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陸屏俯視地面,大驚失色:“我等會怎么下去?。?!” “下去的事情等下去再說?!眹镭鹦σ饕鞯?。 于是達生和宗昀在亭子里坐著等,陸屏和嚴仞坐在亭頂。坐了好一會兒,陸屏才逐漸放松下來,高處仰望夜空確實別有一番景象,只不過這不是全皇城最高的地方,眼界還是不夠廣闊。 方才從下面望到的白色的東西原來是一個盛酒的瓷壺,嚴仞正捂在懷里,問:“殿下喝不喝?” 陸屏點頭。 嚴仞似乎很意外,便把瓷壺遞給他。他仰頭倒了一點點在自己嘴里,甜酒過喉,在胸膛升起暖意。 嚴仞笑道:“既然想喝酒,怎么還跑出來了?” 陸屏道:“你又怎么跑出來了……” 嚴仞道:“不自在,悶得很?!?/br> 陸屏甚是同意,不禁道:“你不覺得宴會上那些人都挺虛偽的么?以接為構,日以心斗,發若機栝,留如詛盟。他們說話不累么?” 嚴仞頓了頓,“嗯”了一聲。 過了片刻,他才道:“殿下說得對,但你太置身事外了,倘若他們提起你,你卻沒有辦法,只能被他們當作笑柄?!?/br> “……”陸屏悶聲道,“笑便笑吧。這些都是身外之物,笑了我也不會難過的?!?/br> 嚴仞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臥坐到瓦脊上,雙手枕在腦后,道:“就像那句……定乎內外之分,辨乎榮辱之境?” “嗯?!阒肋@句話?”陸屏一時訝然。 嚴仞挑眉,懶懶道:“略略聽別人說過?!庇謫?,“這是出自哪本書???” 陸屏就知道他沒看過,懶得和他解釋,隨便找了個借口:“我不知道,我也只是聽說過?!?/br> 于是二人又繼續沉默著看星空,時不時搭一兩句話,聊些有的沒的。 嚴仞不死心,重新談起方才的話題:“你不是有皇后么?她把你養大,也算是你的底氣。你應該強硬一點才是?!?/br> 陸屏悠悠道:“你也知道皇后是養我的啊,那我能少給她添麻煩就少添,凡事還是不出風頭為好?!?/br> 他也想像嚴仞一樣臥在瓦片上看星星,至少不需要仰著酸痛的脖子,但四周漆黑不能視物,他實在害怕滑下去,只能老老實實坐著不動。 只聽嚴仞道:“所以,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的軟弱是裝出來的?” 陸屏心中一顫,心道糟糕,好像說漏了嘴被別人發現了。他笑了笑,抱住冷得發抖的身體,故意輕松道:“是??!怎么,世子是不是覺得原來我這人還不錯?” 嚴仞轉頭似笑非笑地打量他幾眼,又回頭去看夜空。他低聲道:“我喜歡出風頭就出,不喜歡出就不出?!?/br> “那你是相當自由?!标懫恋?。 “自由嗎?”嚴仞反問。 聲音很低,卻在靜謐的黑夜里似有回聲。陸屏看見嚴仞抽出腦后的一只手,指向前方滿是繁星的皎皎碧落,手指的方向有一顆不停閃著光的星星。 他道:“你看最亮的那顆星?!?/br> 陸屏盯著它。 嚴仞問:“你知道它叫什么星嗎?”沒等陸屏回答,他繼續道,“它叫天狼星。它的東南方向有九顆星,叫弧矢九星,現在看不明顯,但它們是弓的形狀?!?/br> 陸屏努力地看清楚嚴仞所說的弧矢九星,想象它們像一把弓的樣子,與不遠處的天狼星相對而立。他靈光一閃,喃喃道:“西北望,射天狼……” “對?!眹镭鸬?。 二人陷入沉默,好像不需要再說什么,就已經明白彼此的意思。 嚴仞又將瓷壺遞給陸屏,陸屏捧著喝了一口,揉了揉眼睛,忽然有些感慨:“其實我也想去外面看看,可是我連騎馬都不會。每次看到皇兄騎馬的樣子,就覺得好瀟灑?!?/br> 嚴仞嗤笑一聲,道:“你也看過我騎馬吧?你覺得我騎馬瀟灑還是太子騎馬瀟灑?” 陸屏不假思索:“那自然是皇兄?!?/br> 嚴仞默了片刻,辯解道:“那肯定是你沒看清楚,啟安城的姑娘們看到我騎馬,嗓子都叫啞了?!?/br> 他說得那么得意,陸屏內心十分不以為然。其實客觀來講,嚴仞是武將出身,騎馬時英姿確實無人能比,但他在啟安城內尋花問柳是出了名的,哪家姑娘會真心喜歡他? 陸屏又想起那個明月都羞赧閉云不出的夜晚,嚴仞抱著他抵在他肩上,撒謊跟他說自己是第一次。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陸屏竟覺得臉有些熱。 他不自在地問:“你那次說你是第一次,是真的嗎?” —————— 留安臺鑒: 前日得閑,掃書重讀?!赌先A經》有言,今子有大樹,患其無用,何不樹之于無河有之鄉,廣莫之野,彷徨乎無為其側,逍遙乎寢臥其下。此種意象,有如神境,天地獨我,瀟然自得,不能言述,君讀之必然歡喜。 遠山謹啟。 第25章 25 我不會騎馬他還笑我! 嚴仞道:“哪次?” “就……就……”陸屏實在說不出口。 嚴仞笑道:“我每天說的話多了去了,你不說清楚,我怎么知道你說的哪一句?” 陸屏急了,索性捂眼道:“就是玉人樓那夜!” 空氣安靜下來,嚴仞居然回想良久,起身坐回正脊梁上,與陸屏并排而坐。他帶著笑意輕松道:“第一次跟男的啊,只不過沒實現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