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就這樣,我十四歲起開始修行,從此人生順風順水。 在我初次踏入芥子境的時候,變故出現了,我有了離魂的毛病,并且是連師尊都看不出來的離魂之癥。 每隔三日,我的魂體就會在子夜飄出體外,蕩蕩悠悠的,毫不受阻地穿過宗門的護山大陣,接著漫無邊際地游離,天堪堪將明的時候才會回到身體里。 我時常擔心自己被護山大陣當成異類絞殺,但是沒有,大陣毫無動靜。 我遍查典籍,也沒有找到說法,民間鬼怪故事倒是不少離魂異事,從那時起,我時??葱┰挶咀?,倒也不為別的,只是有趣而已。 由于沒有其他癥狀,無病無災,也就沒有和別人提起過,畢竟如此古怪之事,被人知道了有時候并非好事,懷璧其罪的道理我很小的時候就明白,雖然這也不能算得上美玉。 固魂鎖魂的法器我不是沒用過,只是毫無用處,最后也就不管了,只當三天一次游歷。 在游魂離體不知十幾次的時候,我正無所事事飄蕩在曠野中,隱約聽到銅鈴之聲,一股莫名異香襲來,接著神思恍惚,沉沉睡去,再次清醒時已不知身處何方。 醒來后,只見身處一室,周身火燭圍繞,只覺灼熱異常,暗自思忖莫非是魂體離身后變得怕凡火了,想著便爬起來遠離了燭火,幾步遠的椅子上坐著個拿拂塵的黃袍老道,捏著胡子笑著看我。 “有覺得哪里不適嗎?” “有些灼熱?!?/br> 對方一副神仙道骨的模樣,忍不住讓人生起親近信服之心。 “這很正常,紙人折的身體,不耐造,怕火怕水的,你記得離遠點就行?!闭f完又掏出一堆紙人,“你看,折了這么多,夠你用一陣子了?!?/br> 又薄又小,怎么摳摳搜搜的,給我看完又收回懷里當寶貝似的收著,還以為要給我,沒想到只是給我看一下。 “為什么不用木頭?” 我沒忍住問了出來,這紙人也太容易損耗了。 “因為我雕木頭的手藝很差?!?/br> 對方面上突然有些尷尬。 一本正經的樣子,但總感覺哪里不對,我應該問牠召我來這里做什么,而不是討論雕木頭還是折紙人好。 “這是哪里?” “齊云山禁地?!?/br> 無掌門手令,沒有誰可以悠閑地坐在這里閑聊。 “閣下是什么人?” “我名焦碌?!?/br> 我比較愿意相信自己下了地府。 我是瘋了才會信牠,開宗立派的人這么能活,還能站在這里說話,要么我死了,要么牠在拿我找樂子。 但下一刻,我就不得不信了,因為齊云山掌門余清面無表情地從門外進來了,對著這黃袍老道垂手問好,“祖師好!” 說完又目不斜視地出去,敢情進來只是為了配合祖師,也是難為牠了,要是換成我師尊長陵真人被迫配合自家師尊裝腔,想必面上會更加失語。 “怎么樣,這下信了吧?” 焦碌頗為得意,揚著下巴擠眉弄眼,怎么看也沒有一派宗師的樣子。 這真的很難讓我相信,首先是壽命問題,其次齊云山的人從普通弟子到掌門,無一不是黑袍黑鞋,跟凡人話本里的黑無常一樣,誰能想到祖師反倒跟話本子里的道士裝扮一致。 “前輩現在究竟是生是死?” 如果是殘魂,我不可能認不出來。 “當然是活的,不信你上手摸摸,熱乎著呢?” 焦碌一臉無所謂,大概覺得我不會真的上手,但很可惜,牠想岔了,為了驗證,我真的上手掐了,怕是易容之術,還扯了好幾下面皮,粗糙無比,木頭無疑。 “多有冒犯?!?/br> 確認之后,我迅速收手,重新裝回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模樣。 焦碌眼里又驚又奇,但又不好說什么,畢竟這話是牠自己說的,只能摸摸被扯紅的面皮,看向我的神色都帶了幾分委屈,“你不是個正經人嗎?” “前輩也說自己雕木頭的手藝很差?!?/br> 怎么自己的身體雕這么好,不是上手摸了險些要被牠以假亂真,我不僅正經,還大度。 “那是我師妹手藝好?!?/br> 說著焦碌搖頭晃腦,還驕傲上了。 “前輩有師妹?” 齊云山從不收女子,說什么傳男不傳女惡心人,突然從焦碌嘴里冒出個師妹來,我還是很意外的。 “不僅有師妹,我師妹占卜的功夫還比我強?!?/br> 焦碌垂下腦袋,沒了先前的精氣神,“這幫混賬?!?/br> “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br> “我家祖祖輩輩都是研究這個的,傳到我娘請這一輩才算悟出點東西來。大概是天機算盡,因果報應,祖上何其繁華,到我這輩止剩下我跟meimei焦烏?!?/br> “我沒什么大才,守不住基業,好在烏兒的天資比我高太多了。她說研究易理之數避福禍,有違天理,焦家子孫凋敝是必然的,為了使這門學問不絕后世,她想出創立宗門的法子,從此我與她只以師兄妹相稱?!?/br> “齊云山真正的創派之人,是她焦烏,從來都不是我焦碌,更沒有什么傳男不傳女的說法,不知道哪個喪良心的在這亂扯,若真有天理,怎么不降道雷劈死牠個龜孫?!?/br> 說起往事,焦碌很是激動,口水都噴到了我衣服上,還好,口水這紙人還是能阻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