停那,咱倆走進去,別太引人注意?!?/br> 打探消息最忌諱的就是高姿態和距離感。趙成陽瞥了眼姜郁,讓她摘掉耳環、項鏈一類的首飾,口紅顏色也擦一擦。 兩人步行來到李素蘭家門口,一位七十來歲的婦人正在院子里掛曬床單,正是李素蘭的母親。 姜郁提著半路買的一袋水果走上前去,跟老太太打了個招呼,說自己是法援中心為李素蘭指派的律師,受李素蘭委托,替她回家看看父母和女兒。 李素蘭被警方帶走已經大半個月,一直沒辦法和家里聯系。李母見了律師又驚又喜,雙手抓著姜郁的手不肯放,問李素蘭在里面的情況,能不能吃飽飯、睡好覺,又含著淚說素蘭這輩子都過得辛苦,沒享受過一天的好日子,自己這個當媽的實在對不起她。 一陣寒暄過后,姜郁提出想見一見曲萌。李母起初面露難色,后來聽說是為李素蘭辯護需要,她才勉強答應下來。 為免曲萌再有大的情緒波動,姜郁讓趙成陽等在外面,自己一個人隨李母進屋。 李素蘭家的經濟狀況遠比姜郁料想得更糟。斑駁破舊的紅磚房里光線昏暗,進門左手邊是黃泥爐灶和一口銹跡斑斑的鐵鍋,爐灶沒有生火,屋冷得像是農村儲菜用的地窖,爐灶四周散落著零星的干柴、松針和爐灰,破舊襯衣裁成的幾塊抹布掛得到處都是。 姜郁撥開懸掛半空的一塊抹布,跟著李素蘭的母親往里面走,余光瞥見屋里一位七十來歲的干瘦老頭正披著件藏藍色的舊棉襖坐在炕上抽煙,松弛的眼皮耷拉著,神情訥訥地看著地面,又像什么都沒有看。 終于,李母停下腳步,指著旁邊一扇低矮窄小的白色木門,示意這里就是曲萌的房間。 據李母說,曲萌是因出生時臍帶繞頸造成嚴重缺氧而形成的智力障礙,算中輕度,能做一些簡單的家務,可以和人用簡單的語言、動作交流,但是反應比較慢,情緒也不太穩定,附近的幾所學校不肯收,就一直待在家里。 當年也是因為李素蘭喪偶之后帶了這么個孩子,一直找不到下家,好不容易經人介紹才認識了蔣云貴。男方雖然各方面條件一般,但是勝在身體健康,也不嫌棄李素蘭帶著個“拖油瓶”,兩人于是很快就結婚了。 至于曲萌是否曾遭遇過蔣云貴的侵犯,李母表示并不知情,也從沒聽李素蘭提起過。 “萌萌啊,”李母推了下曲萌的房門,第一下沒能推開,她又使了些力氣,屋里傳來木腿和地面刺耳摩擦,老太太忍不住小聲念叨,“這孩子……又把門給堵了?!?/br> 因為曲萌的智力問題,房門沒有安裝門栓,主要是家里人怕她不小心把自己鎖在里面,又打不開,萬一鬧出什么危險。 姜郁順著門縫朝里看了一眼,見是一把椅子被搬過來抵住門口,于是問道:“她經常這么堵門嗎?” “以前倒沒發現,就最近這半年,堵過幾次?!崩钅敢贿呎f著,一邊把門強行推開,將堵門的木椅挪到一邊,又叫了聲女孩的名字。 小姑娘正抱著雙膝縮在床頭,怯生生的目光看向姜郁。 姜郁其實并不知道該怎么樣和一個智力有障礙的女孩打交道,只能盡量親善和藹,從裝水果的袋子里挑了根香蕉,剝開果皮,坐到床邊遞給曲萌,溫聲問她:“嘗嘗嗎?甜的?!?/br> 曲萌看著香蕉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來。姜郁把香蕉遞得更近,小姑娘卻沒有接,只是徒手抓住半截露在外面的果rou,掰斷,然后大口塞進嘴里。 “慢點吃,這里還有,”姜郁見她吃得狼吞虎咽,又拉開了桌上的塑料袋子,一樣樣地給她看,“喏,這還有別的水果,橘子、蘋果、草莓……你喜歡吃什么?我再給你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