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達生擦汗:“奴才想聽清八公主說的那句話?!?/br> “她說什么了?” “奴才只聽見八公主罵您……罵您是塊木頭是潭死水,敲不出聲音也激不起水花,雖然生得好看,卻無趣得很?!?/br> “……”陸屏道,“這種話你倒也不必說?!?/br> “不是您讓我說的嘛?!边_生道,接著彎腰,“殿下您身上沒事吧?” 陸屏搖頭,進屋把手里那本《淮南子》放好,轉而抽了一本《古文觀止》出來。 達生道:“真是倒了大霉,殿下在自家門口睡覺都能碰見八公主,她以前從不打這兒過,今兒是怎么了……”又見陸屏拿著書往外走,“殿下去哪兒???” “秋千那里是不能去了,我去后山補習功課?!?/br> 達生跟上來:“八公主說的那個賭,殿下真要應?” 陸屏道:“雖說不應,但也不能讓她得志拿了嘲笑我的把柄,還是好好溫課吧,《蹇叔哭師》還沒背下來呢?!?/br> 說完,他頓了頓,順勢又抽了一本《詩選》。 達生應是,他是陸屏的貼身小太監,自然要亦步亦趨跟去的,可陸屏卻叫住他:“你不要跟來,去幫我辦件事?!?/br> 立秋之后,龍首山的天比別處總是更高闊涼爽一些,這里在內苑以東,離他的院子近,他以往也常來,但近日啟安城里顯貴公子跑馬的次數多了起來,他便不愿再往后山來,哪里清凈便尋哪里去。 他找到個陰涼的樹蔭,坐下來背書。 如陸薔所言,他在別人眼中是塊木頭是潭死水,是宮中甚連下人都可以取笑兩聲的最不起眼的九皇子。 龍生九子,亦有貴賤之分,陸薔的生母是貴妃,而他的生母早已是黎山園的一抔黃土。所以陸薔可以當眾踹他,他卻不可當眾報復。 但在小考上,超越陸薔還是可以做到的。 “鄭人使我掌其北門之管,若潛師以來,國可得也……” 陸屏剛背到一半,遠處雜亂的馬蹄聲響起。他所處的叢林旁是一條馬道,秋日天燥,風一吹過,不遠處的視線就像蒙了層沙塵一樣灰黃。他正想后撤到林里,不遠處已經浩浩蕩蕩奔來一隊人馬。 陸屏用書遮住陽光,抬眼掃去。 “駕!” 煙塵滾滾中,那些人的面容因掀起的黃沙和長發而看不真切,但身姿卻不掩意氣風發,錦羅綢緞,馬鞭飛揚,夾雜著快意的幾聲歡笑和喘息。陸屏下意識往后退,瞇起眼睛,隱約聽到幾個人邊吵著誰第一誰第二。 這又是啟安城的哪幾個世家貴族出來賽馬了。 馬隊很快就揚長而去,空氣又恢復寧靜。陸屏重新拿起書,卻無論如何也背不進文章,只好重新換了本《詩選》隨意翻看。 過了不久,東邊又響起急匆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陸屏抬頭見一匹馬出現在馬道盡頭,是一個束身黑衣男子帶著幾個小卒正往這邊趕。 “世子的玉丟了,若是找不著,你們今晚就凍死在這里?!?/br> “是……” 馬在前面小跑,小卒在后面彎腰找東西。陸屏上前也不是,走也不是,思來想去只好背過身繼續看書,卻不料一把被最近的一個小卒叫住。 “你,過來,一起找找!” “……”他雖然穿著便衣不像主子,但好歹拿著書,還不至于被看成下人吧?陸屏心里納悶,但還是懶得開口辯解,反正這群人一時半會兒離開不了,正好幫他們找找,早點找完早點走。 他收起書,彎腰朝草叢中看去。好巧不巧,馬道與草地分界處的細小綠叢間閃著銀白的光,應該是丟失的那塊玉了。陸屏想著要不裝作看不見好了,等其他人找到這兒來。 等了許久,其他人愣是沒往這兒挪。他只好作罷,撿起那塊玉,那是一塊白玉鏤雕雙兔佩,樣式簡單,紋路分明,他揩去上頭的泥土,問:“是這塊么?” 馬上的人看過來。 “是,拿過來吧?!?/br> 陸屏背過一只手,抬頭看向馬背上的人。 旁邊的人催促:“叫你呢,拿過去給宗百長?!?/br> 原來這馬上的人是禁軍里的一個小兵頭,只是不知是擔了虛名還是握著實權。陸屏仍舊不挪一步,氣定神閑立在原地。 馬上的人終于意識出事情的不對勁,遲疑開口:“你……” 遠處又傳來更雜亂的馬蹄聲,視線驟然變黃,陸屏抬眼,在一聲聲勒馬的馭聲中看清了前方,日光被漂亮的馬鬃裁剪,又被高大的身軀擋得嚴嚴實實。他不禁后退,微微蹙眉,談笑聲闖入耳中。 “宗昀啊,找到了嗎?” “好你個嚴子鏗,就這點距離也不讓我?” “我分明已經讓著你了?!?/br>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 說話的人太多,你一言我一句的,陸屏有些不習慣,又后退了幾步,奈何那塊玉佩還在他手上,像塊燙手山芋一般。 “跑之前就跟你說要摘禁步,你偏不摘,看吧?” “主子,找到了?!?/br> “已經撿著了?” 馬上的幾個錦衣公子忽地止住談話朝這邊看來。馬兒適時轉過身子,陸屏的臉在日光下一覽無余。他皺眉,伸手把玉遞出去。 腳步卻仍沒有挪動。 空氣頓時安靜下來。 “還不快給世子遞上去?”